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鬼非鬼
此时已是午夜亥时，约摸晚上九点的样子。
楚毅一个人跪在楚家祠堂的先祖牌位下，心里有些发虚，我这只狸猫换了人家的太子，天知道人家的祖先会不会从牌位里钻出来掐死我。
转念想想，正是因为有了我狸猫换太子才有了你们今日享用的香火血食，不至于无人祭拜，如此一想楚毅心里又安稳了许多。
不多时，祠堂里开始进人，或是独自进来或是三五成群。
不论是几个人，只要跨进了祠堂就徒然安静，取了祭香，恭恭敬敬的磕头上香，如何就在楚毅身后的位置找了蒲团跪下。
又等了一阵，祠堂里的密密麻麻跪了老老少少二十来号人，楚毅低头向后捎了一眼，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和中年男子，没有更小的儿童和女子。
这人丁可真不够旺。
前世楚毅爷爷有三子，三子共生五子，仅三代传承这就是九个男丁。
而现在楚家百年传承，拿得出手的居然只要二十来号男丁，楚毅在心里一阵阵的叹息。
三个白发家老端着托盘越过跪着的人群，把托盘上的祭品依次摆放在桌子上，碗里的祭品上插上祭香。
“请祖宗开饭”，其中一个家老淡淡的开口。
跪着的二十来号人又是恭恭敬敬的三个响头磕下。
“人都齐了，又少了几个，唉，开宴吧”，家老板着的脸更显悲苦。
一群人有序退出了祠堂，祠堂外的小院已经燃起了篝火，三张桌子品字形摆放。
年龄最小的楚毅当仁不让的做了主位，下首依次就是家老和庶家的几家家长。
楚毅摆出一张笑脸，站起来说道：“楚家兴旺，都是依赖各位叔叔伯伯打拼出来的，小子敬大家一杯酒水，先干一杯。”
“好，好样的”。
身边尽是应诺声，这些楚毅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齐刷刷的站起来，把碗里的烈酒狠狠的灌进了嘴里。
一杯酒下肚，下首两桌就开始热闹起来，都是楚家人，见面有无数的话讲。
家老不动声色的把楚毅面前的酒碗换成了茶杯，楚毅泯了一口茶水压下了从胃里上涌的酒气。
楚毅笑嘻嘻的眯着眼睛说：“叔叔伯伯瞒的毅儿好苦啊，十年来竟是今天才知道我楚家原来出了那么多好汉。”
同桌的长辈们对视一眼尽是哈哈大笑。
末尾的楚野更是一边笑一边扯开了胸前的衣襟，纵横交错的数道长而扭曲的伤疤就露出来了。
“少放肆，衣服穿好”，楚大疆沉声喝了一句。
楚毅赶紧插话，说：“野叔的一身伤疤都是为了整个楚家受的，是我该给野叔和大家行礼，大疆叔不用介怀。”
楚毅说着就站起身给大家依次作辑。
看到楚毅这副做派，楚野倒是显得有点拘束，理好了衣襟。
“不知道各位叔叔伯伯都是在哪儿做生意，有啥需要家里补贴的地方？”
楚毅发问后楚大疆开始依次讲解。
“你大疆叔我和另外几个兄弟，顺着沅水往下，在洞庭湖里边儿有一艘大仓山和一些小船，占了一座小岛，不大，一百多亩地一涨水就只有二十来亩了。手底下有二百来号敢打敢杀的弟兄，最近湖里讨生活的人越来越多，我让兄弟们也趁机收拢些人手，湖子就这么大，人一多定然是要火拼的。”
“家里的玻璃就是大疆叔送回来的？”我眼神奇怪的瞄着楚大疆。
“嗯，是和红夷人做生意赚的。你野叔逆江而上，在江上也有几首货船，做些货运生意，主要和西南边的土司做生意，手底下有百十号山上的蛮子，不论是上山还是下水都很是悍勇。”
“野叔辛苦了，西南贫困，土司剽悍，江道如同黄泉路。”我诚心实意想楚野致谢，这个汉子憨憨的挠了挠头，倒显出几分害羞来。
楚大疆继续讲述：“还有你彪叔，绿林人称下山彪的就是他，在武陵山脉里讨生意，手底下二百来号兄弟，还有十来匹马，连远在重庆和关中都叫得响名号。”
我看向坐在楚毅旁边的楚彪，除了表情略微有些阴翳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农民，怎么也不像是纵横绿林的强人。
“常德府北边有个太浮山，你刀子叔就在山上，可惜混的不咋的，手底下就几十号人手，前一阵还被另外一伙赶出了山寨。”
“你放屁，我手底下人是少，不过咱们可都是一起磕了头真心兄弟，我回去就能办了那狗日的宋公明。”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粗狂汉子拍桌子就站立起来喝到。
“刀子叔不要动怒，小小的宋公明而已，那里是刀子叔的对手”。
“就是，还是小鳖儿会讲话。”大名楚稻的刀子叔挑衅的看了看楚大疆，见楚大疆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也就嘟嘟囔囔的坐下了。
楚毅听大疆叔继续讲。
“你楚河叔，读过书，有武艺，到长沙娶了牛家镖局的小姐，现在和他舅子们一起走镖，主要走鄱阳湖四周，今个远在江西，来不了。”
楚彪接过话讲：“你得记住，还有你楚旺叔，他与你爹关系最是亲近，自你爹陷在河南之后他就没有回来了，反而是隐姓埋名混到闯王麾下去了，前一阵给我传了消息，说是看中了一个叫李鸿基的英雄人物，准备去他麾下给咱楚家添条后路。”
楚大疆一口气把家里撑梁几位叔叔的名号报了出来，其他的族人要么生意太小要么就是跟着这几位叔伯一起讨生意。
“我知道了，李鸿基，我会记住这个名字的，您给回个消息，要他好好在北边保护好自己，不管是什么英雄人物咱们总有一天要面对面打交道的。”
楚毅把牛皮吹得震天响，但是李鸿基这个名字楚毅还是知道的，过不了多久人家就要改了名号，唤作李自成。
“小子虽在常德府外，但也是打听过这大江南北的形式的，局势乱的很呀。各位叔伯在外边可有什么不同的看法，不知这常德府还能太平多久。”
“毅儿，你不用考校我们。只要是老天爷不给好脸，这天下一时半会儿就太平不了，我们几个也商量过了，实在是商量不出个让我们楚家继续太平的法子了。”
“就是，老道士给你算过了，说是度过了十岁的劫就是富贵的命，你有啥想法就讲吧，咱们楚家百年发展就是因为庶族团结主家，这个世道就该同心协力，咱们都是粗人，只要你有好想法咱不会有人给你使绊子。”
这个晚宴真是使楚毅太惊喜了，楚毅一直在以高高在上或是俯视人家的心态看待明朝众人，现在才知道原来反而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们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对楚毅这个十岁家主压在他们头上也不是没有想法，但是他们依旧愿意遵守着维持百年的规矩，团结在主家身边，奉嫡子为主。
身逢乱世，又这么一群同族护佑，是何其幸运也。
如今在这乱世有了立身之根本，那就请天下枭雄见识一番后世的手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