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非人
楚毅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眼光毒辣的人，但是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他分的清什么是人、什么是鬼。
老管家的一番话却让他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怀疑。
楚毅昨天才来到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大多来着这个十岁孩童的记忆残留。
在这个孩童的记忆里每年仅有的几次家族聚会是他比较渴望的日子，每一个从远方回来的叔叔伯伯总会带些小玩意给他，同辈中的堂兄弟姐妹们却不是很愿意和他亲近，而且这些长辈们对于他的怜惜的眼神也让他分外难堪。
总的来说这是一群有着渔夫、水手、猎人、镖师、等各种职业的穷亲戚。
现在这群穷亲戚摇身一变变成了吃人的恶鬼了，生活何必如此戏弄于我。
又在山丘上听老管家楚福细细讲解了半个时辰，终于把他口中的吃人恶鬼和楚毅记忆里的慈祥长辈一一对上了号。
在和楚福一起回家的路上，楚福一直坚持落后楚毅一个身位，哪怕楚毅用手扯着他的手要他往前他也不干，坚持说：“少爷，尊卑有别，你小时候最喜欢坐在老仆的肩膀上的”，楚毅见他执拗若此，也就不再坚持了。
一路上走的很慢，不像楚毅出门时只顾蒙头快走，不时的有人过来鞠躬作揖，向楚毅和老管家问好，老管家倒不像电视里的刻薄狗腿子一样用鼻孔看人。
“今年老天爷发脾气，没给我们庄稼人好脸色，我看你们想要收成不必往年少，定然是下了把苦力气的，如今毅少爷将要继任家主，年底该上交主家的粮食按时交上来，有难的遭了灾的自己过几天找主家就是，如今楚家有家主当了家，你们可不敢怠慢。”
“老管家说的哪里话，定不敢怠慢家主”，四周尽是应诺声。
要是放在数百年后，村干部敢这般态度和村民说话会被村民用口水喷死，当今年岁里确是难得的和蔼主家管家。
常德府城外的旭日下出现了和谐了一幕，一个穿着深灰色棉衣的微胖小子蹙着眉头在前面走着，一个高大的微胖和蔼老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还在大路上就看到楚家大门前正中站立着一道声音。
一老一小赶紧加快脚步，免得楚娘迎出来。
“说是午时回来，也不瞧瞧现在时个么子时辰了”，楚母嗔怪的说道。
“夫人，不怪少爷的，是老奴晓得庶家要回来认主家，故而和少爷多唠叨了一些”，楚福躬身解释道。
“唉，这也是应该的，当家做主就要有当家做主的样子”，进来吃饭吧，吃饱了再说。
只是几道寻常农家小炒，菜里放了几片腊肉，倒是添了些油腥。
楚毅母子先入座。
“还不请你福爷爷入座”，楚娘吩咐道。
楚毅一看，发现楚福还在一旁侯立着，马上说：“福爷爷，你快来一起吃饭呀”。
“回禀少爷，这礼不可废，老奴还是伺候少爷夫人吃完再用吧”，楚福执拗的样子和在大路上时一模一样。
几十年吃饭没有被人伺候过，还是被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伺候，这得折寿吧。
楚毅马上跳下椅子拖着楚福的手往大饭桌扯。
“老福，你就上座吧，你不上座我们母子不会动筷子的”。
听到楚娘开门楚福便挑了一个下首的位置坐了，嘴里还念叨着：“折煞老奴了，真是折煞了，临老了坏了规矩。”
“老福，以前家里有十几口子人的时候要靠着你，如今我们母子两人加你忠仆父子还是要靠着你呢，没人把你当下人。毅儿，动筷吧。”楚娘先是安慰了楚福一句，又吩咐楚毅先动筷。
三人吃饭就楚毅一人吃的呼呼呲呲的，另外两人皆是细嚼慢咽，尤其是楚娘，一顿饭下来都看不到她的牙齿，真真做到吃饭都不露齿。
饭后楚福拿着托盘把饭桌收拾了，饭碗也放回了厨房。
楚福回到正厅时大桌上已经沏好茶，楚毅到了三杯茶在三人面前放好。
“如今我儿正要当家做主，老福，家里的家外的事务是个什么章程，你给少爷说道说道”。
楚福道：“庶家的几支是个什么情况老奴已经给少爷唠叨过了，各自有自己的产业。”
我听到楚福说道‘产业’时嘴角不由的抽搐了两下，如果打家劫舍也算是产业的话。
这让我心里如何不吐槽。
楚福继续讲道：“我们自家卫所里的一百多户人我也走动了，咱们家虽然在卫里收了些供奉，但是人都是讲良心的，咱们收的那点物件儿放眼常德卫及边上的几个卫所都是最少的，卫里的人也都看在眼里，谁家有个病灾难处的都是咱家上门帮忙的，自从老爷不在了常德府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那个不看着他们的土地流口水，这种时候他们必然是支持咱家的”。
听到了楚福的介绍，楚毅也慢慢明白了家里的结构。
庶家都在外打拼，日子不好过，主家有着百户的官身，要靠着百户所压制庶家，所以对军户的压榨不敢过分，和军户的关系还算是比较牢靠，不时带着百户所做些‘私活’所里的军户也是愿意听调遣的。
搞清楚了楚家的生存方式楚毅对于在乱世中活下去又多了一点点的信心，有了信心心底的一点点小野心也被勾引出来了。
正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花了一条命的代价来明末走一遭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来解决生存问题。
楚毅听着楚福的讲解慢慢地眼睛开始闪出了亮光。
“老福，家里的情况少爷也清楚了，你带着少爷到地库里看看吧，得让少爷知道当家的难处。”
楚娘看着楚毅开始兴致勃勃了，就从腰带上解下一只小锦袋，从小袋子里拿出一把钥匙交到楚毅的手里。
“是，夫人，我这就带少爷去看看，少爷请跟老奴走吧”，楚福说着就起身，楚毅也马上跳下椅子跟上。
出了楚家七拐八绕到了后山离楚家不远处的一家破败的房子。也不走大门，绕道后门楚福用特定的规律敲了门，一个比楚福还要老迈的白发老头低着头打开了门。
楚福道：“三爷，老奴带少爷来看看，少爷，这位是你三爷爷，为家里守地库已经很多年了”。
“毅儿见过三爷爷”。
老头听到楚毅在问好，慢慢抬起了头，透过散乱的发丝眼光之间射到了楚毅的脸上，老头脸上少了一只眼睛，左眼空洞洞的。
另外一只眼睛猛然间瞪大，嘴里发出了‘斯斯’的声音，身形似豹子搬躬起。一股惨烈的气魄向楚毅冲来。骇得楚毅一颗心陡然提起，连瞳孔都不知觉的缩小到了极致。
老头看楚毅虽然紧张到了极点，却没有表现出不堪的样子，随即松了身子散了气魄。
“小鳖儿有的心气儿，只要遇事儿不缩头，就是好鳖儿”。
这是在夸我吗？夸我是一只好王八？好吧，你是长辈，看在你快要入土的分上，不与你计较。
楚三带着两人走到一只枯井边，搬梯子下了枯井，又从井壁上卸下几只砖头，终于看到了地库的大门。
楚福指导楚毅用楚娘给的钥匙打开的大门。
“楚家的百年积蓄都在里面了，自己进去看吧”，楚三用嘶哑的声音开口说道。
怀着期待的心情兴奋的跨进的地库，百年积蓄呀，得有多少金银珠宝。
一如地库大门，楚毅眼睛亮的比得上后世的大灯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