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咱在成国的商号、酒肆、镖局,还有一部分江湖门派,尽数被成国朝廷抄了。”
“钱货没了便没了,人如何了?”
“回禀老爷,安陵总号大掌柜的在成国刑部衙门听审。余下各地掌柜的收押在各地衙门。江湖中的暗线也断了一大半。”
“吩咐下去,把成国掺在各地商号里的细作都挖出来,盯紧所有成国商号,不与他们交易,断了入成的茶叶烟土丝绸。再放出消息,成国放人之前,任何与成国通商的商号,我秦氏一筐茶、一匹绢也不会卖给他们。”
“诺。”
抚泽伯吹了一口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这茶,早就凉了。
………
刘遥终是等到了杨逍与秦知明。
三千精锐,所剩不到两千。
杨逍与秦知明汇合后正撞上突袭壶山关的狄兵,好在禁卫皆沙场老卒,秦知明指挥得当,比约定好的时间只晚了一个时辰。
刘遥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胃里还在翻江倒海。
能吐的都已经吐完了,身上的血浆糊了厚厚一层,和汗液混杂着凝固在战袍上。
百里虎换了新的背囊,郑重的将小猪佩琦放好,再背到背上。
秦知明清点人马,三万游击军经此一役,能战之士还剩两万二千余人,接近三分之一的伤亡。禁军将士绕是沙场老卒,此时也士气低迷。不过夷狄死的更多,算上路上遇到的那一万狄骑,斩敌一万余人。夷狄两支万人队溃散,缴获战马万余。
杨逍翻身下马,坐到刘遥身边问道:
“遥子,这家,还偷吗?”
刘遥似是还未回过神来,沉默了许久,开口道:
“这时若回了壶山关,这些兄弟就白死了。”
秦知明清点完毕人马,召集各部将领商议。
此时壶山关和莹城战事尚不知如何,若壶山关失了,自己这两万多人就真成了孤军。没了后勤补给,随身所带干粮补给也撑不过几日。
“二位老师,此时壶山关、莹城两处战做一团,我等作为奇兵可有三处可去。其一,趁夜突袭莹城,此时莹城外混战正酣,左军增援已至,我等再从后方杀出,夺了莹城,配合中军剿杀夷狄主力于莹城之下,则壶山关之围不攻自破。其二,绕至壶山关前,解壶山之围。其三,按遥师计划,直入百狄老家。”秦知明在地上画了三条路线,询问刘遥与杨逍。
刘遥思索许久,开口道:
“莹城!”
刘遥没有把握,百狄腹地是否是敌之所必救?此时孤军入百狄,狄军会不会回援,会不会乱了军心不攻自破?还是会一鼓作气,索性放弃了老家?这夷狄的素质,可不像诸昭口中的乌合之众。
索性选择最凶险,但是也最直接的莹城。若能歼敌主力于莹城,到时候想去百狄腹地还是回援南望,都能多些余地。
秦知明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刘遥会选择突袭莹城。
随后点点头,接着说道:
“莹城易守难攻,我等又无攻城器具,当以佯攻夺城,待敌军回援之时,配合大军突袭歼敌于莹城外。”
刘遥略作沉思,开口问道:
“具装骑还有多少?”
“五千。”秦知明不假思索。
“马有多少?”
“算上缴获的战马,四万余。”
“秦将军,杨逍,你我三人兵分三路,两虚一实。我与杨逍各领三千人一人三马。南北两处扰敌,秦将军带具装骑隐蔽待机,若敌军撤退,一举冲溃敌军。”
秦知明略做思虑,点头称善。
三人兵分三路杀向莹城。
………
勇毅候身处军阵之中,看着壶山关的方向。
狄骑数次冲锋却不与盾墙相接。第一次未能冲破右军阵型,便只抛射袭扰。
失了前军,军中仅三万骑兵,勇毅候不敢冒进,坐镇中军在此与狄主力纠缠,令左军回援壶山关。
此战关键还在壶山关能不能守住。若壶山关失守,这二十万人马都将失去后援补给。奈何夷狄皆是骑兵,步弓失了阵型便是一边倒的屠杀。
那莫柯似也是在等,十万狄骑只骑射不接阵,双方厮杀许久,却未有多少伤亡。
大祭祀若能夺了壶山关,昭军军心动摇,届时才是冲阵的时机。此时只要拖住勇毅候,相信那辰州牧陈兴,绝不是大祭祀对手。
近壶山关处,一老者匆匆向壶山关而来,迈步间便跨越数百米。
正是定国公赵无累。
壶山关前大祭祀飞身跃进关内,陈兴亲卫与北军精锐以命阻拦,却节节退败。
陈兴慨然一笑,莹城是他丢的,辰州将军的死也与他陈兴脱不了干系,若当时自己出言劝阻,也不至于如今这等局面。
如今壶山关岌岌可危,辰州都没了,自己这辰州牧还苟活着作甚?
陈兴是个文人,虽入八品,却不善厮杀。
此时却亲自提起刀上前,
“王将军!我与亲卫拖住夷狄,你速速入内城整军准备接战!”
那王姓武将咬牙:
“陈大人保重!”
转身集结军阵准备迎敌。
陈兴红着双眼迎向大祭祀,
血溅城头。
壶山关破了。
狄骑破门而入。
内城武将大喝:
“把这帮狼崽子堵在北门!莹城外大军已破敌主力正领兵回援!儿郎们!随我杀!”
“杀!杀!杀!”
这将领虽是稳定军心,可确实有一军领兵回援。
左军将军王硕,领兵驰援中军,刚至战场,身后壶山关便遇袭。匆匆回援,关门已破。来回奔袭厮杀,五万左军人马俱疲。
王硕强打起精神,马槊一指壶山关:
“儿郎们!随我包了这帮狗养的崽子们的后路!”
“杀!杀!杀!”
壶山关杀声震天,战做一团。
大祭祀听得身后万马奔腾,却不惊慌,只吩咐下去,各部人马速速入城,留一万军在城外迎敌,在左军冲至之前关了城门。
内城战酣,却无人能拦得住大祭祀一合。
大祭祀突入内城守军军阵,手中锡杖连点,人仰马翻。
北军节节溃败。
壶山关外左军与万余狄骑混战,城头却落起了箭雨,不分敌我。
左军尽剿狄骑,却进不得城头一步。
至此壶山关山穷水尽。
忽而一道剑光南来。
人未至,声先到。
“老骨头!你可是欺我大昭无人?”
…………
秦知明在莹城北门西侧观望。
城南燃起火光,
城中喧哗,
城北亦燃起火光。
秦知明按兵不动。
他相信勇毅候看得到这火光。
莹城燃起的大火,似也燃起了昭军。
勇毅候远望莹城起火,
眼中也燃起火光。
起身传令:
“具装骑,接敌!凿穿他们!”
“轻骑侧翼游弋,步弓进三里!”
大昭儿郎待机已久,
“杀!杀!杀!”
大昭军阵虽疲惫,却全军上下进退有序。
盾步推进为具装骑拉开空间。
一万具装骑枪出如龙。
直直凿穿狄骑,奔莹城而去。
两万轻骑侧翼游弋,护持冲锋阵型。
诸昭将士将这段时日的恶气,凝在了骑枪上,弓刀上,尽数倾泻在了夷狄身上。
狄骑舍命相迎,却无力阻挡具装骑甲。
诸昭具装骑甲似烧红的钢刀,
切割进狄骑群中。
凿穿,
两侧的轻骑清出空间,
回头,
再凿穿。
狄人惧了。
莫柯也惧了。
莫柯惧的不是昭国的具装,莫柯惧的是草原儿郎死得不值。
莫柯回头望向燃烧的莹城。
叹息一声。
“撤!回百狄!”
夷狄始终是夷狄。
乘胜势如虎狼,溃逃如猪羊。
夷狄精锐护住狼主莫柯,退往北狄。
行至莹城北侧,
五千具装趁着夜色从西北奔袭而至,
撕碎了最后一支有序的狄骑,
拉开了屠杀的序幕。
步弓推进,轻骑封死西侧。
近十万狄骑被一步步逼近莹城北门。
百狄贵族叫开莹城城门,却死在了城前。
昭军蚕食着剩余的狄骑。
越来越多的狄骑弃马投降。
“不受降!尽诛之!”
………
赵无累步步逼近大祭祀,
八面剑起清鸿,
大祭祀锡杖招架,
步步败退。
赵无累剑指苍天,
忽而银光泻地,
二人交错,
剑收,
大祭祀身殒壶山关。
内城守军士气大振,
狄骑开城门出逃,
左军将军身先士卒在壶山关外大喝:
“堵死城门!一条狗崽子也不能给老子放了!”
至此,北狄二十万骑,所剩无几。
…………
刘遥看着南方燃起的烽烟,四处逃窜的夷狄,与杨逍秦知明兵合一处,奋起余勇,尾随追杀。
…………
“北军固守壶山关,游击军佯攻莹城,勇毅候大破夷狄!定国公阵斩大祭祀!游击军尾随夷狄追击二百里!共计杀狄十六万余,缴获狄马十万余,牛羊无数!”
“南望城下成国退兵。螣朱联军已至成国南郡!”
昭君面色如常:
“宣曹相入殿!”
“诺!”
………
“大王,夷狄,败了。”
成王面不改色,
“安陵军的兵马,到南郡了吗?”
“回禀大王,三日前已开拔。不出五日进驻南郡。”
“开关,放螣朱联军入成。”
“诺。”
鹿野伯如今才明白。
自家大王从一开始便没把注压在北狄身上。
所谓百狄狼主,不过为了引螣朱入成罢了。
只要不进犯大昭,嘉佑王便不会出手。
大王的刀也未指向北边,这刀下的,是螣朱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