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连勇几人隐身于灌木丛之后,静静观察着摩尼教的动静,心中也是十分紧张焦急。宋翊走了约有一个时辰,这边却也没有任何动静,难道不用自己出手了?这计划算是废了?韦建勇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却听身后想起沉重的脚步声。
韦连勇回头查看,竟然吓得一个激灵。只见两个巨汉,裹着脏兮兮的青布站在身后。韦连勇四人本是趴在地上仰头去望,两名巨汉仿佛遮天蔽日,给人无尽压迫之感。若不是韦福跟在身后,四人人几乎拔刀以对。
两只人蛊对韦连勇几人并不在意,只是盯着对面洞口。韦连勇知道是宋翊请来的帮手自然不敢怠慢,抱拳道:“这位好汉,对面便是摩尼教的藏身之处,还请暂蔽身形相机而动。”不说还好,话一出口,两名人蛊反而迈开大步向山洞走去,完全没将韦连勇的警告放在心上。
韦连勇心道不好:“此二人怎生如此托大,这不是将我等也暴露了!”招呼兄弟,各自抽出兵刃准备出手。
俚僚人不但修习盎拳,在刀术上也是颇有独到之处。韦连勇弟兄四人手中各持“纷撒”刀凝神戒备。纷撒乃是俚僚人惯用的长柄无镡大砍刀。
两名人蛊就这样在众目葵葵之下,大马金刀昂然阔步地走到山洞附近。守门的摩尼教众也都持着兵刃,见着二人走来纷纷横刀提枪以对。
金城动也未动,倒是铜刃抢上一步将缠身破布撕成碎成片,两柄阔刃大刀自背后交叉斩出,将两名摩尼教众拦腰斩断,躺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哀嚎。
扯去破布,露出铜刃黑青色的肌肤。此人生得细腰宽背,虎皮缠腰上身赤裸,满身精健的肌肉,根根分明有,一道斜斜的伤疤贯穿胸腹足有三尺来长,极为突兀,也不知如此重伤之下怎样留下性命。
铜刃光秃秃的脑袋无发无须,双眼赤红眼窝深陷,宽厚的嘴唇裹着一口的尖牙。两只眼睛虎视眈眈看着刚刚赶来的摩尼教众人,弓着身子仿佛一匹蓄势待发的饿狼。
铜刃手中的两柄大刀宽近半尺,刃长三尺,缠柄革带磨得黝黑发亮。大刀宽厚沉重,刀身黝黑刃口雪白发亮,使起来仿佛两道银色闪电。如此沉重兵刃由铜刃单手使出却似轻若无物,刚刚闻声赶来的几名摩尼教徒瞬间被银光绞杀成碎片。
铜刃伸出长长的舌头享受地舔食着刀上的鲜血,杀戮带来的快感令他双眼变得更加血红。成为人蛊可以获得力量,同时也会失去某些东西。铜刃的灵智很低,已经比野兽强不了多少。但这鲜血,却可让他回忆起作为一名勇士的骄傲。
达久努卡二十岁时就已经是夔州地区苗族的第一勇士,健壮英俊的外形是无数少女爱慕的对象,但这一切只是在那个怪物出现之前。都拉乌一族的这个怪物都拉乌来,在鼓社节上公开向达久努卡挑战,并已压倒性的力量战胜了久达努卡,夺走了第一勇士的名号。
达久努卡知道都拉乌来有着不可战胜的天赋,哪怕自己再练一百年也不可能打败他而重新成为第一勇士。强烈的自尊迫使他找到了仡羋榜留,用人性来换取力量。
仡羋帮留将达久努卡侵在毒虫熬制的毒汁里三天三夜,无尽的痛苦甚至让他怀疑是否有必要重新成为一名勇士。但心中的自尊终究战胜了痛苦,他咬牙坚持了下来。
重新回道都拉乌来的面前,对方几乎认不出这个面目全非形同恶鬼的对手。再厉害的毒虫也不过是蛊虫的食物,毒虫与蛊虫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人与人蛊之间也是如此。
摩尼教众根本无法阻止铜刃,十几名教众手持兵刃徒劳地将两名人蛊围在中间。铜刃用血红的双眼虎视眈眈地看着周遭的众人,大口里烫着涎水,仿佛在开看着自己美味的食物一样。
一名黑衣人排开众人走进战圈,背后背着一支龙头金丝龙头杆棒,正是贪狼自信满满地过来接手。
虽未说话,铜刃也知来了强敌,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胡狼停在离铜刃两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拉开架势,自后背摘下龙头杆棒。
铜刃纵身抢出,双刃交叉斩出。胡狼毫不示弱,龙头杆棒化作一条金色游龙缠向铜刃。一道金光同两道银光对撞一处火星四溅,胡狼竟被压着退出一仗多远才稳住颓势。硬拼力量胡狼竟然不是铜刃对手。
胡狼飞起一脚直奔铜刃肋下,同时旋身打出一棒直奔铜刃头颅。龙头杆棒乃是一件软兵器,铜刃只能同时举双刀去防,肋下硬生生挨了胡狼一脚。
胡狼乃是内家高手,气运足尖踢到铜刃肋下竟然脚尖发麻,没想到铜刃皮肉竟然如此坚厚。当然,铜刃也是肋下吃痛,虽不至骨断筋折,但毕竟一流高手这一脚也不好受。两只大刀舞的旋风一样,似要将胡狼搅成碎片。
铜刃臂长刀阔兵刃沉重,龙头杆棒却是软中代硬只适合以巧取胜。俗话讲一力降十会,胡狼面对如此刚猛拼命的打法,龙头杆棒此等软兵器根本讨不到便宜。
胡狼扣动棒尾机阔化棒为枪,霎时间金芒灿灿吞吐不定,金枪如蛟龙出海左拨右挡在滚滚银光中翻腾不定。铜刃的双刀化作滔天巨浪,胡狼的金枪却如一条金龙在巨浪中穿梭求活。
孤狼未曾如此压抑过,自从出道以来都是他压着别人打,何曾有过如此不利之时。恼羞成怒,胡狼大喝一声,枪尖一抖化作万点金光,铜刃亦不示弱银光一抖铺天盖地。二人正在难解难分之时,斜刺里一柄铁锤砸到,铜刃双刀一并恰似一口盾牌将金铁锤挡下,锤势威猛竟将铜刃震退两丈左右。
铜刃震得双手发麻气得哇哇直叫,只见对面一人手持西瓜大小的乌金锤站在那里矮丑粗壮。
那丑汉舞起大锤力大无穷,正是金牛前来助阵。胡狼同金牛对了一下眼色,一前一后并肩齐上。铜刃虽然力大却绝非以力量见长,而是身法速度奇快对上胡狼稳占上风,谁知半路杀出一个大力蛮牛。对方也是计算妥当,以一敌二互补漏缺立于不败之地。
胡狼当先出手牛金晃动大锤紧随其后。突然间,牛金眼前一黑,一只硕大无朋的胳膊擂到胸口之上。牛金脚不沾地倒飞数丈才能稳住身形,心中暗骂“,哪个混蛋趁乱偷袭险些让老子吃了大亏。”抬头看时,却见一个铁塔般的巨汉立在当场,将自己与胡狼二人隔开。
巨汉足有六尺开外,筋肉盘错硕大无比,大腿能有常人腰身粗细,一条手臂便如小树一般,双眼血红长发披散口生獠牙,长相倒似猿猴一般。要说铜刃像只饿狼,但也比他多七分人样。
这巨汉下身同样裹着虎皮,上身穿着半寸厚的札甲,精钢打造锃明瓦亮,蒲扇般的双手带着精钢手套更显得巨大无比,正是金城撕了身上裹布露出本来狰狞面孔。
金城所使兵器乃是一柄玄钺,虽与莫天川的鬼钺名字相近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兵刃。莫天川的鬼钺几乎算是暗器,短小趁手近身打斗最为实用,一副双钺顶多几斤的分量。而金城的短柄玄钺却是一件地地道道的重兵器,与单刃板斧的样式相近,只是窄了些许长了很多足有四五十斤分量。
玄钺这种兵刃盛行于商周时期,像斧比斧大,圆刃利劈砍。因玄乃铁之本色,所以铁制称玄钺。由于钺的分量太重,后世都将它作为仪仗礼器,几个会拿它来对敌。金城竟能单手使用这种兵器,实在令人乍舌。
金城将兵刃随意撂在一边掷地有声,要以双拳对付金牛的铁锤。
金牛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指着金城却是大笑出声:“没想到还有比我更丑的人。”金城却不在意金牛的嘲讽,冷冷地盯着金牛竟露出玩味的笑容,仿佛家猫遇到耗子一样找到了玩物的乐趣。
金牛冷冷地看着金城,脸上笑意尽收,他知道自己的对手绝对是个狠角色。金城的笑容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的专属,是一种以残杀为乐趣的疯狂笑容。
二十八年前,金牛出生在夔州仡佬族一户铁匠家里。因他自幼相貌丑陋身形矮小,不但街坊邻里欺负他,就连两个哥哥也是瞧他不起,稍有不顺非打即骂。父亲看他天生有膀子力气,便拿他当牛马一样使唤,没日没夜地让他抡锤打铁。
金牛虽然身形矮小却是一身神力,加之自幼每天抡锤,十五岁上下便已力大无穷无人能敌。长期的精神扭曲终于让他爆***起打铁的锤子将村里几个看不过眼的打成了残废。
两个兄长怪金牛拖累一家将他一顿痛骂,说他样貌丑陋天生灾星。几人争执如火泼油,金牛一怒之下结果了两个兄长性命从此亡命天涯。后来金牛遇到杀道盟的玄武,学习武功四处杀人,渐渐变成了残忍好杀的恶魔。
念及过往血气上涌恶性陡升,金牛还有什么可在乎的,杀人就是他生存的理由。金牛将手中铁锤轮的狂风一般向金钺砸去。
金铁相击仿佛雷鸣之声振聋发聩。金城背上竟然背着一面精钢盾牌,盾底带尖与金城后背大小相当,竟有一寸来厚,扣在身后同背甲一样。铁锤打在盾牌之上犹如洪钟暴响,震得金牛耳中嗡嗡直响。
金城单手挥盾将金牛震开,金牛杀心大起抡铁锤与金城战在一处,暴响之声不绝于耳。牛金算是嗜血之人,但他的对手却是真正的魔鬼。
金城就是都拉乌来,那个从铜刃刃手上夺走第一勇士称号的怪物,一个为战而生的狂人,他天生天生高大神力惊人面貌丑陋。
铜刃成为人蛊后,重新与都拉乌来对战,并轻易取得了胜利。铜刃的变化显而易见,都拉乌来得知铜刃变为人蛊的原委,毫不犹豫地找到了仡羋榜留。
他并不在乎什么第一勇士的名号,他只想变得更强。既是没有铜刃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变成人蛊,只为得到那份强大的力量。不顾一切地追求力量就是他的疯狂和活着的唯一目的,痛苦根本不在话下如果可能他甚至会再变一次。
金钺刚刚破皿而出便迫不及待地与铜刃再战一次。破皿那一刻所感受到的,脱胎换骨般的强大让他不试不爽。铜刃胸前那道长长的伤疤就是当日比拼的结果,金城才是最强的人蛊!
乌黑的玄钺,不知有多少冤魂缠绕其上。金城拿起玄钺的那一刻,便是不可抵挡的胜利。沉重的玄钺划破虚空,虽然没有锋利的刃口却是不可抵挡。
熟铁打造的锤杆并不能阻挡玄钺的去路,没有惊天动地的风雷之声,玄钺只是默默地切过了金牛的身体,一刀两断干净利落。
人蛊每月都要啖食几滴主人的鲜血,但主要还是以以血肉为食,最理想的就是人吃人。
金钺拿起尤在呻吟的金牛上半身,眼对眼地大口吞噬金牛的血肉。金牛试着用双臂阻挡金城的血盆大口,却被硬生生地咬断手指,金牛在金城的眼里不过就是一只鸡仔而已。
撕咬内脏传来的苦痛比死亡更甚,金钺眼中充满玩味的神色,如同金牛用铁锤砸碎吕同飞脑袋时一模一样。金牛此刻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忍,对方根本就是一头野兽,天生便是以人为食,自己作为食物的位置从一开始就不曾改变过。
金城吃得心满意足才捏爆了金牛的脑袋,随意地将尸体抛在一边,仿佛就是吃剩的半个炊饼毫不吝惜,反正眼下有得是“炊饼”。
金城进食的时候没人趁机偷袭,所有的人都被这可怖的一幕所震慑。就连胡狼这等久历江湖见惯生死之人都欲当场呕吐,打抖中险些中了铜刃一刀。
直到金城重新拿起武器才有一人挺枪而出。方七佛并不是畏惧金城的力量,他只是不习惯人吃人场景。金钺招式刚猛无俦但他有信心以巧破敌,毕竟对方在招式套路上还远远不够看。只有金牛这种傻蛋才会硬碰硬,毕竟金牛只是一个打铁匠,而方七佛却是扎扎实实地学过十几年杨家枪法。
方七佛是土生土长的清溪县人,家中经营布匹生意倒也算殷实富裕。方七佛年少时便好习武艺,家中专请武师教授枪法。
时年,清溪县城有他家一套宅邸,院内一块奇石被应奉局相中,来了官差半文不给,贴上黄封便要拆了院墙将石头运走。方七佛也是年轻气盛,打伤几名差人四后处流亡。可怜家中老父被他连累坐牢,万贯家财散尽才放回家中,不几日便活生生的气死了。
方七佛背井离乡四处求艺,坚信乱世之中只有武力才是真理,有朝一日定要将朝廷推翻,但他也绝不是孤身奋战。
眼见金城如此可怖,侬广厚也挥刀砍了上去。两柄纷撒刀铺天盖顶,刀法虽简却是化繁而来,绝无花哨取巧。
仡羋榜留对两只人蛊绝非盲目自信,金城面对两大强敌虽然左挡右支仍然不落下风。金城虽然不如方七佛灵活多变,但他身披重甲刀枪难以造成实在伤害,当真像座坚城般难以撼动。方七佛二人也是江湖老辣,专门砍刺金钺双腿,一心想要将他放倒,到时便能任意宰割。
韦连勇等人见但侬广厚,各持纷撒刀迎了上去将侬架下。韦连勇四兄弟虽然刀法不及侬广厚,但是胜在共同进退。韦连勇,韦连诀持双刀强攻,韦连成、韦连雨各持单刀手盾连防带打,都是平常演练的军阵,进退有度、攻防结合、配合默契,双方一时间倒也难分高下。
这边没了侬从旁侧击,方七佛独自对抗金城立时落了下风。金城左手持盾,右手持钺,防则滴水不漏,攻若雷霆万钧,全身札甲又无处下手,对方七佛的攻击毫不在意。方七佛虽然打定心思以巧破敌,怎奈对手坚甲在身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眼看杀道盟就要全军覆没,突然间斜刺里跑来一个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