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辰不知睡了多久,悠悠醒来后,感到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甚至毛发都传来剧烈的疼痛,这股剧痛几乎让他再次昏厥。
半晌过后,他才缓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背后紧贴着墙壁,
手脚腕和脖子上扣着金环,金环嵌入墙壁之中,陈辰试着挣扎了几下,金环却纹丝不动。
“阿弥陀佛,施主你终于醒了。”
听闻这一声庄严的佛号,陈辰低头一看,却看到一个面容白净的小沙弥端坐在他面前的蒲团上,身披蓝色僧衣,双手捻着佛珠,看着陈辰露出了一丝和善的微笑。
尽管吞噬祖神的分魂已从他的身体离去,可残存的恶念仍在影响着他的意识,不知怎的心中便凭空升出一股怒火。
“你是谁?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辰盯着小沙弥怒声吼道,面对暴躁的陈辰,小沙弥却不慌不忙,淡然回应道。
“陈施主稍安勿躁,小僧法号圆静,这里是神都城外三十三里的禅光寺,施主修炼走火入魔生了魔心,本寺奉命度化你。”
“放屁!老子活得好好的,用的着你们这帮秃驴来度化!快放开我!”
此时陈辰双眼通红,几乎陷入癫狂。
圆静将佛珠戴回手上,轻声念到。
“心似菩提,六尘不染。”
扣住陈辰的五个金环金光大作,刹那间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同时为刚才的暴躁感到忏悔。
小沙弥年纪不大,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可却像是得道高僧一般淡定从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陈辰便再也生不起愤怒的情绪。
佛门作为三教之一,虽然在西域开花结果,西域诸国甚至将其封为国教,可在圣朝治下却发展的不怎么样。其中之一的原因在于圣朝百姓的实用主义,百姓们啥都信又啥都不信,求子嗣的时候就拜送子娘娘,考试的时又拜文曲星,平时没事的时候记不起来,一旦有事就去烧香请愿。
关键是太多的神仙职位重叠,为了抢地盘佛道两家都多少有一些满足人心愿的神仙,单说大多数人最关心的求财,文财神武财神能管,灶王爷能管,城隍也能管,罗汉菩萨都能满足,若是灵验则诚信供奉,可到了不灵的时候百姓们就大骂骗子,在这种氛围下没什么宗教能开展事业。
而道家之所以得以重用,因为道士天天画符炼丹忽悠皇帝可以长生不老,比起和尚敲木鱼喊着四大皆空有吸引力多了。
“是陛下让你们把我扣在这里的?”
小沙弥淡淡摇头。
“我等奉的是方丈的法旨。”
“方丈是谁?我跟他又不熟,为什么把我困在这!”
圆静双眉一皱,叹道。
“施主应该感恩,香妃娘娘的求情将你困于本寺度化魔心,否则此刻你已往生了。”
说着他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的经过,太多人见到了陈辰和疤脸刀客变成怪物的样子,尤其是陈辰的魔气惊动了很多人,最先到来的是道家和佛家的人,他们几乎要当场出手除掉陈辰,最后却让飞龙骑的关青林拦了下来。
道家和佛家不参与朝堂这一滩浑水,更不在乎各地诸侯与皇室间的明争暗斗,但是他们十分在乎妖族,说是死敌也不为过,除了要妖族,他们更为恨之入骨的就是魔族。
魔族在上古就已经不复存在,可四方蛮族供奉的却是一尊尊魔神,道家和佛家对于普通的蛮族尚怀一丝仁念,可对于引魔神附体的蛮族,视为于魔族无疑。
对他们来说,这些敌人可以归纳为四个字。
妖魔鬼怪。
既然是敌人,就必须要除之后快。他们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见一个杀一个,道家管这叫替天行道,佛家管这叫金刚伏魔。
神都毕竟还是天子脚下,飞龙骑率先把人掌握在了自己手里,后来在佛道两家的强雷干预和香妃的求情下,才答应把人关在禅光寺,度化陈辰的魔性。而施术的阿冉则关在了道家的三清观。
陈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可他却不怪阿冉,反而为她感到担心。
现在倒好,自己落到了一群一天到晚啥都是空的光头和尚手里,阿冉则在另一群就知道画符嗑药为了升天的牛鼻子道士手中。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陈辰也笑了。
“小和尚,传闻香妃自小与佛有缘,几乎遁入空门,若能在你们这座庙里当上尼姑,倒是一桩善事。”
陈辰本是一句讽刺之言,谁知道小和尚却当了真,叹息一声。
“可惜,娘娘虽与我佛有缘,却向佛之心不定。”
说着圆静微微一笑。
“我看施主颇有悟性,便给你讲讲你身后墙壁的故事,但愿施主听完之后明白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说着圆静便认真讲了起来,陈辰严重怀疑这小和尚在这里憋得够呛,要找人来倾诉。
陈辰听着小和尚的叙述,才对这个世界的佛家有了更深的了解。
仿佛为了和老对头道教死磕,佛门也分为三派。即禅宗、密宗和律宗。
相传累世之前,西方有佛圣。号称世间凡信其者,接引入得西方极乐。
一日佛圣论法,他的坐下十大弟子佛前听法。他手拈鲜花一朵,众徒弟不明其意。
唯有大徒弟、二徒弟和小徒弟得其真意。
大徒弟顿悟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创立密宗,是为佛法密不外传,心心相印。
二徒弟顿悟戒律定心。创立律宗。是以明悟佛法,守戒成佛。
小徒弟是众弟子中最为年轻的一个,却稳如磐石,不为外务所动,顿悟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创立禅宗,是以不生不死,不垢不净,万物皆空。
对于佛法的理解三宗各有长短,密宗一项倡导的是法不传六耳,更信封转世佛童转世。故而不屑于传教中原。可实际上却以寻找转世佛童的名义在天下搜寻弟子。
律宗恪守清规戒律,认为只要恪守戒律,人人皆可成佛。
这帮人居无定所,一生都在苦行中,什么割肉喂鹰,以身饲虎等疯狂的事情都是他们干的。
禅宗则是守身静心,为了参悟佛法几十年坐在一个地方不饮不食,而禅光寺便是隶属于禅宗一脉。
相传第一代方丈在一座山洞内面壁参禅,这一坐就是六十年,甚至影子在墙壁上留下了印记。某一日他忽然明悟了,大笑三声离去。
“不谋其前,不虑其后,不恋当今;行也安然,坐也安然,穷也安然,富也安然;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更留言说,七代之中必有得证菩提明悟佛理者。若无则佛门无望。
佛圣曾留七字真言,空、慧、智、觉,了、圆、悟。
佛门弟子便以此顺序为法号。
圆静为第六代弟子,而第一代方丈正是佛圣的小徒弟空明。禅光寺便以空明参禅的墙壁为基础建立而成,这面墙更是被命为空明壁。
空明壁多用来寺庙弟子参禅,很少用来关人,陈辰则幸运的享受到了这一“贵宾级“待遇。
让陈辰佩服的是,小和尚巴拉巴拉说了这么多竟然没有口干舌燥,反而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他摇头叹息道。
“空明祖师留下的箴言后来几任方丈都无法堪破玄机,小僧自五岁起来参悟这空明壁,至今十三年终有小成。有四句佛偈助施主去除魔性,清心静气。”
圆静虔诚的合手低颂。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念完之后他露出些许自得,有有些感慨。微笑的看着陈辰,满意对方震惊的表情。
陈辰却露出古怪的神色,这种巧合确实人人无奈,好比一个显摆的站在你的身后张牙舞爪,谁也忍不住去施展一个漂亮的回旋踢。
陈辰也是微微一笑。
“小和尚,听完你的佛偈,我也有感而发,也有四句给你,怎么样?想不想听听?”
圆静心中觉得好笑,佛偈是苦思冥想后于刹那间明悟佛理才能作出,我费劲苦心十三年才有此一悟,你却张口就来。
同是年轻人,你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虽然这般想着,可毕竟圆静是承担着度化陈辰的任务,也乐得见到陈辰有向佛之心,于是矜持的点点头道。
“尽可说来,但有一句沾上佛理,也算是是住的造化。”
陈辰嘴角微微翘起,小和尚看似沉静,终有股子傲气。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圆静闻言先是一愣,重复着念了一遍,神情骤然巨变,他豁然抬头死死的盯着陈辰。
而在陈辰身后的墙壁也忽然金光大作,这道金光穿过寺庙穹顶,直穿霄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