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徐黎斌硬要一只手架在褚时意的肩上,说是这院住得他现在走路都很晕,需要一根拐杖。
褚时意这根小拐杖打小就不知道怎么拒绝人,承受着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还贴心地问他:“现在还晕不晕啊?”
“有点儿。”徐黎斌抬手抵在额上,声音柔弱,“今天太阳可真大。”
褚时意眨了眨眼:“可是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哎。”
徐黎斌说谎话不打草稿:“我看的是B市的天气预报。”
褚时意只好说:“好吧。”
她抬着他往家的方向走,快要到家的时候,褚时意肩上一轻,那个装老弱病残的人突然之间生龙活虎地问:“你说这个时候死神在干吗?”
褚时意正在掏钥匙,听了他的话之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认认真真地配合他,想了一下,说:“打游戏吧。”
“真是个很勤劳的男人。”
褚时意推开院子里的铁门,才往里踏了一步,就感受到边上有一阵风吹过。
她摸不着头脑地转身,就看到徐黎斌热情洋溢地和傅遇打招呼:“你好你好,请问你是‘弯的死’吗?”
“弯的死”?
褚时意低头,拼命地憋住脸上的笑意。
那人的声音很冷,像是在克制着自己一样,带了浓厚的距离感:“Wonders。”发音清晰,是很标准的美式英语。一点儿也不像当初把“I can”念成“l came”的人了。
相较于傅遇的冷淡,徐黎斌的表现完全符合他狂热粉丝的人设:“Wonders,好巧,又见面了。”
傅遇想说真不巧,他一直盯着窗外,只是想等到她回来看她一眼,结果等到了她架着那个小时候一起洗过澡的男人回来。
徐黎斌像是看不到他的冷漠一样,热络道:“Wonders,我看过你打游戏,觉得你真的非常厉害,希望你今年能够带领队伍拿到一个好成绩。”
谈到战队,傅遇的态度稍稍好了一点儿:“会的。”
“啊,那就加油!真的!你们战队其实真的很好的,只是运气不太好,大家的实力都很强,希望你们夏季赛好好打!”
喜欢一个队伍,大概都会抱有这样的心态,哪怕之前战队的成绩很差,输比赛的时候自己很生气,但是等到旧赛季结束,新赛季开始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期待。
再来一次吧,这次要取得好成绩。
破冰而立,浴火重生。
傅遇脸上没有什么情绪,鸦羽似的睫毛懒洋洋地掀了下,而后,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嗯。”
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褚时意总觉得他眼里有种异样的情绪,像极了那个时候去参加全国竞赛的他。很狂妄,又很耀眼。
徐黎斌觉得褚时意家真的太好了,就在MZD的对面,每天都能见到队员,真的太好了。他在医院想了一百个搬过来住的理由,可是褚时意一句:“我哥就要过来了。”让他把骗她的理由都塞回了肚子。
“周时延?他过来干吗?”
徐黎斌和周时延不太对付,因为从小周时延就比徐黎斌受欢迎,所以徐黎斌一点儿都不喜欢周时延。
周时延不喜欢徐黎斌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会把褚时意带坏。
褚时意的小脸上写满了高兴:“他过来给MZD当教练呀!”
“什么?”
褚时意认真解释:“我昨天还和他通电话了,他说这几天就过来,来给你最喜欢的MZD当教练啦!”
听完之后,徐黎斌满脸写满了难过:“老天啊!”
他比我受欢迎也就算了,我好不容易“粉”上了一支队伍,结果队伍都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了!这是为什么?!怎么回事?!
晚上,褚时意想喝酸奶,打开家里的冰箱看了一圈没找到,于是拿了钱包出门买酸奶。
天色暗淡,褚时意闲适地走着,没多久,她皱了下鼻子,步子一滞,她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了下来。她的心紧紧绷着,小心翼翼地喘着气,利索地打开手机拨号盘,按下110,左右看看,往自家大门的方向走。
没多远就是大门,褚时意“咻”地转身,高举着手机,大声警告那人:“你……你别跟了,再跟,我……我就报警了!”
她话说完,沉默了几秒。
耳边风声寂寂,有树叶簌簌落下的声音。脚步声骤然停住,继而响起。
褚时意捏着手机的手有点儿抖,那人就站在大树下。那晚没有月亮,她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个子很高、很瘦,隐在树叶下,影影绰绰的,白色卫衣上印着远处路灯透过树叶罅隙照下来的光斑。
她的心里直打鼓,总觉得来人的身影很眼熟,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人是谁了。褚时意顿时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一定十分滑稽,半垂着头缓缓放下手机,倏地手腕被人扼住,手心一空,小小的手机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最后,被人用食指和中指夹着。
“你——”褚时意正对上他的脸。
“嗯?”他的语气懒懒的,尾音上挑,有那么点儿慵懒意味。
自重逢之后,褚时意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慵懒随性的样子,好像又回到过去。
那时,他左手放在她身前的桌子上,右手拿着支笔,在她的试卷上淡淡一画,又在她耳边轻声说:“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教你。”
试卷上用红色水笔写的“59”格外显眼。
少年的气息熏得她耳廓通红,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这凄惨的成绩还是因为他方才的举动心跳突然加速。
褚时意红着耳朵说:“那我去问老师好啦。”
“不许。”他长腿一伸,拦了她的去路。
褚时意那时觉得他是真的坏。
现在也是。
明明两个人吵架了,他还能这样,漫不经心地和自己说话。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眼尾上翘,多了几分风流余韵,右眼下的泪痣像在勾她的魂一样。
“你怎么这么讨厌呢?”那时的小姑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