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寺院被冷瑟的风一吹，就更显得惨淡。
宋子薇站在寺门前百无聊赖，起先她听到齐牙和肥猫在大呼小叫，翻箱倒柜地找人。她还忍不住偷乐，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跟进去活受罪。
但眼下许久没听到这一人一猫的动静，四周一片萧黄树木的冷清山景，又是格外地寂寞。她等了片刻，来回跺脚兜圈子，终于忍不住冲进寺院。
她四下转了一圈，才在不怎么起眼的灶房门口找到了齐牙。赶紧一路小跑上前，探头探脑地往灶房里看了看。
那干瘦的老和尚看到这么一个明目皓齿的小姑娘进来，也不顾什么“色即是空”，乐呵呵地道，“小女娃长得真俊啊，快给爷爷转个圈瞧瞧发育得如何模样？”
宋子薇见这怪模怪样的和尚，上来就是一副流氓强调，感觉虽不是妖怪，却胜似妖怪，委实吓人。她一时之间摸不清这怪僧的路数，赶紧往齐牙身后缩了缩。
肥猫大怒，说道，“师父！你咋这么为老不尊呢！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老和尚一愣，指了指齐宋二人，比划道，“这两个都是吗？”
肥猫先是点头，后来却是犹豫了一下，回头仔细看了看宋子薇，有点拿不定主意。
似乎救自己命，背自己回来的都是齐牙吧？
至于这凶巴巴的漂亮小姑娘，唯一的友好就是黑着脸默许自己同行，实在说不上救命之恩。
宋子薇对上了肥猫犹豫不决的眼神，大怒道，“怎么了！如果我不答应，你回得来吗？！”
肥猫吓了一跳，当下也不敢犹豫，立马点头如捣蒜道，“两位都是，两位都是！”但它仍是有些不甘心，指着齐牙补充道，“不过这位英雄出力比较多，师父你得先好好报答一下他！”
说罢，赶紧转过身，躲开宋子薇杀人般凶煞的目光。
那老和尚伸了个懒腰，说道，“好吧，救命大恩不能不报，你们随我来。”
他抬脚出门，走时候没忘记把柴火熄了，再将冒香气的酱肉焖好，检查了一下锅盖闭的严实。这才喝着怀里葫芦的美酒，一摇一晃出了门。
宋子薇偷偷在齐牙耳边道，“这和尚不老实，贪嗔痴淫妄酒，可谓是一应俱全。”
她知道齐牙耳聪目明，说话声音甚是轻微，身旁的肥猫亦是毫无察觉。
可走在他们身前十步开外的老僧，却是回头一笑，好像把此话听得明明白白。宋子薇大惊，赶紧闭口不言。
......
几人行到寺院中的一处小阁楼前，这阁楼也是破烂不堪，在风中摇摇欲坠，看起来寒碜之极。
老和尚在阁楼前站定，背朝众人，吟着佛经道，“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
说罢，转身一拱手，又说道，“老僧法号空九，江湖朋友给面子，都叫我一声九爷。二位英雄救我徒儿之命，自是与老僧结了善缘。老僧自然也是尽力了却这份因果，这位少年英雄，敢问高姓？”
这和尚相貌苍老古怪，可此时做派像极了得道高人。不过，他说出口的名字却是让宋子薇捂嘴偷笑。
九爷？
怎么像是家里大院的管家奴才们对外的诨号，一点都没有和尚样子。
齐牙却不敢怠慢，他一板一眼地学着老僧的样子拱了拱手，才道，“我叫齐牙，以前住在大荒山，最近才出来长长见识。”
他学着老和尚的客气模样，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文邹邹的感觉，只能粗俗地以大白话作答。
自称九爷的老和尚也不在意，他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门，笑道，“我想到一样宝刀，与齐少侠的气质最为般配。此刀名叫星月刀，虽然不是先天灵宝，但在后天宝兵中也颇为不弱，而且身具灵性，可随意呼唤前来。齐少侠稍等，待我将宝刀唤来！”
他干瘦的手掌平举起来，大呼道，“刀来！！”
两人一猫屏气凝神，四下张望，老和尚则高举着双手。过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别说宝刀当空飞来的奇观，周围连阵风都不曾吹过，安静安静，空空荡荡，甚是尴尬。
肥猫想了想，弱弱发问，说道，“师父呀，去年冬至，您偷偷将星月刀拿去换酒喝了，您忘记了吗？”
九爷大囧，他连忙咳嗽两声以掩饰尴尬，然后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星月刀也不算什么，齐少侠年少英俊，闯荡江湖自然是佩剑更为妥当......嗯，我藏有一把遮云剑，也是一把灵气十足的后天宝兵。”
他伸手一呼，“剑来！！”
几人仍是屏息，左瞧右瞧，院子里还是毫无宝兵气机浮现。
冷风瑟瑟而过，九爷大为丢脸，掩面叹息。
空中倒是有几只黑鸦叫嚷着飞过，打破了沉默，但这呀呀怪叫声，却让此时此景更显得尴尬。
肥猫道，“这遮云剑在今年早春时候，被你押在当铺去买杏花酒了啊，师父，您又忘了？”
九爷怒道，“就你话多，要不是你出去被抓，为师至于如此费尽心机的找宝兵吗？”
肥猫委屈之极，嚷道，“是您逼我带银子下山买酒喝的啊！！”
九爷自知理亏，嘟囔了两句，转身朝齐牙尴尬微笑，说道，“少侠用何种兵刃呐？老僧我再帮你找找？”
齐牙倒是爽快，说道，“我都行，反正我除了拳头其他兵器都没见过。”
九爷摸了摸光头，试探着叫道，“那来个禅杖当棍棒使，也是可以的。祥云禅杖，过来！”
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九爷又连声呼喊了七八种宝兵的名称，还是四下无声。肥猫觉得自家师父实在太过丢人，两只胖爪子遮住自己脸，实在不忍心看这尴尬一幕。九爷也是恼羞成怒，转身一脚踹开阁楼小门。
这阁楼正是年久失修，九爷这一踹力道十足，阁楼不仅小门塌了，连着门上的半边墙也垮了下来。
众人伸头看向阁楼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各类宝兵统统不见踪迹，可谓家徒四壁。
肥猫眼见自家宝库沦落到这一步，忍不住哇哇大哭。九爷自知是自己酒瘾太过，连累着寺里的宝兵都卖光了，也是感到了一点惭愧。
可萧萧秋风里，惭愧的心情一起，总是忍不住借酒消愁，九爷一边惭愧着，一边抓起脖颈中的酒葫芦，喝了一大口。
宋子薇扑哧一笑，显然觉得这和尚装模做样的，不像什么好人。
肥猫哭累了，便擦了擦胖脸，艰难地站了起来。它对九爷说道，“师父，既然寺里的宝兵没有了，你挑一样练武的法门教给恩公吧！”
九爷点头应允，他问齐牙道，“少侠使得哪一路功夫啊？眼下修行境界如何？”
齐牙摇头，不过宋子薇却是抢答道，“他从小山里长大，不会太多法门，您随便给他一些实用的就行，他都用得到的。”
......
原来，宋子薇一听老和尚有意传授法门，却是吃了一惊。
要知道，自女娲开化众生后，修行者很讲究一个法不可轻传。莫说完整的求道修仙功法，哪怕是一些轻功纵跃，杀敌破甲的法术武功，都是少有流传。这也是大周朝宗门势力鼎盛的原因，道法宝器武学，尽在宗门手中。连大周皇帝都比不上，自然也就胆气粗重，权势骇人了。
不过，此时倒是一个提高齐牙实力的机会，他虽是力大无穷，罕有敌手。但宋子薇实力弱，眼界却是不差。齐牙对上法门同样粗浅的妖怪，可以仗着蛮力打杀后天巅峰，这份实力甚至可以跟普通人类的先天境匹敌了。
但他一招一式之间，显然没有高深的功法雕琢，破绽较多，如同野兽横冲直撞。要是遇上一些招数灵活诡异的老辣对手，难免会阴沟翻船，被几个后天高手逮住机会宰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俩现在同气连枝，宋子薇自然希望齐牙的实力能更加精进一些。
......
九爷听罢，思索了片刻，说道，“我这边有个身法功夫可以教给齐少侠，不过这门功夫对根基和肉身的要求极高。我得先看看少侠的根骨如何，才能教授。”
然后，他指了指寺院外的树林，对齐牙说道，“劳烦少侠去寺外林子中，显示一下身手。”
这和尚说话，动不动就是“劳烦”“少侠”这些酸溜溜的正经词语。齐牙听起来很别扭，他也不是不懂事的浑人，脸上神色还是很恭敬。只是这文邹邹的话里听不懂的地方较多，难免显得更加呆愣。
九爷说了一遍后，见齐牙呆头呆脑的没有动静，只能又重复了一遍。倒是宋子薇急得不耐烦，拽着齐牙衣袖就抢先出了门。
一行人来到门外，看了看一片光秃秃的树木。九爷道，“齐少侠能否纵身上树，在树顶奔走呢？”
齐牙抬头看了看，这树木倒是极高，估计有五六丈高，站在底部向上看，直溜溜地似乎要耸立在云端。
他犹豫了一下，自己虽然在大荒的树林里来去自如，但都是仗着肉体强悍在树底下左蹦右跳，从未飞上树顶。
毕竟树枝又细又脆，自己一个踩踏，可能连树都会垮掉，何况小小树枝？
不过，他不喜言辞，也就不打算多说了。
虽然不知道行不行，但上去试试倒也没什么。百丈的悬崖都能抓着藤蔓跑下来，总不至于在几丈高的树上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