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月过去,天气渐渐有些转热了,时间已入五月中旬。
端午也过去十余日,烟囱的烟气都循循绕绕的升了多回,步惊风这才被准许下榻,恢复自由身。而江荼早在几日前便开始向冯老询问内力使用,并付诸实践。
当然,结果一言难尽。
前些日子是练了几日的寂寞,而今儿个……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练寂寞。
“方才不是还感觉到了吗?怎么又没了?”冯老在一旁教的跳脚,那慈祥的形象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个旮旯角去了。
江荼看着跟前被拍了好几掌却只掉了块皮的树,再看看自己发红的掌心,一阵沉默后艰难发声,“我觉得行不通。”
徒手‘拍树’的点子出自冯老。
当然,这并不是吃饱了撑的自虐,而是以手运势,触于树干后辅内力发劲。要不是前几日她不小心运气一巴掌轰断了棵树,她都觉得自己这拍树行为是在犯二。——太踏马傻了。
“冯老,我们修的功法又不一样,谁知道这小子以前怎么整的内力,让她自个儿琢磨去。”恢复吊儿郎当的步惊风坐在那棵破皮树树枝上,看好戏看得起劲,时不时还两句插嘴。
江荼每打一掌,不管有没有作用,他都意思意思晃两下,敷衍得很,也欠揍得很。
所以最后成功收获了不留情面的白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江荼冷嗤一声,摁了摁手指,再度一掌拍上树干。
冯老点点头,看着树上晃着的家伙,毫不意外的跟着点头,整得步惊风又是嘴一撇,“本来就是,当初您教我和亦燃的时候不都是让我们自个琢磨吗?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教的,你说是吧亦燃。”
“嗯?”白亦燃恰巧提着茶壶过来,猛然被问这么一句,显然有些疑惑。而后想想,又觉得好笑,“小八情况与我们不同,冯老这样倒也在情理之中。”
说着,他看向烈阳那满脸焦躁的少年,见那清冷脸的仙气都被折磨的有些消退,无奈之至,“说不定是方法不对,再多试试,总能找到对的方法,倒也不必操之过急。”
冯老轻哼了声,走到阴凉处接过白亦燃递来的茶,一脸赞同,“小七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还是小六深得我意。”
江荼唇角一抽,时至今日依旧对白亦燃时不时冒出来的‘小八’称谓表示接受无能,但是想想他怎么叫步惊风的,又觉得无奈,只能应承,“多谢六哥。”
这六哥叫起来,也是不太顺口的。
白亦燃笑意又深了几分,“不谢,先来喝茶。小七你也赶紧下来。”
他将瓷杯一杯杯斟满,动作熟稔优雅,神色也惯是谦和,却与最初相见时那疏离的和善不同,多了几分鲜活。
平日白亦燃在时,这家中许多事都是由他来安排的,特别是下厨一事,甚至做的比冯老还要好,真真是当之无愧的居家型好男人,也不知今后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江荼嗯了声,心头有些暖,运气打算落下最后一掌,恰巧树上的步惊风应声而起,却不想这掌落下后树干直接被震断,某人足尖未借到力,一个不稳当,竟直接摔了下来。
最后被端着茶的白亦燃飞身揪住后领,这才稳稳落地。
而罪魁祸首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甚至盯着自己手掌,对着冯老笑,眼里有光,“成功了!第二次了!”
冯老在一旁得意的拍拍胸脯,“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教的!”
两人欢快两人局外。
被揪着领子的步惊风委屈巴巴晃了晃身子,将身后那只手晃落。活脱脱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模样,“亦燃……”
试图委屈。
“不谢。”白亦燃碧色眼眸微敛,直接将他的话打断,眼里却泛起一丝笑意,深切浓烈。
正午烈阳高照,却并未忘记给树底留住一片阴凉。微风拂过,绿叶沙沙作响,委实清爽得很。
石桌恰巧位于阴凉之下,四人团坐于此处,若是不算上不远处折断的几棵大树,单凭四人模样,委实是幅和谐画面。
不过这场景日常是维持不久的。
“可有找到门路?”如今这内力之事为当务之急,冯老对此显然迫不及待。
这不,茶刚沾上嘴唇,便又放下了。
江荼点头,看了看不远处几日时间的成果,又灌了杯茶,“有些感觉了。”
一旁步惊风指节轻扣着杯盖,只觉一肚子气没地发,开口又欠,“上一棵树倒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还不是……嘶——”
他倒抽一口凉气,声音戛然而止,表情突然夸张起来,“疼疼疼……”
原是冯老一脚落在了他脚背上,还不留情面的碾了两下。
显然之前说的“勉为其难收作儿子”什么的都是骗局。——这老太太分明挺喜欢女儿的,从步惊风这几日提起的“当初”就能看得出,老太太对男娃子分明就是散养!而对她……
从步惊风这几日被‘收拾’的次数就看得出,委实偏爱。
白亦燃将她茶杯重新斟满,抬眸看了一旁那故作伤心的家伙一眼,不急不缓,声音如同潺潺泉水,温柔宁静,“慢慢来,时日尚长。”
与步惊风那毒舌架势惯是相反。
江荼便又灌了杯茶,回以一笑,心头暖得很。
待休息完毕,她才重新找了一棵粗细适当的树,开始一步步感受引导体内的内力。
其实江荼自己也没底,毕竟这东西她并未在现世接触过,如今也不过勉勉强强摸到门槛。原主内力深厚又如何,若是她连这门都进不去,纵然门内金银珠宝惹人眼红,又有何用?
大概是玩闹心杂着小嫉妒翻腾不息,丝毫没接受教训的步惊风在她动手前再度上树,还欠揍的捋了捋头发,故作邪魅姿容,“没事,慢慢来,我会帮你多摇几下的,说不定我摇着摇着你就会了呢……”
“……”我可谢谢您嘞。
在心里吐槽的江荼简直没眼看,最后白了他一眼,这才集中注意力。
这一次的结果再度达到了出人意料的程度。——因为方才还帅气坐于枝头的步惊风还没开始摇,就措不及防因为树倒跟着摔下。
这一次白亦燃未接,他倒也稳住了身子,就是落地时尘土飞扬,发丝凌乱还杂着草叶,活像是经历了什么大劫难,灰头土脸。
“江荼,你真会了啊!”他这嘴是开光了吗?
“活该。”江荼嗤了声,果断换树。
大概真的是摸到了法门,接下来半日,步惊风的神色从欣慰到震惊再到最后的麻木,层层变换,江荼对内力控制的熟练度也逐步上升。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
她体内的所谓的比冯老还要更胜一筹的内力,如今程度似乎也只局限于劈树。一次两棵三棵的不成问题,就是得专心致志,一走神就等于放哑炮,半点作用都不带有的。
白亦燃对此的安慰是“历练不够,时日尚长”。
步惊风则是毫不吝啬的吐槽,“世家子弟的三脚猫功夫,还以为有多厉害。”
幸灾乐祸,顺带唾弃一下自己之前的震惊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