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赵炳学非常苦恼，主要原因是，在南津市国家安全管辖的范围内，连续发生了多起恶性案件，其发案密度和恶劣程度，均属史无前例。他作为南津市国家安全局局长，压力可想而知。
如果说赖文祥的被杀还可以找由头搪塞的话，那么，唐心玫市长被袭和辛闻副秘书长的被杀，就怎么也找不到为自己辩解的理由了。尽管安全系统内部的人知道“事出有因”，并无责怪之意，但是普通老百姓就不那么好说话了。他们不知道哪些案子归国家安全局管，哪些案子归公安局管，他们只知道省政府副秘书长被撞死了，市长差点儿被人用枪打死，南津市的日子不太平，一时间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到了晚上，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人们通常会把社会治安问题归结到公安局头上，所以公安局的人挨了不少臭骂。公安局长不甘心代人受过，见了赵炳学，气就不打一处来，冷言冷语地说：“老赵啊，你们每天都在干什么呀？不会是整天喝着茶水看报纸吧？”
赵炳学无言以对，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由于思想压力大，睡眠质量每况愈下。晚上休息不好，白天的精神就不振，精神不振，脑袋的反应就慢，逻辑思维能力就差，这样一来，常常是一个逻辑链推着推着就断了，想到后面忘记了前面。
为了发挥集体的智慧，赵炳学把办公室主任孙克俭和技术室沈家辉找来，请他们帮助出出主意。他们两个跟他时间最长，对他的工作思路比较熟悉，另外，有些事情也不便扩大知密范围。
赵炳学对孙克俭和沈家辉说，他老婆对他说，他最近的头发白了不少，都是被案子愁的。
孙克俭说：“看来这次真是碰上了强劲的对手。”
赵炳学感叹：“601泄密案，先是找不到泄密的途径，后来在萧烈副站长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抓到了泄密人，给他配眼镜的人却死了。好不容易从辛闻这里找到一点线索，结果他又被卡车撞死了。我从事反间谍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我最近经常在想：到底是自己老了，还是间谍越来越聪明了？”
沈家辉说：“从我们技术部门来看，现在间谍手段越来越新，所用的设备，科技含量也是越来越高。有些新玩意儿，不要说我们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实在不好对付啊！”
这时，韩冰给赵炳学送来一份报告，看见孙克俭和沈家辉，并不避讳他们，对赵炳学说：“赵局长，萧副站长建议对出租车司机田伟进行侦控，因为这个行动需要动用安全局的力量，他建议由你来担任总指挥。”
赵炳学迅速看完行动报告，高兴地说：“很好，我同意。”并在报告上签了字，“你去布置吧。”
“好的。”
韩冰离开以后，赵炳学的精神大振，对孙克俭和沈家辉说：“看来，我是有点老了。萧烈这个人点子就是多。”
韩冰拿到赵炳学签字的审批表，立刻展开对田伟监控工作。在这次监控行动中，除了韩冰的下属直接参与行动外，南津局方面只有决策者赵炳学、办公室主任孙克俭和技术室主任沈家辉事先知道这次监控行动的真正目标。为了给“内奸”较多的时间通风报信，这次行动以准备工作复杂为由，决定在两天后开始实施。
柳如嫣收到“黄玫瑰”的信息，再次与“剑鱼”在超市停车场“会面”。他们仍然是各自坐在自己的汽车里，通过车窗上的红外线波进行交谈。柳如嫣在来这里之前，还是采用上次的办法，让沈文倩扮她引开跟踪人员，然后她再驾驶“克隆车”赴约。
“田伟是什么人？”柳如嫣开门见山地问。
“怎么，他出事了？”
“‘飞龙’马上要调查他。”
“他是我的人。如果他被捕，可能会影响到‘FCS行动’的实施。”
“你们是怎么搞的，每一次出事都是大事！”
“剑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愿意出事啊？今年也不知怎么了，运气特别不好。”
“你什么意思啊？还不如直接说，是我给你们带来了倒霉运。”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好啦，我没时间和你扯皮，你说吧，你准备怎么办？”
“为了‘FCS行动’，只能让田伟消失。”
“这样一来，我的情报关系就很危险了。赖文祥和辛闻的被杀，都是这个渠道出来的消息，‘飞龙’不会没有警觉。要是再把田伟做掉，我的情报关系即使不暴露，也会受到重点怀疑。”
“这就要由你来权衡利弊了。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你要想保护这个情报关系，就要做好放弃‘FCS行动’的准备。”
柳如嫣沉默不语，迟迟拿不定主意。她是为“FCS”而来的，如果不能完成这个任务，不仅个人声誉受到影响，二百万美金的酬金也打了水漂。至于“黄玫瑰”，说他有危险，只是一种假设，未必真的就会被“飞龙”抓到。退一万步说，就是真的被“飞龙”抓到了，那他也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了。
最后，柳如嫣打定主意，再冒一次险，使用一次“黄玫瑰”的情报。但是她警告“剑鱼”：“这一次，绝对不准再出纰漏！”
田伟驾驶出租车在南津市的街道上行驶，有关他的影像资料，实时出现在南津市国家安全局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工作人员根据田伟的行车路线，不断切换道路监控系统的视频信号，并将情况随时通报给后面跟踪的车辆。
“情况怎么样？”赵炳学来到指挥中心。
“目标刚才接到一个可疑电话，目前正朝火车站方向行进。”韩冰说。
“什么电话？”赵炳学问。
“打电话的人使用了电子变音装置，像是组织联络电话。”韩冰说。
韩冰示意工作人员放电话录音，于是他听到了如下的对话：
“是公共汽车公司吗？”是伪装的声音。
“不是，我是婚庆租车公司。”是田伟声音。
“说话方便吗？”
“方便。”田伟说。
“你四舅病了，1410，还在老地方。”
“知道啦。”电话挂断。
赵炳学皱眉头：“1410？老地方？”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指什么。”韩冰说。
“这足以证明这个人有问题，干得不错！”赵炳学说，“他说四舅病了，那是示警！让外勤那些小伙子机灵一点，发现异常就把人扣下，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是。”调度人员立刻将赵炳学的指示传达下去。
指挥中心大屏幕显示田伟在火车站停车，进入购票大厅。
“连接火车站监控系统。”调度人员说。
大屏幕上显示火车站购票大厅图像。田伟在窗口买票。
“查他买了什么票。”赵炳学说。
调度人员立刻通知外勤人员进行查证。
五分钟后，调度人员通报：“目标购买了一张14∶10、目的地北京的火车票。”
“14∶10？”韩冰查阅资料，“这是一趟途经南津的列车，在南津站停车五分钟。”
“看来1410是指时间。”赵炳学看看时钟，“列车马上进站，目标下一步就该带我们去‘老地方’啦。”
“跟踪人员失去目标，请求支持。”调度人员通报。
“什么？”赵炳学跳起来，“怎么搞的！”
工作人员通过火车站监控系统搜寻目标。
“目标通过第三候车室。”工作人员报告。
“快！让他们贴上去！列车很快就开啦！”赵炳学敦促。
调度人员立刻将赵炳学的命令通报外勤人员。外勤人员迅速向第三候车室靠拢。
赵炳学看看时钟：“时间来不及了，让他们抄近路。”
“第一候车室距离近一些，可以从第一候车室进站。”调度人员通报外勤人员。
外勤人员掉转方向进入第一候车室。
“喂，交钱！”外勤人员受到候车室一个中年男人的阻拦。
“我们在执行任务。”外勤人员向中年男人出示侦查证。
中年男人拿过侦查证看了看，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个证不好使。我们实行个人承包制，不交钱，谁也别想从这里过去！”
为首的特工薛磊看了看时间，忍气吞声地掏出一百元钱交给中年男人：“不用找了。我们走！”
“你什么意思？”中年男人蛮横地拦住薛磊，“就显你有钱是不是？狂什么？”他把钱塞到薛磊手中，“我还不要你的钱了！回去回去，这里不准过！”
又有几个候车室工作人员围拢上来，吵吵嚷嚷地为同伙助阵，薛磊等人试图强行通过，立刻遭到阻拦，双方纠缠在一起。
赵炳学盯着大屏幕上混乱的画面，恼怒地大骂：“这个薛磊，怎么这么窝囊！”
调度人员将赵炳学的话通报过去。薛磊立刻一记重拳把与他纠缠的那名中年男人打倒在地。其他几个人见组长动手，也迅速出手，制伏了其他人，并将其双手扭到背后，用塑料扣紧紧绑住。被薛磊制伏的中年男人趴在地上大吵大闹，薛磊一只手抓起他的头发，另一只手猛地卸掉他的下颌骨。只听“咔吧”一声，中年男人便不再叫了。薛磊凌厉的目光从其他几个还在挣扎的车站人员脸上扫过，他们立刻畏惧地闭上嘴。
“你们两个留下看住他们，其他人跟我来！”薛磊说。
当薛磊等人急匆匆跑上站台，列车已经开动，他们只能目送列车徐徐前行。
薛磊沮丧地向指挥中心报告：“我们没赶上车，跟丢了！再重复一遍，我们跟丢了！”
赵炳学站在指挥中心大骂：“笨蛋！一群笨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那几个拦路的王八蛋都给我抓回来，现在南津市怎么还有这么多法盲？拘留！全部拘留！”
“呼叫第二组。”韩冰指挥调度人员，“命令第二组行动，务必抢在列车前面到达下一站！”
“第二组，呼叫第二组。”调度人员。
“第二组收到。”
调度人员把韩冰的命令简要复述一遍。第二组立刻飞车驶上高速公路。
第二组的三辆车在高速公路上与列车赛跑。驶下高速后一路闯红灯。终于抢在列车前面到达火车站，成功登上列车。闻讯后，指挥中心一片欢呼。韩冰长长出了口气。
赵炳学满意地笑了：“这几个小伙子还不错！”
第二组人员在车厢中发现田伟的踪迹，他正靠在车窗旁打盹。跟踪人员不留痕迹地分布在车厢两端和他座位附近，用眼睛的余光监视着田伟。
列车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行驶，即将进入下一站，田伟仍然靠在座椅上打盹。列车减速，刹车制动令车厢剧烈震动。由于惯性，靠在座位上的田伟重重地一头栽倒在面前的茶几上。跟踪人员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上前查看。
“田伟死了！”
韩冰脸色苍白地将一张纸条交给萧烈。萧烈不动声色地看完，然后烧掉。
监控人员发现，田伟被杀的前一天，柳如嫣的电子邮箱收到一张黄玫瑰图片，与辛闻被撞死前她收到的那张黄玫瑰图片一模一样。对图片进行技术检验，没有发现隐藏的缩微点。侦查员注意到，柳如嫣在收到黄玫瑰图片后不久，利用别人的电脑登录了一家服务器设在加拿大的提供网络硬盘服务的网站，从上面下载了一篇文章。技术人员从她浏览过的这篇署名“3C”的文章中，破译出了韩冰计划秘密逮捕审讯田伟的内容！
更重要的发现是：技术人员通过黑客技术入侵这家网站，获取了上传那篇文章的时间和IP地址。IP地址显示，上传密码文章的电脑属于赵炳学！
经法医检查，田伟死于一种贝类毒素混合物。这种混合物1~2分钟就会在血液中发生作用。最强壮的心肌也只能再工作五分钟，之后会发生大面积心肌梗死，看起来就像自然死亡。如果死者当天食用过贝类食物，那么，什么毒素也检测不出来。
“十分高明的谋杀！”古小天说，“田伟这么个小角色，他们为什么急着杀他？”
“应该是要保护辛闻谋杀案背后的那个人。”萧烈说，“敌人连续三次使用同一个渠道发出的情报，已经犯了大忌。我想敌人这么做，一定是迫不得已。他们不会一点没有警觉。”
“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韩冰问。
“加强对已经发现线索的监控，另外，可以把这里的情况向总部汇报了。”萧烈说。
“包括内奸的内容？”
“是的。”萧烈说。
为了保密，萧烈亲自将报告送到总部。牛加一副部长看完报告，脸色铁青。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报告？”牛加一质问萧烈。
“没有证据。”萧烈说。
“不是没有证据，是你小心眼儿！”牛加一说，“你怕别人说你在背后搞小动作，你在意你那点名声！”
萧烈无语。在这老狐狸面前，他还是少说话为妙。
“你说！现在怎么办？”牛加一问。
萧烈沉默，心想：这哪里是我能决定的事？该你操心才对。
“问你呢！”牛加一追问道。
萧烈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认为首先要稳住敌人。我们三次试探痕迹太明显，可能会引起敌人警觉。”
“怎么稳？”
“苦肉计。不过，这就要委屈老赵啦。”萧烈说。
“委屈？他一点都不委屈！”牛加一说，“你怎么能肯定赵炳学就不是那个内奸？我看他嫌疑最大！”
萧烈笑道：“虽然表面上三个人都有嫌疑，但我了解老赵，他工作方法上有些霸道，可他不是变节投敌的那种人。另外，老赵干了这么多年侦查工作，他不会不知道上网会留下尾巴。您能相信老赵连这点反侦查意识都没有吗？”
“他就是蠢！”牛加一说。
萧烈知道牛副部长是生赵炳学的气，在他管理下的南津国家安全局，居然会有人被敌人策反。
“内奸使用老赵的电脑进行联络，恰恰成为证明老赵不是内奸的最有力证据。”萧烈说。
牛加一点头表示同意：“另外两个人你打算怎么查？”
“我准备从钱的角度入手……”萧烈详细向牛副部长介绍了他准备的侦查方案。
“可以，就照你的方法办！”牛加一说。
萧烈顺便又报告了柳如嫣的一些情况，最后问：“对这个柳如嫣，我们应该把握怎样的分寸？”
牛加一想了想说：“对柳如嫣，我们要从大局出发，把眼光放远一些。只要她不做太出格的事，就不要管她。免得让柳简铭说咱们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