也许阿央就是那个传说中无所不能的暗卫子舟吧,他如此娴熟地安排好了车马,领着阿蔬逃出皇宫前往了北方。
只是阿央似乎把笛子留在了皇宫里,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吹过笛子,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微笑着打趣自己了。并且随着离北方越来越近,阿央越发地不再言语,成天抱着手坐在马车外,要不就是反复擦拭银光闪闪的匕首,有时候阿蔬一天和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到。
“阿蔬,是阿央对不起你。”
到北方的那一天,阿央很小声地对阿蔬说了这么句话,就再也不出声了,他们路过了焖肉煲店,路过了糖葫芦摊,路过了那个兜售冰凌花的老奶奶,可是阿良只是闷着头走着,领她到了旅店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后来阿蔬一次也没有吃过冻冰凌花。
不久,阿央便不再叫自己阿蔬了,阿蔬问他,他总推脱说自己累,继而摆弄银光闪闪的匕首,瞧也不瞧自己一眼。后来,他总是每天早上生冷地唤声公主便消失,忙的好几天都会不见人影,偶尔一同出去,走路也是离自己远远地在前面。有一次离太远,阿蔬竟走丢了,顶着漫天的大雪,在十二月的街头问了一个时辰的路才找回来,一连好几天脚都冻的不能下床。
可阿央大概都没有发现吧,别说寻找了,那几天人影都不见。
北方的冬天可真冷啊,阿蔬时常坐在寒冷的小旅店里,静静地望着南方,想念着父皇和母后,想要回去,却又不知道怎么和阿央开口。
或者,害怕这样的阿央不再愿意和自己一同回去了。
这样的阿央,眼睛赤红得像深山中的一匹孤狼,银白色的头发像利刃一样冰冷。
“不要叫我阿央了,我的名字是子舟,陆子舟。”
阿蔬困惑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告诉你,我是子舟,你的那个阿央已经死了。”
“南国灭了,你的父王死了,你的母后也自杀了,你们全族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阿蔬愣住了。
“你还没明白吗,你是我的人质。公主,你在我手里,我的计划就绝对不会失败,你猜我是怎么和南国国王说的呢,”子舟用指腹扫过那把锋利的匕首,看也不看阿蔬一眼,“如果我没看见他人头落地,南国小公主就会被凌迟处死。”
“我不信,你在说什么啊!”
阿蔬想见阿央,见那个会吹长笛,会唱词儿的阿央。
子舟没再理她,寒光闪闪的匕首在他洁白修长的手中翻飞一圈,忽的刺向了瘫坐在床上的阿蔬。
“公主啊,去死吧。”
子舟温柔地看着鲜血从阿蔬的肩头缓缓渗出,流下,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板上,温柔地一寸一寸刺进去。
怎么可能。
阿蔬睁大眼望着子舟毫无波澜的脸,啪嗒啪嗒的鲜血敲打的仿佛不是那块年久失修的地板,而是她一腔热忱的心,一切都在那把闪着银光的匕首下分崩离析,在这个氧化了的世界里腐朽破碎。
或者是在那天夜里的星光下。
阿蔬是个摔个跟头都要哭很久的女孩子,但她此时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不相信,她不能相信,她希望这是一个噩梦,醒来的时候眼前是捧着一碗冰凌花的阿央,腰间别着玉做的长笛。忽然间阿蔬似乎又什么都不想乞求了,撕裂般的疼痛中她眼前只剩下了那时候的少年,那个笑着问自己去不去北方的少年。笑的可真好看呀,比南国任何一处的任何一朵花儿都要好看,洁白的牙齿,笑得眯成了月牙的眼睛,散落在脖间的银发,随着远处叮叮当当的风铃一起,在她心里温柔了很多很多年。
“你要和我去北方吗?”
是那个模糊似乎又很清楚的面容啊。
“为什么。”
耳边只剩下风被划破的声音,继而一声清脆的响声,阿蔬的身子歪向了一边。
阿央打了自己一耳光。
或者说是子舟。
“我问你,为什么。”他平静地抽出刀,擦擦手上的血站起身,阴冷得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为什么你们南国可以如此卑鄙地杀了胭脂,为什么你们非得置她于死地不可。”
胭脂。
阿央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