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圣上携百官来迎的画面,最终却没有出现。
天极宗到底也只是个化外仙山,于俗世牵连不大,圣上虽好仙丹,却也不至于亲自迎接,只叫司空威带着少量御林军在灞桥守候。至于众大臣,据说曾得到圣上的上谕,可自行选择是否来迎接,而这百官之中,大部分人都和早已进入朝堂的虚玄道青冥观有所牵连,自然不敢得罪那俩道观前来迎接。
而与两大道观无甚关系的大臣,又都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人,更不会出城迎接。
于是乎除司空威和玥儿这一对亲兄妹外,竟再无身份高贵的王公贵族前来迎接。
天极宗入京的第一日,算是受到冷遇了。天极宗心高气傲的诸弟子见状极为不满,喧哗出声。杨云锋却闭目养神,并不为此感到气氛——这结果也算在他意料中。
他轻吐口气,与前来迎接的司空威和玥儿寒暄几句,然后随他们兄妹俩登上华车。
同时登车的还有数个看品阶不是很高的官员,想来是司空威的幕僚。杨云锋无心关注这些,径直走入车厢最内部坐好,玥儿随即跟上,与他并排而坐,双目灼灼,凝视他,心里却五味杂陈。玥儿今朝与杨云锋重逢,心里本应高兴,可杨云锋看着她的面色,见她双目透出淡淡的悲伤,欲言又止,便隐隐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杨云锋不明所以,但此时车内尚有其他的人,他也不好向玥儿详细询问。
环顾车内,杨云锋目光落在正低语与司空威交谈的一个四十岁上下生得白白净净的太监打扮的人身上,微微疑惑,便传音入密向玥儿打听道:“玥儿,这位公公是什么来历?”
玥儿便回答道:“他是父皇身前红人李安裴李公公的干儿子刘轩刘公公,在父皇面前也算说得上话的人,近来和三哥走得很近……也许三哥是想通过他拉拢李公公……”她说着目中透出淡淡忧虑,一时不作声了。
杨云锋知道事关宫闱斗争,自己这外人不好多言,便不再追问。
然而片刻后,却听玥儿清脆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哥哥,你们天极宗要想在京城站稳脚跟,一定要拉拢李公公刘公公……”
杨云锋微微点头,道:“这我知道。”
玥儿嘴唇微微翕合,面上隐隐透出分担忧。杨云锋却正好将目光移到那刘公公身上,见他年纪也不小,想起严神策所说那李安裴李公公也才五十岁出头,不由心生一点讶异。
宫闱内的人,为了权势,可以将几乎平辈的人认作干爹……这还真不是杨云锋这等化外人士能想像的。
却说那刘公公和司空威寒暄几句后司空威便将其余的人打发走,然后领着刘公公来到杨云锋身边向杨云锋介绍这刘公公。
杨云锋含笑点头,和刘公公说上几句话,二人也算认识了。
如此,时辰到,华车启程,天极宗诸人便正式进入京师。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
华车之中,温暖如春,却无人发言,一时给人沉默的感觉。杨云锋悄悄打量司空威一眼,见司空威面色和缓,眼中却透出分戾气,不由暗暗吃惊。“师弟这是怎么了?”他暗中想着,悄悄传音入密向玥儿问道。
玥儿面上却闪过一丝难过,眼中神光游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哥哥……”良久,她终于开口,语气却是带着别样的忧伤,“三哥最近遇上了很多事情,心情不是很好……具体的事,你自会明白……”
杨云锋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便不再追问,轻轻点头,悄悄伸手将她纤细的柔荑握在手中。
玥儿惊讶地看着他,却见他向自己微微一笑,一时心乱如麻,怔怔出神,良久,方长叹口气,传音入密对杨云锋说道:“哥哥,答应我,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要想不开……”
杨云锋不明所以,眨了下眼,面露疑惑:“玥儿,发生什么事了?”
玥儿却闭目摇头,面上泛起一点苍白,道:“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杨云锋见状虽然关心,却也没有多问,点头,然后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他隐隐察觉到什么,伸手掀开车帘,向车外看去。
此时大队人马正经过坊间,此地虽然也如他处一般大雪漫天,但处处歌舞不绝,显然要热闹不少。杨云锋目光扫过街道上的人群,微微叹口气,然后将目光向远处歌坊阁楼探去,最终停在一处楼阁上,一时怔怔出神。
“秋妹!”一个靓丽的身影,正靠窗而立,含笑向他点头。
与她同时出现在杨云锋目中的,还有那凌云骄龙沈岁寒,只是沈岁寒显然对杨云锋不怎么友好,目中透出分不屑。
杨云锋深吸口气,来不及想这师兄妹二人怎么会出现在长安,立即向阮心秋投以一个和煦的笑容。
下一刻,随着华车的前行,阮心秋消失在他目中。
“诶!”微微叹口气,杨云锋放下车帘,闭目养神。
“怎么,杨真人认识刚才那两个人?”这时那刘公公却开口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向外看时刘公公也同样将目光投到这市井喧哗中,于是如实回答道:“有过几面之缘。咦?难道刘公公也认识他们?”
刘公公赶忙摆手,笑道:“咱家怎会认识他们?只不过见他们神情与常人迥异,猜到他们是修道之人,所以略感讶异,不免多看了两眼,却恰巧注意到杨真人你也在看他们。”说罢眼珠子突然转了圈,道,“杨真人似乎对那仙子有意啊,要不让咱家奏请圣上,为你们赐婚?”
杨云锋淡淡一笑,道:“公公说笑了。”便继续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华车折而向东,继续前行,穿过东市,又转而北行,大约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朝廷为天极宗暂时准备的居处,东平池。
抵达目的地,杨云锋轻轻吐口气,睁开双目,含笑在司空威的带领下缓缓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