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丹来到慕容悲鸿的小院时,风无垢带去的丫鬟,放下了礼物,已经自行回了府上,院内,慕容悲鸿从旁边的酒楼,整了几道小菜,和风无垢推杯换盏,聊得正欢畅。
骆丹进门的时候,风无垢正站起身,双手抱拳,诚恳的感谢着,慕容悲鸿那晚和他下了一夜棋,让他免除了硬闯郑国公主行营的嫌疑。
骆丹暗自点点头,看来这风无垢还不是那么纨绔,多少还有些智慧,倒还明白了那晚,慕容悲鸿拉他下棋,实际是借故在为他洗脱嫌疑,
“悲鸿,你这有贵客,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们喝酒的雅兴”进得门来,骆丹手挽腰间,轻弯腰身,低声细语的说道。
“是丹儿来了啊,不打扰,这位是无垢公子,是我的朋友,我俩随便聊聊,顺便喝两杯!”慕容悲鸿忙起身,迎了过来,暗中却向骆丹挤了一下眼,意思是人我请来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骆丹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风无垢,听闻慕容悲鸿喊新来的女子丹儿,于是也微微欠身:“丹姑娘好!”
今天的骆丹,着了一身鹅黄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有着淡蓝色的花朵,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系在腰上,让本就纤细腰身塑的更加纤细,似是盈手可握,云袖随风,更有一股墨香书卷气在随人飘荡,虽然戴着斗笠,却依稀可以感觉到,这是一个绝色美丽的女孩。
听骆丹和慕容悲鸿相互称呼的很是熟稔,风无垢猜想,这应该是慕容悲鸿的红颜知己无疑了。
“无垢公子却不是生人,我就不客气了。”骆丹说着,迈着碎步,盈盈走到到了方才慕容悲鸿坐的位置上坐下。
待骆丹坐下后,风无垢才落座,一瞥之间,面纱里隐约的面容,似乎是有一些熟悉,而且听这个女子方才说的话,应该是以前和自己见过面,只是自己记忆里,却并没有一个唤作丹姑娘女孩,待要仔细看看面纱里的女孩的容颜,又怕被人认作孟浪之徒,遂心中就有些揣揣不安。
“听丹儿话里的意思,原来早就和无垢公子相熟,那就更加的好了,一起喝上一杯吧。”慕容悲鸿在一旁乐呵呵的说了一句。
“那是自然,那天和无垢公子单独聊了很多话,那里能不熟络。”骆丹笑着说道。
风无垢也确觉得这个女子声音有些熟悉,但仍旧想不起这丹姑娘是那家千金,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自是相熟的。”
“那我先敬无垢公子一杯,无垢公子自上次见过后,似乎消瘦了一些。”骆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风无垢不由自主摸了下下巴,确实自己自那日湖边,见了那位渺然不知芳踪的姑娘后,憔悴了许多,心中更加确认,这位丹姑娘以前一定见过,但还是想不起,对面坐着的这位丹姑娘是哪一位,自己几时见过,只是现在却又无法打听,遂故作镇静,端起酒杯:“丹姑娘请!”
风无垢才将这杯酒喝到嘴中,却听得对面的女孩说道:“料想无垢公子乃是名门之后,将门虎子,只怕阅芳无数,群芳尽览,只怕是记不得小女子是谁了,姓字名谁。”
风无垢平日里最怕人说他持才傲物,贵人忘事,这酒才进咽喉,骆丹这句话却一下子把他给噎住了,酒便呛到了气管中,只呛得满面通红,忍不住咳嗽起来。
慕容悲鸿也坐了下来,见此情景,忙说道:“无垢公子何等风流人物,记不得你这般庸脂俗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莫要再这般说了,来无垢公子莫要与她计较,喝酒。”
风无垢本来咳嗽已经缓解了许多,听了慕容悲鸿这话,又狠狠地咳嗽了起来。
“原来如此!”骆丹又自斟了一杯:“这倒是小女子不懂事了,是小女子说错话了,甘愿自罚一杯。”说着就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不一会,风无垢缓了过来,也明白了这二人是在调侃自己,心道这两人一唱一和如此协调,看来确是非常熟悉,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不过看来这丹姑娘自己还真是见过,却没认出来,倒是自己的错了。
想到这,便端起了酒杯,想说一句致歉的话,却不料骆丹抢先开了口。
“听闻无垢公子诗情绝佳,前几日,去参加了一个京城才子诗会,不知有何旷世佳作,可否请无垢公子不吝,吟来一听,也让小女子洗洗耳。”
风无垢的酒杯刚举到半空,听闻这句话,酒杯便停在了空中,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说到:“慕容公子一首月下独酌,震古烁今,无垢的诗,却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献丑了。”
“无垢公子真是谦虚,小女子看来是聆听不上无垢公子佳作了,这一杯,只当丹儿自己说错了话,自罚一杯,权当向无垢公子赔罪。”说着,骆丹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一会时间,骆丹道了二次歉,又自饮了三杯酒。
风无垢无奈的望着望,自己举在空中,尚未饮下的酒,心里就有些惭愧尴尬和惶惶不安,这歉和酒,本应该是自己道的和喝的,却让别人做了,便有了告辞的念头,干脆什么也不说了,直接喝了下去。
“无垢公子这样喝酒,莫非是打算要告辞了。”
被骆丹一语点破了心思,风无垢哪里肯认,急忙说道:“无垢和慕容公子与姑娘相见恨晚,哪里会走。”
“既然无垢公子觉得你我相谈,甚是融洽,还没打算要走,那丹儿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无垢公子应允。”
“那是自然。”风无垢连续几次,被骆丹用话将到了死角,此刻恨不得能够畅畅快快的说上几句话,解了自己的尴尬和无奈。
“听闻无垢公子棋艺超凡,恰好小女子也颇好此道,不知无垢公子能否赐教一二。”说着,骆丹起身,略施一礼。
若放在平日里,有人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风无垢必然极力推辞,毕竟下棋是极其耗时费神的,而且经常和比自己水平低很多的人下,对自己棋艺毫无益处,而且还会使棋艺下降。
这也就是很多高段位围棋选手,不爱和低段位棋手下棋的原因,骆丹作为曾经的围棋国手,自然深知,以风无垢的棋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会和人下棋,否则的话,想要和他下棋的人,可以让他一天什么也干不了,一天到晚就只剩下棋了。
从一进门开始,骆丹就按照自己预定的方案,一步步让毫无防备的风无垢,进入到自己预设的氛围里,首先她一直用话和行为,挤兑风无垢,让风无垢感到无奈、尴尬,以及不能畅所欲言的憋屈,而现在,她抛出了下围棋这个议题,她相信,风无垢会答应的,因为每个人憋屈久了,都想找一个发泄点。
恰好,围棋对于现在的风无垢而言,就是最好的发泄点,果然,风无垢很痛快的答应了,他现在确实需要用围棋,来发泄自己内心的郁闷,舒畅自己的心怀。
计划成功一半了,骆丹心中暗喜,下面就看风无垢钻不钻她设下的陷阱了。
接下来,骆丹就要想办法,让风无垢的心燃起一把火来,让他的内心里,充满愤怒,而人一旦处在愤怒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钻进别人预设的圈套。
很快,慕容悲鸿就拿来了棋具,放到了竹桌上。
骆丹捻起棋子,将二黑二白棋子分置四角对角星位后,然后自己拿了白棋,却没有立刻落子,风无垢做了个请落子的手势。
“小女不才,还是请无垢公子先落子吧!”骆丹将那颗白子放回棋盒内,笑着说道。
听骆丹这么说,风无垢可就有些很不高兴了,甚至内心微微有些上火,他对自己棋艺上的造诣,一向非常自负,认为天下年青一代,能在围棋上赢得了自己的,几乎没有,能赢自己的,也就是屈指可数的几个老一辈棋手而已。
但是现在,骆丹居然让自己持黑先行,明显是在小瞧自己的棋艺,觉得自己的棋艺不如她,这怎么能不让他上火生气。(注:古代围棋,持白先行,如果白方让持黑者先行,为白棋让先,视持黑棋者为下手。)
“丹姑娘这样,是觉得自己的棋艺,比无垢高?”
“无垢公子的意思是,无垢公子一定赢得了小女子了!”
“自然!”风无垢很自信的说,这两年,他会过十数位天下的年轻高手,却从来没有那一个年轻棋手赢过自己,他确实有这个自信的本钱。
“那要是无垢公子输了呢?”
风无垢用手指点了下棋盘,微微一笑:“我绝对不会输的。”
骆丹也敲了下棋盘:“巧的是,我也认为我绝对不会输,而你也绝对不是我的对手,而让无垢公子持黑先行,也是为了照顾无垢公子的情绪。”
骆丹的这番话话让风无垢非常生气,这哪是要下棋,简直是用话在拱自己的火,真想甩手就走,可已经答应了别人,又岂能反悔:“丹姑娘这盘外招,还是少用为好,请丹姑娘落子。”
“还是请无垢公子先落子。”骆丹依旧淡淡的说道,似乎真没将风无垢的棋艺放在眼里。
风无垢这下彻底就上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