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庭院中央的两道身影突然分开,陆迢迢连忙开口道:“往哪去,门在前面。”
“去拿剑。”吴思量淡然说道。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剑,一把桃木剑能值多少银子,等出去了我还你十把。”陆迢迢一把拉住吴思量,却发现对方身形好似山岳岿然不动。
吴思量挥袖打开对方手掌,神色平静的开口道:“我没说要走,只是方才手无寸铁不好打。”
“拿了剑就能赢。”
陆迢迢听着有理,索性大着胆子停步问道,结果险些被对方接下来一本正经的回答气到吐血。
“赢不了。”
“那你说屁,死和尚不死贫道,你要不走,我可走了。”陆迢迢有些恼火这些常年住在山上的家伙是不是下山的时候把脑子忘在山里了,和尚如此,道士也是如此。
谁知吴思量认真点了点头道:“你身手还凑合,有机会走的,要是以后遇见我的梨花姑娘,就跟她说,算了,十有八九你也遇不到,快走吧!好歹是武当的星月袍,死在这里很丢武当山的脸。”
说罢转身掠去,剩下陆迢迢气的脸颊颤抖,摸了摸身上的袍子,自言自语了一句后,飞快朝府门外而去。
“很丢脸吗?命丢了算谁的。”
重回房间的吴思量抄起桌前的木剑,突然看到一旁的包裹里插着把好看的长刀,看了看手上雕工差到极点的木剑,想也没想便抬手去取那柄刀,就在手掌刚刚握住刀柄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五十两银子贱卖。”
吴思量哼了一声,回过头时却看见陆迢迢正倚在门框上耷拉着眼皮看着他。
“不问自取是为盗,你师傅没教过你吗?”
“你不是走了吗?”吴思量不解问道,不过想着对方方才的话,心中大致猜到了,随手将刀丢给对方,讥笑道:“五十两银子的确舍不得。”
“看不得人犯蠢而已,不过手无寸铁确实不好打,再说了武当星月道袍要是舍弃后辈逃走,岂不是更丢脸。”陆迢迢接过刀冷哼道,豪气冲天的挥手甩动道袍,潇洒转身,然而就在他迈步走出房门的刹那,便看见院子中一道数十丈长的赤红刀气当空劈下,尘沙漫卷,将整座庭院一分为二,刀锋所向之处是一座层层叠加早形如实质的巨大佛钟,好似罗汉撞钟般响天动地,佛钟层层碎裂,三十二座念钟顷刻间化为乌有,仅剩一尊肉身金刚盘坐梵唱。
“现在想走就有些晚了。”同样走出房门的吴思量拍了拍呆若木鸡的陆迢迢,摇头轻笑道。
“和尚,方才那一刀已将你的三十二座念钟全数碎去,仅凭你才入境的佛门大金刚可挡不住第二刀。”韩血衣笑道,缓缓抬起手中的鸦戮,气机如潮。
“小和尚,让他再杀三十个人,我便可救你。”
忽然一道细弱悬丝的声音传入不动耳中,仅够他一人听闻,和尚眉头微皱,无需回头也知那声音是从棺椁中传来。
“阿弥陀佛,没得商量。”
“那你可就要死了,不过他要的是我,你大可以逃走,一样能活命。”
“阿弥陀佛,还是没得商量。”
下一刻不动和尚没来由的双手串花,将那串佛珠撑开高举头顶,只见的一道血红身影凭空出现,韩血衣刀锋坠下,好似浪涛席卷,携大势压顶,一颗佛珠轰然炸开,不动跟着喷出一口鲜血,浑身金光骤减。
“不好,来不及了。”面露惊容的吴思量连忙扯开胸前道衣,在其胸口上贴着三张符纸,抬手便要撕去第一张。
“头回见有道士贴符镇压自己的,讲究。”陆迢迢冷笑道,却是挥动刀鞘将对方撕符的手生生压了回去,虽说他在鹤鸣山没学到丁点道家的本事,可眼力还是有的,这三张符上所留气机绵绵不绝,回转千变,绝对是位入了境界的高人所绘,而需用这种符镇压的无非两种,气机或是生机,纵然吴思量根骨奇佳,天赋无穷,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哪里需得着用这种符来镇压气机的程度,所以很明显是第二种。
“别急,未必需要你半命换一命。”陆迢迢轻声说道。
场中,韩血衣的身体就好像停滞在半空之中一般,而不动和尚也始终保持着同一姿势,若非是手中的佛珠一颗接着一颗炸开,而他也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喷出鲜血,真还以为是时空停止了。
直到最后那颗佛珠裂开,仅剩一条染满鲜血的绳线死死缠绕不动双手,深入皮肉,周身金光早已消散湮灭,停滞在半空中的韩血衣突然手腕下压,那根绳线应声而断,鸦戮直接劈向和尚那颗光洁脑袋上。
“和尚,你真的不怕死吗?”
先前那道细微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没有刻意隐藏,那尊紫檀小叶棺椁轰然炸开,同样的一袭红衣飘然而出,却是比起韩血衣更显优雅妖冶,一袭百褶裙摆荡漾,好似一朵艳丽的花中魁首骤然盛放。
不动只觉得头顶忽而一暖,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头上,随后那条嫣红的长裙便从天而降盖住了他的眼眉,不等他抬头去看,长裙飞起,重见光明的他正看见韩血衣快步退后,而那道红色身影已然飘落在他身前。
一双不着鞋袜的玉足轻点地面,却是不染半点世间尘埃,红裙翻飞,好似瀑布般飞泄的乌黑长发垂直腰间,未曾看到面容,不动已觉心中欢喜,不由自主的念了一声,“莫不是菩萨下凡。”
“呵呵,小和尚,你是在说我吗?”
好似银铃般美妙的声音,长发撩动,回转时是一张惊世骇俗的精致容颜,红唇贝齿,眉梢如柳,美目流盼,一颗恰到好处的泪痣使得那份惊艳的美貌之中又透露出一抹意犹未尽的妖娆。
“圣女大人。”沈凌河惊声喝道。
“没事,他也已经看穿了不是吗?而且我也不希望我的小和尚就这么死了。”女子噗嗤笑道,一颦一蹙宛如仙子,探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早已呆愣的和尚的下巴。
“小和尚,从今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小心。”
不动突然喝到,只见一道赤色刀气席卷而来,女子没有闪躲,依旧挑着和尚的下巴,另一只手挥动红袖,一掌拍出便将刀气震碎。
“魔宗圣女啊!早知道这么漂亮,我也情愿死在棺材前。”陆迢迢摸着下巴叹息着,将手中的刀一提,开口道:“不过去?”
“去干吗?”重新穿好道服的吴思量坐在门槛上,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大庆幸。
“你真以为那位圣女大人是韩血衣的对手,何况她还受了伤,不过加上你我,或许可以拼一拼,要是还拼不过,我亲手帮你把符撕了。”陆迢迢无赖说道。
两道身影落入场中,同为武当道袍却是一人持木剑一人佩长刀。
“和尚,方才只是手无寸铁,可不是贪生怕死。”
陆迢迢狡辩着,全然忘记了之前逃走时那番真心实意的无耻言语,随后转头对那位魔宗圣女轻声斥责道:“圣女大人,你若早些出手,加上之前的老道士,或许我们胜算会大许多。”
“再多嘴,先杀了你哦!”圣女微微笑道,明明十分温柔的语气,却听的陆迢迢后背一阵惊凉,因为他分明感觉到对方言语中那股毫无掩饰的凌厉杀机。
“呔,我乃鹤鸣山大道士李凡人是也,血衣魔头还不束手就擒。”陆迢迢仗刀而立高声喝道。
怎奈何韩血衣根本不理会他,他的目光从那袭红裙出现后便再未离开过,“圣女大人,您果然在这里,还好有那和尚拦我,否则再让我杀些人,只怕就要死在你手里了。”
“是啊!好可惜,不过你这家伙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之前的伤可是到现在都还没好呐!”红裙女子妩媚一笑,手中一股柔力将不动推向沈凌河,“好好看着他,还有后面那群家伙,既然小和尚不想他们死,那就一个都不能死。”
玉足点地,瞬间将地面踏出一圈蛛网,随即整个人化作一道红光掠出,吴思量紧随其后,手持木剑灵动前行,陆迢迢惊叹两人出手的势头都大为漂亮,唯独只有他一人提刀奔走,三人先后而至,红裙对红衣,木剑对赤刀,而最后一人面对的却是千丝万缕的血色长蛇。
韩血衣何等自负,以一敌三也绝无可能退却,除了那位魔宗圣女,他从未将其余两人放入眼中,不过是蚍蜉撼树而已,起手便寻上修为最低的陆迢迢,血色罗网之下,三品高手也难逃化做人干的下场,从之前的交手来看,陆迢迢能挨过三息,就算是奇迹。
另一边陆迢迢贴地奔走,左手提雁翎刀,拇指紧扣刀格,就在那千万条血蛇铺天盖地涌来的刹那,长刀猛然被推开半寸,一道寒芒惊现,与圣女对换一掌的韩血衣眉头微皱,冷峻的眸子中莫名闪过一抹诧异。
“四潮灭,西海浪无际。”
血线小蛇千丝万缕犹如一片密集雨幕洒下,却仅仅在离地不过丈许之处皆成了无根之水,寒芒闪耀,蛇头斩落,纵然雨水无孔不入,又如何敌得过一方汪洋,陆迢迢拍浪打雨,只凭手中一把长刀,固若金汤。
有的人手无寸铁确实不好打,可多了把刀就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