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冰冷的湿意自指尖蔓延开来,树下的少年羽睫微颤,艰难的开了眼,眼底似乎有炽色一闪而过,在树隙零碎阳光的金色下,更像是幻觉。
没有失血过多而亡,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
醒过来的江荼对自己还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这一点,显得非常满意。
不过,让她更满意的是。
一夜的时间,她身上的伤口竟已经自然结痂,痊愈速度简直让人觉得不敢相信。
只不过有些衣服黏着血肉,到时候再处理,怕是得把这些伤口再度撕裂一次了。
也是无妄之灾。
撑着身后的大树站起身,眼前一阵晃荡。——她突然意识到,这失血过多的状况,也仅限于没死而已。
至少现在这种情况,怕是随便来个人都能把她弄死。
搞清状况的江荼再度倚靠着大树坐下,她呼吸有些急促得过头,许久才缓过来一些,这才重新抓住一旁满身灰尘和露水的不归,支撑着一步步离开。
她一点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
看看远处,那一整片焦黑的山头大概就是昨夜那地儿了。
火也不知道是怎么灭的。
不过,这林子大概离城镇是真的有够远,她顺着南面走了足足有半日,这才看到一个小村庄。
然后,随意找了一家,敲门借宿。
这村庄也是民风淳朴,开门的是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妪,怀里抱着一只黑猫,笑起来的时候松散的眼皮有些耷拉,眯着眼看起来非常好相处。
“对不起婆婆,没什么事情,打扰您了。”只是麻烦一个看起来年过古稀的老人,江荼实在有些不忍心。
然而,老妪笑眯眯的站在原地,没应。
“老婆婆?您回去吧,打扰了。”江荼便再度重复了一遍。
对面许久才微微伸了伸脖子。
“你说什么?”
“……”老人通病,多少耳背。
“我说,没事。”无奈叹气,她只能是把脑袋凑近了些。
却不料下一秒突然被一把摁住脖子,耳后甚至被什么刮过,传来一阵刺痛。
而后,不归咣当落地,一只黑猫优雅跃于其上,一绿一蓝的异色瞳说不出的高贵。她右手却是直接被反剪于身后,动弹不得。
“小伙子,直接拿着不归招摇过市,这可不是什么聪明行为。”老妪慈爱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听起来像棉絮一般柔和温暖。
浑身是伤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江荼:……
实名自闭!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除了那几个个别被她弄死的,基本全员都是满级大佬吗?居然连这么个老太太都是这种一招制敌的练家子。
她小的打不过也就算了,居然连老的……
传出去她还怎么混啊!
手下的人没了声,老妪显然有些奇怪,便又把她的手往后压了压,“喂,小伙子,装傻可就没意思了,老身看起来有这么好骗吗?”
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疼痛的的江荼回过神来,抬头,满脸生无可恋。
落在老妪眼中,竟带起一阵笑意。
身后的压力猛的一轻,她一时没反应,差些直接摔倒,最后被一只手提住。
“是老身冒犯了,小伙子你受了重伤,还是进来再说吧。”话毕,也不等她再说什么,直接提着她往里走。
对,提着走。
“婆婆,能不能先放我下来!”这幅样子,真的真的是很丢脸啊……
江荼还想垂死挣扎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结果人家老婆婆任性的很,根本就不带听话的,就这么用有力的臂膀直接把她提到了内屋的炕上。
江荼:想死。
当然那婆婆没有任何察觉,给她提溜上去以后又自顾自在柜子里翻东西,一边翻还一边碎碎念,“你叫我冯婆婆就好,不用谢老婆子我,老婆子我也就是举手之劳,不妨事。你这一身伤的,在好之前就先在我这里住下吧。”
“对了,你是从西边林子那头来的吧,你手上的刀是传闻中的不归吗?老婆子我也就是看着特别像,还以为你是他们要抓的鬼呢。”
“不过有的人看起来就很正气,我后面又觉得你不会是,倒是我老婆子莽了一回,平白让你这伤口又裂开了。”
黑猫慵懒的迈步上了窗台,不紧不慢蜷成一团,沐浴晨光。
这婆婆看起来挺慈祥和蔼,实际上,有点像是话痨。
江荼试图插话,但是这老婆婆好像一直都沉迷在自己的发言中无法自拔,根本不带理会她的。
就真的有点要命。
她开始怀疑,这老婆婆真的是什么绝世高手?为什么她怎么看怎么像个喜欢碎碎念的普通老妇呢?
仔细想想似乎也确实可能。毕竟她身受重伤,被只是有几分身手的老人压制好像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她之前都以为自己要死了,这虚弱的情况下她身手也剩不了多少。
而这老人有身手,那更是正常。
她曾听林陨说过,这世界诸国和武林两分天下,她身处武林,武林人士多少都有些身手,再正常不过。
就是……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不太对。
这时,冯婆婆已经拿来了个被布遮掩的篮子,准备好水,笑眯眯的在炕边坐下。
“来,少侠先把衣服脱了吧?老婆子我平时见你们这群打打杀杀的孩子见得多,药倒是准备的齐全。你这一身伤要是再不处理,到时候恶化就不好了。”
“冯婆婆我自己可以的。”在一个陌生人跟前,江荼并不打算暴露自己这女儿身份。
然而,对面的老婆婆顿了顿,依旧是自说自话,“你们这群孩子真的是不让人省心,人鬼又没吃你们家大米,何必跑去跟人家闹不愉快呢……”
“我家那个小没良心的也是,偏要去赶这个热闹。要是今天和你一样回来,我可得拿扫把给他抽下一层皮来……”
“……”大概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等于无用功。
江荼开始打量四周的状况。
看得出来,这位老婆婆屋子虽不大,生活却还算富足,暂且不说这炕上的兽皮,不远处的灶台上甚至都熏着一扎扎腊肠。
应该确实有这么一个“小没良心”的存在。
不过,如果这人昨夜没回来,那十之八九应该是死在那群家伙手上了吧?
毕竟昨夜那小变态手底下的人数目可是非常可观,其余人想要冲出去,估计至少得折损一半。
她都不太敢确定林家兄妹是否在这一半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