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式神的仪式需要得到对方的认可,在契约的仪式不反抗时方可成功。
可以契约的对象很广泛,但是除了自己家族的守护灵之外,想要获取对方认可都是十分艰难的。
因为精怪之中凶暴者无数,阴阳师的个人能力又实在有限,躯体与妖物相比过于脆弱,风险太大了,稍有不慎就容易身死当场。
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也是在之前琉璃传授纯子阴阳术之时,式神之事仅仅是略微提及,告知其式神的重要性外没有细说其他的原因。
只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恰好妖物中缘次郎就可以沟通,脾性与能力方面更是没有问题。
所以一听到缘弥的话语后,琉璃就觉得可行。
不过此刻女孩望向他的眼神中难免带有丝丝幽怨。
缘弥对此心知肚明,要面对她并且请求协助的时候唯唯诺诺,表情尴尬。
贺茂泓看不下去了,叹口气横插在他们二人中间,“开始契约吧,我和你为她助阵。”
琉璃点点头。
缘弥如释负重的走回了纯子的旁边。
纯子悄然的把手伸进他的手掌,缘弥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安慰自己,于是把她的手握在了其中。
很小,很软,但是很温暖的手。
总觉得,握住纯子的手有一阵安心感在心里扎根了,缘弥想道。
在两位阴阳师的助阵下,缘次郎没有任何反抗的就完成了契约。
契约的过程太过繁琐,在此不加与赘述,总耗时三刻钟左右。
完成契约的瞬间缘次郎巨大的身躯开始有所变化,变成了一只三个月大的半大白色幼犬。
式神契约之后,可以自行选择凭依之物,可以是器具,也可以受肉变为寻常的动物,行走现世。
当妖怪转为式神后,受肉之躯在白天会稍显虚弱,也不能变回原形,还需要进食恢复体力,积蓄力量。
然后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白天的式神,也具有免疫常人攻击的体质。
契约完成后,缘次郎便正式成为了纯子的式神了,这之后每当需要它的力量时通过符箓就可以进行驱使。
缘次郎受肉之后的形态,和缘弥在它的回忆中看到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四肢健壮,没有残疾。
“汪!”契约完成后,缘次郎跳起来朝着缘弥的怀里而去,缘弥赶紧接住,然后一条粉红色的舌头不停地舔着他的下巴。
“很痒啊,住手吧。”缘弥苦笑,双手捉住它抱得离远了一点,纯子微笑的把它接在了怀里。
而缘次郎在纯子的怀里时却十分的安分。
“接下来...”缘弥思索着,摸着它的头说道,“你的主人有个人可能知道在哪里。”
——
山下铃美在深夜熟睡的时候,大门被叩响了。
缘弥按照的是先前商议计策时小次郎透露的敲门方法来敲的。
铃美欣喜的开门,结果却发现是缘弥。
“晚上好啊,小铃美。”缘弥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尽管疑惑,但是铃美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进屋以后,缘弥先是告知了其小次郎的事情,安慰她今晚先睡觉,不须害怕。
关于她的事情在今早商议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定论。
等到铃美平静下来后,缘弥便问了她那天在树林间看见尸首的详细地点。
得到答案后缘弥道谢着拿出了些许钱银让其好好携带,便回去带着缘次郎去找了,一同而去的还有纯子。
琉璃和贺茂泓各自回了客栈休息了。
小次郎则不知去向。
缘次郎在接近地点的时候就把耳朵竖了起来,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纯子知道它有所发现,用下巴蹭了蹭搂在怀里缘次郎的头,“有发现什么吗?”
“汪!”缘次郎的耳朵动了动,挣开了纯子的怀抱,跳到了地上,四腿迈开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二人紧跟而上。
穿过了草丛后,缘次郎在一片没有草的泥地停下了,泥地间有一个位置团起。
“呜呜呜..”到了这里后,缘次郎的耳朵塌了下来,低着头神情沮丧。
缘弥二人自然也看到了那土团。
纯子将它抱起来走到了土团前坐下了,缘次郎依旧耸拉着小脑袋,躲在纯子的怀里呜呜悲鸣。
缘弥坐到了纯子的身边,伸手轻轻摸着它的头,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缘次郎。”
缘次郎依旧耸拉着头,纯子轻轻把它放了下地,缘弥紧靠着纯子,缘次郎则在纯子身旁,二人一犬便坐在了土团的面前。
土团之中的是谁...根据缘次郎的反应来看,缘弥已经有答案了。
“您好,缘次郎的主人啊。”
缘弥沉吟着,注视着面前的事物,说道,“祸害您的凶手已经得到该有的惩罚,敬请安息吧。”
缘弥深深地鞠躬,头埋得极低,“然后便是..缘次郎的事情。我认为它不该沦落为一般妖物,所以我想带着它一起走,离开这里,走向各地,缤纷世界将在它的眼中倒映,暖阳与星月会为它送上祝福。而我们二人想代替你...好好的照顾它。”
“综上所述,敬请....批准!”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拂过泥地。
“汪汪!”缘次郎的耳朵突然竖立起来,尾巴在使劲地摇动。
在场的二人感觉温度下降了几分。
纯子有点紧张,长长的睫毛在颤动,缘弥发现了这点,伸过手把她的小手捉在掌中。
纯子脸红红地低下了头,没有言语。
少女只要被他牵起手,就会感觉心里暖呼呼的,一阵安心感满溢在胸中。
感受着冷风的缘弥,心中知晓在这个世上是有阴魂存在的。
阴魂的产生一般是含恨而终的亡者对世上仍有眷恋,不愿投入轮回所生。
此类事物不属于妖怪,也对人体没有恶意,仅仅是死者生前一丝意志的映像。
缘弥看不到阴魂,不过看样子缘次郎应该是看到了。
它的耳朵高高的竖起,尾巴一直摇动,汪汪直叫。
显然是见到了许久未交的主人非常高兴。
缘弥对此景也很高兴,含笑望着缘次郎。纯子向着缘次郎的目光也是柔和至极。
它们的交流没有持续多久。
“呜呜。”
缘次郎再次发出了悲鸣,然后挪动着毛绒绒的小身子咬着纯子的衣角往后扯去。
缘弥清楚,是时候结束了吧。
于是他就这么牵着纯子的手,和她一起站立起来。
冷风在这时越加剧烈,当吹在缘弥的耳边时,缘弥听到了一个娇柔的声音在言语。
“缘次郎就拜托您了。”
缘弥的眼角瞬间又觉得酸楚,他深深的再次低下头鞠躬。
“请交给我吧,谢谢您的同意!”
——
二人与缘次郎一起回去歇息。
缘弥与纯子的被褥中间加了毛绒绒的缘次郎。
在梳洗完毕之后,二人躺在了各自的被褥里。
他们互道了晚安,但是谁也没有睡着。
因为他们都想起了琉璃当时的表情,心里都十分难受。
今夜注定是无眠又难熬的一夜,二人谁都没有再出声。
恍惚间,时间转瞬即逝。
当初阳的第一丝光芒照进房间时,缘弥开口了。
“纯子...我们现在走吧,好不好?离开这个地方。”
语气间充满了失落。
纯子明白他的想法,不过还是不忍心地问道,“不和琉璃酱打声招呼吗?”
缘弥便沉默了。
他就是因为不敢面对琉璃,方才决定在这个时刻走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缘弥的语气很犹豫,“...因为我做下了很过分的事。”
给予她承诺,却又亲手在她的面前撕碎。
尽管小早川的为人稀烂,但是缘弥依旧忘不了,琉璃目睹他死状后的表情。
纯子从被褥里爬起来,来到了缘弥的枕头处。
“怎么了?”缘弥正要问的时候,纯子已经给出了她的答案。
纯子跪坐在他的枕头前面,然后缘弥的头被放到了纯子的大腿上。
是膝枕。
一股专属于少女的清香味道冲击着缘弥的鼻腔,侧躺着的他忍不住浑身微微一震。
缘次郎在他的身旁被这一动静惊醒醒了,迷惑的看了看两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低下头继续睡觉。
纯子的脸很热,不过此刻她的心里更多的是柔软。
...原来让恋慕的人枕在自己的大腿处是这么让人满足啊,少女欣喜地想着。
“即便如此。”少女抚过他的长发,正色开口,“我认为也要去和她说一声。”
“因为你们是重要的朋友,不是吗?”
缘弥闭上了双眸,任由这香气从鼻子而进,爬满了自己的全身。
闻着这香气时,缘弥总觉得自己的心里热腾腾的,忧愁与沮丧可以被一扫而空。
这是只有纯子能带给自己的奇特感受,这也导致,此刻的缘弥拒绝不了纯子的话。
“嗯..”缘弥答应了。
——
“你们要今天走吗?”琉璃为二人倒好了茶水,就听到了他们的话语。
“是的。”纯子怀抱着缘次郎坐在了桌子的一角,另一边的是低着头的缘弥。
琉璃点点头,望着缘次郎有丝丝笑意,“就是它吗?你的式神。”
女孩子对毛绒绒的事物毫无抗拒之力,琉璃也是如此。
缘次郎被二女换着抱,一脸懵懵的表情。
“总觉得,把头埋在它的毛发里就感觉到一阵安心呢。”琉璃笑着抱着缘次郎说道。
纯子笑着点头。
闲聊过后,琉璃的语气略微僵硬,“...接下来,该说你的事了吧。”
琉璃转移了话题,“缘弥...先生。”
一直低着头沉默的缘弥身子抖了抖。
“请抬起头来,直视我的眼睛。”
缘弥听话照办,抬起头的他看到的却是一双平静的眸子。
“昨夜我想了很多了。”琉璃的语气平稳,但是其中暗藏的情绪缘弥很清楚。
“舅舅的下场是咎由自取,即便缘弥先生不动手,另一位浪人幸平小次郎也不会放过他吧。”琉璃的双眼开始湿润,缘弥的表情开始黯然了。
“...我其实应该感谢你才对。”缘次郎的额头感到有水滴落。
“因为不是砍向我的不是你的兵器的话,不难想象我已经...”缘次郎伸出舌头舔了舔琉璃的下巴,只觉得,咸咸的。
“可是我都明白这些道理,但是我...依旧觉得很难受,难受我为何会如此介意...杀死他的,偏偏是你..缘弥先生。”琉璃闭上双眸,把缘次郎抱得更紧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的思绪一片混乱...”
“...让我为你做些事情吧,什么都可以。”缘弥深深低头,“请告诉我...有什么事可以让我替你办。”
...这是缘弥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办法了。
事情已经发生,缘弥也不后悔斩杀领主,但是他终究对琉璃心存愧疚。
两人都没有错,只是需要时间来充当缓和。
纯子静静看着二人的对话,一直没有插嘴的她,这时候也点头附和,“是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琉璃姐就请随意驱使他为你办些什么事情吧..作为微末的补偿。”
琉璃闭着眼沉默着想了好一会,二人谁都没有打扰她。
待她平复了情绪,琉璃才平静开口道,“...好,既然这样的话。有件事确实需要你的帮助,缘弥先生。”
“请务必拜托我!”缘弥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琉璃本来是在八景镇附近的地方调查另外一件灵异之事的。
只是那事需要特定的时间才有可能发生,因此琉璃当初思考过后就先来八景镇,处理缘次郎的事情。
而正要拜托缘弥的,就是这件事。
据她所说,在八景镇附近有座极高的山。
此山被唤作红月山。
之所以会被如此称呼,旨因在每年的特定时期,在这山上的月亮不知为何会有一段时间呈现红色。
琉璃听说之后,认为这可能是有妖物作乱的原因,便决定上山探查。
接着她在山下搜集关于此山的情报时,更得知山上有一条硕大的吞人巨蟒,每位上山的人都会遭到它的攻击。
此情报还是有人幸运从蛇口落逃方才带出来的,陈述的时候表情惊恐至极,因此可信度应该很高。
“这件事就是想拜托缘弥先生的事情了。”琉璃接着说道,“...此行我就不与你们同行了,因为我要留在此地暂理事务,直至送往家族的信封与新的掌管人过来。”
缘弥点头,沉默一小会后正欲开口,琉璃却打断了他。
“请不必多说了,缘弥先生只要帮我查清此事,便可以了。”琉璃知道他又想道歉,开口阻止。
“....嗯,我一定会查个彻底。”
缘弥认真的答应了下来,心里的压抑总算少了些许。
这件事,一定要为她处理的漂漂亮亮!
缘弥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