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黑白相间的鲤鱼蜂拥而上，相间从水中扑腾而起，疯狂争抢水面上的食物，溅起水花无数。
蓝衫青年背对着许田，沉声道：“那个少年，是刚入凝气境？”
“应当是凝气一层，至少他外放的气势是这样。”许田答道，“上宗的天才弟子，哪是山下的同阶人能相比的。他能一拳击退田老二，而且我看得出他还有所保留，而田老二则是全力出手，想必凝气二层的人也不是他对手。”
“那么你呢？”青年转过身，“以你凝气三层的修为，你能打得过他么？”
许田想了想后，平静地道：“不好说，我不能确定。”
但是下一秒，他望向青年的眼睛，却露出惊色。他大概知道眼前的青年在想什么了。
青年名为楚金相，是星耀城城主楚狂的儿子，并且，还是楚家独子。
说来也怪，楚狂自及冠后五年娶妻开始，一直到不惑之年，共纳妾十余名，但其膝下却无一子，光有女儿成群，燕瘦环肥，莺歌燕舞。
楚狂多年求子不得，每日看着府中女子环绕，颇为心烦。
直到一年后，楚狂偶然醉酒之际，夜上自家女佣。不料时来运倒，这名女佣竟怀上楚狂的孩子，并生下一男孩。这名女佣本就姿容不俗，又妩媚天成，母凭子贵之下，一举成为楚狂最宠爱的侍妾，宠幸之爱尤甚正妻。
取名楚金相的男孩从小便养尊处优，被呵护得如同楚家至宝，生怕其受到一丁点伤害。
有一次一名下人忘记给楚家小公子房中添加碳火导致这位小祖宗获了风寒，楚狂大怒之下，命人乱棍将这名下人打杀了。至此，楚家全府上下噤若寒蝉，楚金相更是渐靠狠厉、阴毒而去。
渐长大后，楚金相更为游手好闲，仗着城主父亲在后，在城中更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地行事，加上其睚眦必报的性格，更是惹来民怨沸腾，但是大多数人却敢怒不敢言。
多年下来，他得罪了不少人，更是惹怒过附近宗门。但楚狂平生多交朋友，人脉极广，独子惹出来的祸事基本全由他这个做父亲的料理了。
为了儿子的前路更为宽广，楚狂甚至以重利许诺鹰嘴山某一长老，使之收楚金相为入室弟子。
这样一来，楚金相便同时拥有两张护身符了。
只是，随着楚狂的年纪渐长，他明白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去，然而手底下经过大半生打拼下的基业必须交到自己儿子手上。
其实楚狂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庸碌，只是因为是独子，又有爱妾晚间吹枕边风吹得紧，楚狂还是决定大力培养这个儿子。
近两年，楚狂开始约束起楚金相的行为，让其不再那么肆无忌惮，并且将一些城中事物交由他去处理，虽未必处理得好，但也是一种锻炼。
像今日陪同那名叫古风的一阶炼丹师，便是楚狂千叮咛万嘱咐给他的事。
由于父亲那边盯得紧，楚金相行事不敢再多用父亲的人，而是更偏向于自己的家臣手下们。若是让楚狂知道了他要出手对付一名上宗的天才弟子，天晓得那个对别人狠辣对自家人也无情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楚金相才会问许田是否能打过那名上宗而来的少年。因为，许田是他的贴身扈从，并非是父亲那边的人。
许田仔仔细细地思量了一番，斟酌一番用词后，才一字一句地吐出：“少城主，且不说我能否胜过那名少年，若是因此惹来城中坐镇于此的那名上宗高阶弟子的注意，那我星耀城楚家将会迎来大风暴。”
楚金相闻言，面色阴晴不定，最后才咬牙切齿地吐出几字：“真是丢人！”
许田闻言，心下一松。
微风拂水面，卷起阴柔青年过肩长发几缕。
楚金相忽然道：“对了，我那小师妹今日如何了？”
许田静静道：“还是不肯住进府里来，依旧住在龙鳌客栈里。”
青年闻言，冷哼一声，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小镇旮沓里来的富人小姐也敢摆架子，不知道这星耀城里多少贵族小姐排着队等着本公子临幸的！真要逼急了我，本公子就强上了她！”
许田沉声道：“少城主，黄小姐毕竟是云老祖看上的人，待老祖云游回来，指不定要收她做弟子的。”
“哼！”楚金相不屑一笑，“你一个大老粗当然不懂女人！待生米煮成熟饭后，本公子便是她的男人。若她不敢声张，那样最好，若她敢公之于众，她的名节就毁了，这辈子都别想有什么地位。到时本公子自会提出纳她为妾，为了自己的名节着想，你说她会如何选择？”
“退一步说，若她单独将此事告知云老祖，老祖除了愤怒之外，难道没有其它考量？若是真心为她考虑，说不得还要亲自做媒保我俩成亲，到时大不了娶她为正妻便是了。本公子堂堂一个星耀城少城主，让她高攀已是天大的恩典了，竟还敢轻视于我？”
许田默然无语。
楚金相又自顾自道：“怎么说我师父也是鹰嘴山长老，就算地位比不上云老祖，但面子在山内也不算小了，何况我背后还站着我父亲，我何惧之有？明天再去一趟好了，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还不能好好把握......哼！”
青年面目略显狰狞，眼中闪过淫邪。
太阳没入地下，明月当空升起，群星闪耀间，天地并不安静。
行走在星耀城内一条街道上，莫君临闲庭信步，夜晚的城池，还未到达夜禁时刻，路上依旧多行人。星耀城内，灯火阑珊，高谈阔论。
忽然，远处传来“咻”的一声刺耳长音，下一刻便只见天地间划起一条火红长龙，从城东地面升起，而后刺入浓浓的黑夜中，其拖曳的一条长尾，在漆黑的夜空显得璀璨无比。
长龙入天后，“嘭”的一声爆炸开来，火光四射，火星从四面八方逸散出去，形成一条条长短不一的火线，好像是先前的长龙解体，化为无数条小龙般。
“春杏坊的信号长龙！”有人大叫。
街道上，人群顿时骚动。望着天空上的火光长龙，人们脸上露出激动、兴奋的神色，而后不约而同地朝着某个方向跑动而去。
任他是长衫傍身还是长裙摆动，都阻止不了他们跑动的步伐。
很快，街上便只剩下些稀稀拉拉的三两个人，大体上都和莫君临一样一脸茫然。
莫君临倒是听清楚了大多数人嘴上的“春杏坊”三个字，想起那日小厮江宝儿所讲，应当是星耀城内最大的一家妓院了。
正巧闲来无事，莫君临便打算也去凑凑热闹。
星耀城城东大多是些旅馆酒店，外围的住宿条件差些的，便是供于马夫、脚夫的歇息之地。
条件稍好些的，便是一些炼体境武夫的居所。至于那些环绕春杏河的高档旅馆，则是供凝气境的散修和江湖雇佣兵休息之用。
春杏河的源头在星耀山脉之内，流经星耀城时，因河边多烟花之所，便脂水泛滥、红黄相间。春杏河上多石桥，桥底挂着大红灯笼，显得喜气飞扬。
河中画舫颇多，船头大多站着些文人骚客，小仓内摆放着文房四宝，以便他们灵感勃发之时记录下来。船尾的艄公则慢橹细摇，一来免得客人的墨水洒出砚台之外，二来也好让他们尽观河水风光。
包括春杏坊在内的其它妓院，到了夜间时分，将对着春杏河的大门一开，而后涌出多名花枝招展、身段姣好的妙龄女子，她们撩裙解衣，极尽所能地招揽过往游客。
小船上的游客们，或脸红避过，或口吐荤腥占点便宜，或大笑着离船上岸寻欢作乐。
今夜的春杏河，与往常大不相同。
春杏坊外，河中的船舶大多挤在一处水域，将一段河流围得水泄不通，游客们全部站在船头，踮着脚尖向岸上张望，却被岸上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遮蔽住了视线。
岸上是一副闹哄哄的场面，喧哗吵闹声此起彼伏，一句句荤话全一股脑儿朝着春杏坊大门砸去。
靠在前头的男人们，一脸嘿然笑意，挑逗着门内衣着暴露的青楼女子，那些女子们笑而不语，一脸媚态。门外的男人们邪火焚身，喉咙干涩，但就是没有越过以他们的脚尖组成的分界线一步。
莫君临赶到时，这里已经是这样的场面。
少年不解，拉过一边的青年询问这是什么活动。
那青年回头看了一眼莫君临，发现是一未到及冠之年的孩子，便有些不耐烦，简单着解释了两句，头却依旧转向春杏坊那边。
原来，这是春杏坊一年一度的花魁竞选之日。
春杏坊的花魁，不仅身段样貌在坊内排行第一，还必须精通琴棋书画。
在当晚所有游客眼前，花魁候选人展示完样貌身材之后，便是比拼文墨之功。最终呼声最高者，便是春杏坊这一年度之花魁。
花中之魁，如人中之状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