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娘亲手中颇显华丽的衣裳，黎修戎满眼欣喜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捧在手中轻轻的揉蹭抚摸着。也不知吕绮玲用了何种布帛，摸起来柔软顺滑，竟还带着一丝清凉，让黎修戎爱不释手。
“这般漂亮的衣裳，娘亲亲手做的衣裳，当真是送给我的嘛？”抱着衣服，虽说心里已经知晓答案，黎修戎还是惊喜的出言问道。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件新衣裳。如今他身上穿的，还是皇后送与他太子旧衣。而这些日子在宫中，也是穿着这件衣服，不然便是入宫时曹不四给他穿的那身僧袍，听说是真正的十九皇子生前所穿。
黎修戎也不曾在意过这些，在他看来，有衣服穿便是极好的了。也幸得这几日不曾踏出玉华阁，不然在宫中穿着僧袍乱转，还真有些不伦不类。
“你可是娘亲唯一的亲人，这衣裳自然是送与你的。”吕绮玲看着黎修戎捧着衣裳，那般小心翼翼而又兴奋的模样，不由心中一疼。
“好啦，赶快换上试试罢，娘亲给你做衣裳，可不是让你抱着当宝贝的……你若是喜欢，娘亲以后便多给你做。”
“娘亲做的，自然要当成宝贝。”黎修戎撅着小嘴，略做不满的反驳道。
说罢，便抱着衣服小跑进内室，将帘子一拉，俏皮道：“那我便穿上试试，娘亲可莫要偷看啊！”
“你这孩子，倒是与为娘见起外了！”见状，吕绮玲哑然失笑，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这种温情的感觉，却让她一颗心暖呼呼的。
不久，黎修戎便撩开帘子走了出来。一袭白裳却是大小正适，也不知何种布帛制成，在这夏日还透着一丝清凉。青云淡月相得益彰，又有几缕黑丝为衬，更显几分儒生气质。
“娘亲，好看吗？”扭着身子提了提衣袖，黎修戎满心欢喜，仰着小脑袋，一脸期待。
“好看，当然好看！戎儿这般俊俏模样，以后也不知要迷了多少大家闺秀呐！”
吕绮玲打量着眼前的人儿，这场景，像极了她做衣时所期盼的模样。虽说迟了些时候，也曾有些波澜，但终归不负所期。
“哪有啊！还是娘亲做的衣裳好看啦！”说到大家闺秀，黎修戎倒是先羞红了脸，目光不由撇向了一旁的言幼书，只是偷偷一瞧，便缩了回来。
只是这一幕却让吕绮玲看了个正着，也不说破，只是瞧了瞧两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啦娘亲，一会待幼书收拾好了，回玉华阁取了书本，戎儿便要开始读书啦，一会可要娘亲陪我！”
黎修戎拉着吕绮玲的衣袖，扭头对着言幼书嘱咐了一声，便走向了一旁的书房。
在这后宫，除去皇后凤仪宫外，寻常的妃子寝宫哪里能配的上书房？不过自打这吕绮玲进宫以来，可就不同了。当年的昭德皇帝可是日日流连，宠幸于她，便是每日批阅奏折也要相陪。
于是后来的玲珑阁自然也就修了书房，成了这后宫妃子中的独一份。
虽说玲珑阁内室被吕绮玲卖的显了几分清贫，但这书房却是不差。兴许是那些欺人的侍女太监没什见识，瞧不上这些名贵笔砚，倒是逃过了一劫，笔墨纸砚样样齐全。
待到言幼书搬着书回来，整了整这许久没人动过的书桌，往后的一些日子，黎修戎便将这里当做学堂了。每日早间来，晚时归，闲时与娘亲修修花草，聊聊过去。
这玲珑阁寻常也没人来，便是过路的侍女太监也见不着踪影，在这边过的也算清闲。
尤其是吕绮玲，虽说已为人母，刚过三十之龄。但天生丽质，容貌便如少女，只是这一十五年积了不少郁郁之气，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这几日有黎修戎与言幼书时时相伴，郁郁之气也是散了个干净，倒是真有了少女般的开朗，哪里像是个妇人？
而那四书五经，这些时日也被黎修戎读了个通透，这般进度可算是让吕绮玲惊了半晌。直到寻了些问题在黎修戎这儿都得到了答案，才勉强相信。也对黎修戎的学府之途少了几分担忧。
要知道，这言幼书寻来的书本，都是经过那些翰林院大学士校对新编的精本，内容比之民用版齐全了不少。
几本书加起来足有十数万字，要读完牢记就已不易，牵扯的道理知识数之不尽，想理解通透更是困难。因为那不仅需要天赋，更需要一个好老师。君不见众多寒门学子十年寒窗苦读，也不过如此罢了。
在闲时，费了一番功夫之后，黎修戎写出的毛笔字也不似先前那般潦草杂乱，虽说还是没什轻重顿笔，蚕头燕尾，却也一笔一划，中正平和。
这些日子黎修戎可以说是收获颇丰，那般儒雅气质，饱读诗书的稳重模样，当可称为白衣书生了。
这日，玲珑阁内，黎修戎却是不同往常一般捧着圣人经典摇头晃脑，反倒是津津有味的看着眼前的言幼书，眼中却是比读那些圣贤书更多了几分神采。
“世间有修士纳天地灵气于己身，可有搬山倒海，横断江河之神通，更有甚者能移星换斗，斡旋造化。”言幼书柔声向黎修戎讲道。
这几日黎修戎早把四书五经读了个通透，可若要去那晏淮学院，只是腹有诗书却是不够，还要有能修行大道的天赋。在做乞丐的时候，黎修戎从未想过这个世界有如此的复杂，只以为那些衣着锦绣的官家老爷，富家公子便是上人的存在，只可仰望。可如今做了从前眼中的上人，却发现自己只不过跳出了原来的深井，眼前是片更加广袤的蓝天。
他从未见过有哪只蚂蚁能撼动大树，亦未听过世上还有能腾云驾雾，御剑而行的人类。他见过最多的还是为争一个馒头大打出手的乞丐与菜市场上为还几文钱争辩的面红耳赤的妇人。
听着言幼书说着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不由心生向往，毕竟能有通天彻地的神通，谁又不愿呢？
“这天下修士分九品，正如这朝中官阶，九品为次，一品为最。每一品之间都似有天堑，行之如逆流，却可步步通天。”
黎修戎好奇问道：“可这朝中官阶，一品之上还有皇帝，位居人上……那修士呢？可有人踏足那一品之上？”
“一品之上？”言幼书闻言愣了愣，哑然失笑，“这奴婢却是不知晓了，不过便是一品境界的修士就已纵横无敌，少之又少，若是真有殿下说的那般境界，怕是也到了成仙做佛的程度了。”
“成仙做佛？”黎修戎瞪大了眼睛。
“可若是修士当真那样神奇，那世上岂不是人人求仙问武，为何许多人还要费时费力，数十年如一日的学那些圣人经典，到最后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黎修戎有些疑惑地问道，虽说这些日子读了圣人文章，胸中自然开阔。但听言幼书所说，却也感觉这天下是那些武人的天下，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似他乞讨之时，那些长的壮一点，拳头大一点的乞丐，不就总是占着更多的馒头，更舒服的破泥瓦舍吗？
“殿下此言差矣。”言幼书笑着摇了摇头，“那些书生可并非皆无缚鸡之力，若是心思纯净之人，常读圣人典籍，经年累月胸中可养浩然之气，刚正坦荡，可斩灭天下邪祟，威力无匹，若是臻至真理，便可成就圣人。数千年前先师孔丘囊天下至理，开创儒家一脉，为天下人另辟蹊径，开了先河，即日浩然之气纵横万里，天认成圣，被天下共尊。”
“不过后来的那些书生，读书求学大多是为了功名，冲着朝中那些官职来的，有多少人心思刚正？便是养出了浩然正气迟早也寒酸的紧，侮了孔圣的名头，除却晏淮学院的几个大贤，还真没听过有谁上的了台面，儒家一脉也算没落了，所以也就没有修士那么大的名头。”
“而且若修行当真那般容易，自然人人向武，可这修行却是对天赋要求极高。”
言幼书解释道：“人体周身共一百零八窍穴，这是修行之基，寻得气感后便可吸纳天地灵气，于经脉之内运转大周天，纳于丹田。常人从出生那刻起便散了先天之气，又食五谷杂粮，染人间污秽，这些窍穴大都被浊气堵了个干净，若是留下一二，也对修行无益，如此便是断了修行之基，只有通了五窍以上才算勉强入了修行的门槛，所以常人大多与修行无缘，对他们来说甚至虚无缥缈，还不如考取个功名，或是谋个一官半职，起码能做个上人。
倒是有那么一部分人天赋异禀，天生便开了数十的经脉，可行于众人之前，奈何璞玉生于泥潭，没有机缘背景，甚至连测试天赋的法子也没有，最终埋没一生，也与修行失之交臂。只有那些世家宗门子弟，出生时大多会由长辈以灵气蕴养，再常年以灵药浴身，保得窍穴通透直到可以修行之年龄，不过最多也只通得五成的窍穴，便是如此就已是绝佳的天赋，天下少有。”
“修行条件如此苛刻？”黎修戎瞪大了眼睛，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按照言幼书的是说法，像他这般做了这么多年乞丐，不说这世上的污秽浊气就算没有染了十成，七八成还是有的，这周身的窍穴估计没一处是通的，若是断了自己的修行路，不说成不了那般神通，便是晏淮学院也进不了，到时候也不知曹不四会怎样对自己。
“那可有例外？”黎修戎心快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例外自然是有。”言幼书思虑了一会，缓缓说道：“听说这世上有先天灵材，食之可通窍穴，不过那些天材地宝多存于上古，大多被人采了个精光。便是有一些存于世间，也在深林绝壁这等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有莫大的机缘根本不可得。”
像是看出了黎修戎的担心，言幼书出言道：“不过这先天灵材别处没有，皇宫宝库却必然有！”
“何出此言？”黎修戎眼睛一亮。
言幼书解释道：“数百年前，高祖一统乱世，建了这大周王朝，镇压了江湖百千宗门，手下更是覆灭了不少。不仅拓走了功法绝学，门派宝地里传承数百上千年的秘宝灵材也是搬走了不少，除却赏赐功臣之外，便都藏进了皇宫宝库。听闻太子殿下出生之前，便伤了根基，出生之时身体孱弱，周身窍穴早已堵死。后来还是圣上从宝库中取了一棵阳枢木，蕴养了好些年，吸干了灵气才有了大道之基。”
黎修戎沉默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他也明白，自己在这宫中无权无势，这等机会，怕是落不到自己的头上，只能祈祷自己也是那等天赋异禀之人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