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九章：劝进与劝稳
会议过后，众人解散去忙活自己手头事务，仅留下几位亲密下属还在。
“家主，拥兵四十万简直是撩拨朝廷的底线，这与您定下的‘猥琐发育’战略不相符。”
面对好友张希唯的质问楚毅不好搪塞，只好说道：“都说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这天下可有英雄人物？本来以为张献忠算是个枭雄，结果我大军未至他就远遁千里，与杨胜的一个师团一战损失两万精锐，面对已成残兵之势的杨胜师团都不敢一口吞下，这样儿的人物值得我尊重吗？被这样的家伙挖掘了皇陵都难以有效报复的朝廷有什么值得我上心的呢？”
张希唯微微皱眉，马上说道：“家主此言出自真心吗？我们南边有郑芝龙二十万大军对我们虎视眈眈，北方有百万流寇联盟觊觎湖广富庶，朝廷二百七十年余威尚在，满朝文武皆是人中龙凤，百万官军镇守全国各地，九边和辽东依旧有十余万铁骑固守国门，这样的局势下主公安可说时无英雄的话？”
楚毅马上意识到了张希唯的担忧，他害怕自己会在接连的胜利中飘起来，张希唯这人已经推测朝廷国祚将近，但是他的推测是这个过程将极其艰难，但实际上这个过程只需要七年后李自成率五十万流寇在京城外对着这个帝国轻轻一推而已，是的，距离这个帝国的倒塌只余下七年了，七年之后就是大明亡国之时，同时也是华夏再一次亡天下的悲剧的开始，关宁铁骑、八旗、蒙古轻骑一共二十万铁骑自北方洞开的国门蜂拥南下，一路汉奸走狗争相卖国求荣，无数仁人志士带着满腔悲愤倒在了铁骑和炮火之下，从此神州沉沦二百载。
可惜这是张希唯等时代精英怎么都想象不到的事情，区区辽东野人怎么可能入主中原呢？汉儿尚未死绝啊？
对于张希唯的担忧楚毅会骄傲自满，楚毅表示理解，马上表示了歉意。
张希唯见楚毅已经愿意放下面子向自己道歉，心里很满意，这说明楚毅依旧是能听得进去话的人。
张希唯道：“主公，今日这里只有主公与心腹几人，臣下斗胆要向主公进一言。”张希唯觉得，和楚毅说话与其拐弯抹角，倒不如直接单刀直入的直奔主题。
“希唯兄，你我兄弟又何必如此见外?咱们的交情难道还需要顾忌这许多吗?”
“既然主公视臣下兄弟为股肱，臣下兄弟自然以国士报之主公！希唯便斗胆请主公稍安勿躁，暂缓十年改弦更张，十年后咱们只管弃了那中兴大明的念头，自己从重开天地之处着手便是，唯独现在不可，张希唯在五年之内看不到帝国崩塌的迹象。”
看似突兀的举动，却是张希唯苦心推算好了的，果然，若是楚毅心中还是大明忠臣的话，听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早就大雷霆，喝令在外面伺候的亲兵进来将张希唯这个乱臣贼子拿下了。
可是，楚毅却是面色镇定，半晌才开口。“希唯兄，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早就说过了，大明朝廷得国甚正，且又无甚大过失，若是朝廷能立身于世，咱们便是相助大明重新中兴又如何？若是朝廷自己崩塌，咱们再重开天地即可，我不会亲自摧毁朱家皇朝，这个人应该是张献忠和李自成。”
楚毅的态度，也是在张希唯预先的推演之中。
大凡一个君主，只要是稍微有些政治头脑的，都不会在臣下劝他谋朝篡位之初刚一开口就立刻表示：本大爷早就等着这一天呢！
其人大多都要犹犹豫豫的说前朝并无失德之处，且天命气数未尽之类的话，前朝赵宋开国君主赵匡胤当年已经带兵造反，在朝廷上也是要哭哭啼啼的面对着拜把子大哥的寡妇嫂子说我是被手下的将士们逼着披上黄袍登上皇位的，我要是不答应，不但我活不成，你们也是得死得更惨，倒不如我身入地狱来背这个黑锅，干这个人世间最苦最累的差事吧。
“主公，说起得国之正，倘若是说赵宋皇朝开国君主赵匡胤一条蟠龙棒扫平天下四百座军州。结束了中原自唐末以来的藩镇割据局面，且又有屡次兴兵北上意图收复燕云十六州之举，说起他得国之正，有大功于天下，有功德于社稷，臣下绝对不说二话，可是，朱家的江山，来的却不是那么光彩正大！”
张希唯亢声高昂，他自己当然知道朱元璋的功绩大到没边儿了，但是谁叫他的屁股已经坐上了另外一辆战车呢？所以只能给老朱泼脏水。
张希唯细数朱元璋的罪过，比如说老朱在背后偷袭抗元义军后路，对义军同袍痛下杀手，对大都城内的蒙古鞑子奴颜婢膝，接受元朝的官职，对抗元坚决的陈友谅所部大举征伐，屠戮湖广江浙等地支持陈友谅与张士诚的百姓等等诸多黑历史，却见楚毅已经是脸上青筋暴露，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来，当即便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在一旁的楚福老爷子见楚毅罕见的有些要飙的意思，当即便开口扭转了话题。
“家主，即便是短时间不打算效仿唐高祖李渊起兵平定四方之乱，解天下苍生之倒悬。一心要学周公、伊尹，却也并无不可，只是，眼下的大明如果主公要效仿前辈先贤的话，实力犹显不足。”
饱读史书的楚毅还是能够听出楚福话里面潜藏的深意，虽然周公、伊尹两人按照竹书纪年和汉书中的记载都是被骂做乱臣贼子的人物，就算是留下千古美名的周公旦，活着的时候也是被骂，漫天遍野的流言是好玩的吗。
不过楚福所说的‘实力不足’引起了楚毅的兴趣。
“福爷爷说我们家的实力还要从何处加强?”
“十年前的朝廷是皇帝纵容的宦官的天下，那个时候天下还是皇帝的，如今的朝廷是文官的天下，整个天下的利益也被文士世家占据了，他们是不会让家主在朝廷身居高位的，而湖广官员组成的楚党在朝廷上已经没有多少实力了，咱们只能和东南的东林党平分朝廷的文武大权，这样一来别说东林党不会同意，连主公自己也不会放任东林党与自己平起平坐吧？”
楚毅道：“是啊，军力强盛是一方面，如果要插手朝廷的话咱们的政治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进了朝堂会被东林党当枪使唤，我当然不愿意。”
“是啊，主公，朝廷不是我们的天下，我们还是像之前制定的策略一样，稳住湖广老家，积蓄实力，三年时间消化湖北的收获，两年时间干掉郑芝龙。五年之后咱们再看中原如何？”
众人一起劝楚毅放弃朝堂上的政治权利，安心经营老家，这其实也是楚毅自己的想法，要他带着手底下一群杀才和朝堂上的人精玩儿智商？这是脑子坏掉了才会选择的路，朝堂上有杨嗣昌和一些湖广官员为盟友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