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狱的饭很难吃,陈辰住下的第三天,终于迎来了改善伙食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两荤两素,四菜一汤,他却忽然没了胃口,因为一般情况下这是“上路”的犯人才有的待遇。
管他作甚!先填饱肚子再说。
果然,吃饱喝足之后,飞龙骑这帮人就磨刀霍霍了。
此时大堂内外戒备森严,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飞龙骑神情冷峻的看着四周,明暗哨更是布置了不知有多少。
刑部大堂,三法司大小官员外加飞龙骑。所有人都在盯着堂下的陈辰。
陈辰手上靠着枷,脚上绑着锁链,由张玄泽亲自押送。这种压迫感与劳累几乎难以支撑。而就在这时,丹田中忽然涌上的丝丝清气灌注全身,疲惫感顿时无影无踪。他的心中不免再度对贺崇那位老大爷升起感激之情。
一身浩然正气,无惧魑魅魍魉。
刚进入刑部大堂的门口,就感觉到仿如惊涛骇浪般的气势扑面而来,也许是无知者无畏此前没有迈入修者的门槛反而没有感觉,这种感觉仿佛是一种天生的压制,让人生不起反抗之力。磅礴如海的威压,几乎让他窒息。众人之中唯有一人仿如大海中屹立的礁石一般巍然不动。
他就是飞龙骑大帅郭羽。
他平静的看了一眼四周的诸位大臣后缓缓开口道。
“人来了,诸位有话就说吧。”
率先发难的永远是罗俊臣这个老而不僵的恶人。
“我问你,上元刺驾案你究竟知道什么?从实招来!”
陈辰冷漠的瞥了他一眼,而后看向郭羽,罗俊臣虽然名字带个俊字,但却是个老丑八怪,脸色蜡黄,皮肤干瘦,好像长期嗑药一般。看了一圈陈辰心中有数,坐在大堂中央的这个帅哥才是管事的,于是微微躬身行礼后起身。
将手上的枷微微上抬了一下。
不解开,老子不说。
众人纷纷侧目,表情各异,此子着实是桀骜不驯,罗俊臣气得咬牙切齿。
而郭羽却微微一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陈辰。
“小家伙倒是有点骨气。”
他这一句不知是赞扬还是贬低的话说出口,所有的气势都消失不见,大堂中反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他微微抬手,陈辰身上的枷锁镣铐自动解开掉落在地上,仿如是自愿的一般,随心所欲,这样的法术才叫真正的神奇,这是另一个境界。
“神都城舆图,借来一用。”
众人顿时一惊,七嘴八舌,一位大理寺丞豁然起身道。
“城舆图是神都安防所在,怎可与外人观看!”
“不谈案情,此子就是个夸夸其谈之辈!”
“对其用刑!”
……
最后一句是刑部侍郎所说,众人却纷纷投去鄙视的目光。玄宗一朝,刑部治下不知多少冤案,这帮酒囊饭袋除了用刑啥也不会。
神都城舆图共有三份,十二卫大将军安国公卢权,禁军大统领程策和飞龙骑大帅郭羽手中各自持有一份。
其玄妙之处在于,可随着持图之人心念变化而更新其上的兵力配属。卢权是个老顽固,又是圣朝皇室的死忠,别人不要说借图,就算碰一下都会让他把手指咬下来。程策是出了名的对比人很,对自己更狠,为了防患未然,他直接把图缝在了自己的皮肉上。想要借图,只有从郭羽入手。
“好。”
郭大帅毫不废话,从袖中掏出手帕大小的黄布一抛,黄布迎风而长,瞬间几乎占据大堂的三分之一,漂浮在半空中。,可奇怪的是上面却什么也没有。
这时郭羽端起茶杯一扬,茶水洒落在城舆图上,蒸腾间行成了海市蜃楼般的影像,酒肆饭庄,赌管妓院,从平常人家到各司府衙一眼可见,而一个个小人正在其上走动,从此图上便能看到神都之繁华。
仔细看去,陈辰更是汗毛直立,刑部大堂的位置上有多少人,他们的动作神态皆可在图中体现,分毫不差。
居然有全息投影技术,这么先进的么!
陈辰啧啧称奇,心中暗想,这城舆图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法器,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等级,不过能展现这一幕多半也和这位骑帅的修为有关。
难怪城舆图如此重要,得此一图城防调度,捕杀贼捉奸尽在掌握,可若让贼人得到,就可避虚击实。
他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遇济坊老宅的位置,一指道。
“而是在墙角处找到了一堆很不起眼的粉末,这种粉末呈紫色,却无味,而且机缘巧合下我发现这玩意遇盐水能燃烧,只不过却需要反应的时间。”
说到这,所有人表情都凝重了。
“没错,那日金殿之上的木甲是我刻出来的,不像那些刺客所穿木甲可以刀枪不入,可木甲上却涂抹了这种粉末,夏日炎热,难免出汗,汗水中有盐分和水分,于是我将汗水涂抹在木甲上,过了一会,便产生了反应,于是有了木甲自燃的一幕。”
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也懒得揭露他欺君之罪了,这时濒死之人的一种自保。
大理寺卿周牧之冷哼一声。
“我就知道,刘元此贼狼子野心,只是治他失职之过着实便宜了他!”
刘元正是那一日值守宫城的御林六军的左羽卫旅帅,上元节当夜,他假传军令调来一队值守皇城西门的御林军,而这些御林军正是由刺客假扮的,若是这帮人敢从两个巨人武士守卫的南门杀入,也就没后来的事了。
陈辰没有答话,刘元只是个弃子罢了。
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拿起了一支毛笔,他握拳攥笔的姿势让一众文人龇牙咧嘴,恨不得马上把他的收砍断。有辱斯文...古圣先贤无眼,这种人居然都会做诗!
可随着他画着,众人的脸上都露出吃惊之色。
他在皇宫内外花了一条直线,这条直线一头通往皇宫西门,另一头却直通举行宴会的未央宫。
“凌霄宫门前有水渠,弱水三千,鸿毛不浮。而未央宫同样如此,而带领他们进入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宫中太监。否则,就只有密道了。”
人都会陷入一种思维盲区,认为能办成大事的一定是大人物,可小人物往往在关键时候能取决定性的作用。
御史大夫司马郎脸色阴沉的摇头。
“不可能!若有地道,代表此人蓄谋已久,那么,这未央宫于龙塑三年就已建成..?”
说到这他脸色忽然一白,神色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身躯不停的颤动着。
陈辰拿着笔,在那日夜宴中画出一人的身影,他谈笑之间却时刻注视着外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有的大臣的看向图中那一道身影也随即了然,一阵心惊胆战之下默然不语。
陈辰这时忽然问道。
“陛下是圣朝之望,若行刺成功,谁获取的利益最大?”
关青林闻言皱眉道。
“百家余孽,北狄南蛮,包括妖族都可分得一杯羹。”
“没错,但是行刺失败了。既然失败了他们的可能性就暂时排除,假设,刺客一开始就没想成功呢?”
他自言自语道。
“若行刺不成功,谁获得的利益最大?”
见场上所有人都陷入了怔然,无人回答,而青龙骑将关青林这时仿佛成了个捧哏的,连忙回应。
“儒家言,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国之储君,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
陈辰感激的点了点头,毕竟一个人的表演太尴尬了,他继续说道。
“朝堂之上,太子党和二皇子党势均力敌。可两党之外。还有一位皇子同样是嫡子,默默无闻的主管着工部,难道诸位都忘了么?”
四皇子永王李冶,性喜静,好工事,不与诸皇子结交,朝堂之上素无人脉,可他是嫡子,而且执掌者工部。
夏日炎炎,众大人却冷汗直流,罗俊臣想说一句不得危言耸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既然事情摊到了明面,索性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如今上元刺帝案下,陛下猜疑两党,加之两党攻伐不断,死伤者众,永王殿下坐收渔利,恐怕补上了不少空缺吧。”
陈辰双目一凝,断喝道。
“祸水东引,坐山观虎,论心机深沉,诸位皇子皆不如。圣朝立世千年,想不到要亡于党争之祸!”
此言落下,诸位大人神色大变,愤怒,惊恐,不安各种表情不一,谁都没想到,本是走个过场的审讯会这么刺激。
只有郭羽讶异的看着陈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