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有钱好办事。
铺设了新的电力系统,接上新的通信光纤,买来替换零件,修缮蒙尘的旧有设备……
几天功夫,地下室焕然一新,俨然恢复了当初的科学气息。
现在地下室变成了真正的实验室。
只不过,物是人非。
艾因思站在洗刷好的蓝色汽车面前,怀念老师。
莫如深却坐进驾驶位,鼓弄着里边的物件。
“我说挨打大师,这车怎么没方向盘呢?”
“别再叫我挨打大师,要叫,就把前两个字去掉!”
“好,大师。没方向盘的车我可不会开。”
“不用你开,这车是加载有人工智能的,能自动驾驶。”
“那,你来启动。”
“我不能,我不知道口令。”
“这不瞎耽误工夫嘛?”
“师傅的日记里有口令。”
“那快拿来啊。”
“这部车,本身就是日记。”
“等等,你说这车本身就是日记?那好,请问要怎么用打不开的日记里边的口令来打开日记本身呢?”
“这是个好问题!”
“我说你再想想……”
艾因思琢磨一阵,没找到开启方法,转而摆弄其它设备去了。莫如深不敢乱动他的设备,继续在车里玩座椅。
“大师,这东西为什么叫山精呢?”
“师傅起的名字,我怎么知道?”
“口令会不会跟这名字有关?”
莫如深拿起手机,搜索起‘山精’二字:
《淮南子·氾论训》“山出枭阳”汉高诱注:“枭阳,山精也。人形,长大,面黑色,身有毛,足反踵,见人而笑……”
南朝宋刘敬叔《异苑》卷三:“山精如人,一足,长三四尺,食山蟹,夜出昼藏……”
唐中宗《石淙》诗:“水炫珠光遇泉客,巖悬石镜厌山精……”
元杨维桢《钱塘怀古》诗:“燐光夜附山精出,龙气秋随海雾消……”
随着最后两句诗被莫如深轻轻念出,不知从何处照来的一束强光晃的莫如深睁不开眼,强光同时洞穿了他的手和耳朵,使它们看起来半透明,却没有明显的烧灼感。
艾因思在一旁摆弄着设备,突如其来的强光也让他吃了一惊,用手挡着试图看看发生什么事,却发觉手变成了橙红色。
“莫如深!你在那干嘛啦?”
“我什么也没干!不是我!”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你还能是鬼呀?我告诉你要是弄坏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强光消失。
来的突然,去的仓促。
好容易睁开眼的莫如深和艾因思对望一眼,发觉对方脸上有和自己同样的疑惑,就知道事有蹊跷。再仔细观察周围,与之前没有任何异常。
除了,山精日记的车载屏是亮的。
“大师,快来,它开机了!”
莫如深盯着屏幕,伸手招呼艾因思。他的手还没放下,后者已经跃过车门坐进驾驶位。
“这,这是,它正在启动中!你干了什么?”
“我只念了几句诗。”
“什么诗?快说快说!”
“燐光夜附山精出,龙气秋随海雾消。”
“是了,就是这两句,这就是启动口令!”
艾因思激动的像个第一次看见游乐场的小孩。脸上尽是咧嘴傻笑的表情,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稍许,屏幕上滚动的代码走到头,然后一抹蓝色消退,几块功能各异的图标排列整齐,静待指令。
“山精!”
“在。”那车说。
这次轮到莫如深吓一跳,他从没见过会说话的车。
“调出日记。”
“哪部分?”
“虚空间开口制备方法及相关设备。”
眨眼间,汽车挡风玻璃上铺满了各种研究资料与图表。
艾因思高兴的大喊一声“呀吼!”,举起双臂又放下,随后紧紧抱住了莫如深。
“你抱疼我了。”
“对不对,起不起,奥不,是对不起。”
语无伦次的艾因思放开他,把头埋进那一堆资料中,左看看右看看,不时发出几声领悟或是不解的感叹。
“你先忙,我出去转转。”
莫如深下了车,套上件宽大的外套,束好长发,踏出地下室。
因为长了张花脸,他怕惊吓别人,带上口罩和墨镜,拉起衣领,为了让最少的皮肤暴露在外,他即使带着手套,双手也放在口袋里。
这样全副武装之后,上街就不会招来异样的目光,而且,有些人见他这副模样反而躲的远远地。
没办法,谁让他全身都像斑马样黑白分明呢。
奇美拉现象、多重基因、嵌合体……
经过艾因思的科普,这几天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更准确的理解,也知道只有在实验室经过细心编辑过的胚胎才能发育成他这个样子,更知道自己身为月影国遗孤,这份存在就连前月影国内的人都鲜少人知,更何况现在流落异乡无依无靠,蒙人收留的恩情无以为报,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心事,走路就不自觉的会低头,等他隐约觉得面前有人再抬头,发现才走到综合体后巷的转角,就已经深陷重围。
“喂,不相干的女人,走开,这里马上就要开战啦!”
几个穿着灰西装的人,带着颜色统一的灰毛线帽子,就连手套和鞋子都是清一色的灰色,为首的冲莫如深大声说:
“说你呢,一个女人天黑了就别出门,我们晨雾组和白鸽城寨那帮龟孙子在这里约架,不相干的人快走开!”
莫如深刚明白过来:对方是把自己误认为女人了。
既然他们要约架,做个吃瓜群众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下莫如深转身走开,可是并没走多远,转过转角后就遇见另一伙人,穿着白西装。
这伙人他是见过的,毕竟就是从他们的牢笼中逃出来的。
显然,这伙不是好人。
那么另一边就是好人了么?未必,他决定坐山观虎斗,静观其变。
一个转角、两伙人马、三岔口。
莫如深在一旁不远不近的地方扶着墙,假装望天,然而墨镜下的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口。
很快,这两伙人就互相看到对方,当下也不多废话,拔刀就砍。
灰色与白色起初差不多,旗鼓相当,不过灰色显然更有组织性一些,能做到同攻同守,即使有人倒下也会被拉到后方;而白色就要差许多,就算白色里个别人很勇猛,能够以一敌多,却免不了同伴接连倒下,随着事态的发展,他已经是孤家寡人。
困兽犹斗,可总有热血燃尽之时。
最后一个白西装倒下后,气喘吁吁的灰外套们相互搀扶着退场,刚刚向莫如深喊话的人断后,他看了看没走远的莫如深,走过来说:
“女士,为了您自身安全着想,请不要把今天看见的事说出去,拜托了。”
说完稍稍鞠躬,转身而去。
挺有礼貌呀,看来你们不是坏人呢!
莫如深想笑,这种水平的街头斗殴对他来说和幼儿园小朋友互推一样幼稚。
“喂,别走!”最后倒下的白西装挣扎着抬起头,冲他喊道:
“那女人,过来,扶我起来,我要呕……”一口血喷出,打断了他的话。
都那个样子了,还好意思叫我扶你?
而且,也太没礼貌了。
莫如深没去扶他,也没有走开,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观望,这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平静的僵持,鄙视与恼火,随着另一群白西装闯进三岔路口而发生变化。
后续来的人更多,但是依然毫无组织。为首者扶起最后倒下的白西装大喊大叫问着话,后者抬起手,却指向了莫如深。那为首者伸手一挥,大批白西装就嘶吼着扑过来,像发现羊羔的狼群。
莫如深总算反应过来,他们误会是自己造成了对方的损失,来报仇啦!
大多数白西装的手中都拿着长刀,少数拿着棍棒。
呵呵,就这种水平的混蛋,还需要武器么?
莫如深展开双臂,跃过冲到最前的几个人,蹦入人群,大杀四方。
不说莫如深孤胆英雄应付群贼,只说艾因思在地下研究室参考山精日记里的资料,加上自己多年以来的研究,很快调整好设备的参数,并进行了第一次试验。
他试验的内容是虚空间开口稳定性。
虚空间,是与我们存在的空间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它与我们的世界是并行的,一样大、一样繁杂、一样有星系恒星存在,不同的是它的整体能级与我们不同,如果在我们的世界与虚空间之间建立连接,打开某种开口的话,那么有两种结果:一是我们的能级比它们高,那么我们的物质就会跌落进它们;二是我们的能级比它们低,那么它们的物质就会跌落进我们。
无论谁进入谁,对对方来说都意味着巨量的能量突然涌入,势必造成巨大的影响。
而为了避免这种影响,艾因思打开的是比我们能级低的虚空间,也就是说,它能吸收一切进入其中的我们这个世界的物质,但不会吐出来。
永远不会!
这开口就像一面盾牌,它是圆形,井盖大小,只不过它的表面是漆黑的无底洞。
当艾因思拿着已经打开的虚空间开口兴高采烈地跑出地下室,想把这份喜讯分享给莫如深的时候,发现他正深陷重围,几十个白西装围的他水泄不通,各种武器轮番向他身上挥去。
莫如深还在应对,但并非游刃有余,身上已经挂彩,墨镜已经被甩丢,口罩却还牢牢的戴着,可笑的是,他身上的衣裤大多已经开线、挣裂,激烈之中又显得滑稽。
“如深,我来了!”
莫如深询声望去,见艾因思正靠近打斗圈,心想:你一个文弱书生,只会挨打,来干什么?帮倒忙吗?
哪知下个瞬间,艾因思举起虚空间开口,猛冲向前,一路上挨着的白西装个个惨叫,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有的半边身体竟然消失了,而那缺口,正是虚空间开口的边缘形状!
莫如深惊异于它的奇特,顿时起了玩心。
一把抓住袭来的白西装肩膀,在腰眼狠蹬了一脚,后者不由自主地扑进虚空间开口之内,消失於无形。
艾因思聪明的紧,有见于此立刻扎稳脚跟,身体缩到超空间开口后边,任由莫如深向自己投掷一个又一个的白西装。
转瞬之间,战况大变。
剩余的白西装停止攻击,开始破口大骂,莫如深见他们不来,就转圈到艾因思身后,推了他一把。
这下可好,艾因思根本不用看路,猪突猛进勇往直前,所有遇到虚空间开口的物质全部消失,无论这物质是刀剑棍棒还是胳膊大腿,在科学的神奇面前,传统的战斗方式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就已经被历史车轮碾压而过。
剩几个白西装,眼见得众多同伴消失,吓得站不稳,有个胆大的朝艾因思丢出棍棒,然后转身就跑。
这根不起眼的棍子拌倒了艾因思。
然后虚空间开口接触到地面。
在跨越能级的超吸力面前,地面对物质的排斥力根本没用。
艾因思意识到不好,但为时已晚,虚空间开口吞噬掉一层又一层的土地,转眼已经制造出深坑,而艾因思,正一边不断制造深坑一边往里掉落,按这势头,他会一直掉到地球内部。至少在炽热岩浆熔毁虚空间开口基础结构之前,都不会停下。
这是地球上一切生物从未遇到过的险境。
艾因思意识到危险,惊的脊背发凉,然而他并没有能力改变现状。
可莫如深有。
他早一步意识到艾因思跌倒意味着什么,也早一步行动。
就在艾因思已经跌落一米多,双脚离地整个人即将完全掉落的时候,莫如深抓住了他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