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94900000007

第7章

第七章 君子诚方

“终于醒了!”可约眼皮稍动便听见千钧放下般的长叹。

“是你?”见是楚赋可约微有些诧异,她记得她和舒词在爹爹墓里,她病发舒词抱着她,然后她便在舒词怀里失去了知觉。“这是哪里?舒词呢?”

“楚府。”她就只想着舒词,楚赋负气的一拧眉,云淡风轻似地冷嘲,“可惜你所念的那个人不肯留在你身边呢!”现在已近午时,他让大夫早说可约醒来的时间,天亮可约未醒,舒词焦急地去找尘瀛最有名的大夫。

“更可惜的是留在我身边的却不是我心念的那个人,不是吗?”虽说刚醒她伶牙利齿不下平日。

楚赋摇着折扇尔雅一笑,可约总觉得那笑有种皮笑肉不笑的味道:“有心斗嘴看来你是好全乎了。”

可约看了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似谢实嘲道:“劳烦楚二公子照顾一夜,不好全乎怎么行?就算不为你这番劳心劳神,也要为你那些独守空闺的美人而好起来吧!”言外之意:你不管你那些争风吃醋的小妾,却吃饱了撑的来管我闲事!

楚赋却似被骂得开怀了,“哟哟,怎么我听着有些酸呢?”

可约颇有深意的一扫门外,“醋坛子都来了一堆了岂能不酸?”原来三小妾、四小妾已气势汹汹的冲到门口。

“你这贱人竟敢勾引我们夫君!真不要脸!……”

“她那么羞辱我们就是为了引得夫君注意,你看这才多一会就爬到夫君床上来了……”

“……”

“……”

可约饶有兴趣的听着他们诅骂,楚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被骂。待到二人骂得口干舌燥,可约抬手娇柔的勾住楚赋脖子,半怨半媚的道:“楚郎怎么也没个人上茶呢?瞧你的两位妹妹喉咙里要着火了呢!虽说他们对我没有好感,可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二人一听“楚郎”又火了,还“妹妹”那不是想抢正室之位么?更是火上浇油!偏生这个女人不但姿容出众,更是风情万种,气质独特,平白一动便引人想入非非,楚赋一向花心哪日真立她为正室他们该怎么办?

楚赋被她手臂一勾魂似已失了大半,下令看茶,手不自觉得搂住她的腰身,细腻柔软,幽香沁人。

“……”

“……”

二人已失了理智,破口大骂那顾得什么名门之后,小家碧玉的温婉形象!女人妒忌起来会发疯的,果然不错!讥嘲一笑,媚声道:“楚郎,我看两位妹妹根本不知礼数呢?这以后该如何是好?都怪你平日里太怜香惜玉,须知女人是需要教训的。”

“那你说怎么教训好?”他今日才发觉那两个女人着实无趣的很。

“我怎敢胡乱教训人,那岂不也是欠教训?不过话说回来,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女人多了,多听点戏也不错——是吗?”青匕格开楚赋乱动的手,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楚赋一笑松开她,起身潇洒一挥手,“遣他们二人出院,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让她们进来!”

二人顿时傻了眼了!遣出府便等于被休!她们伺奉了楚赋这么多年竟然因一个女人的几句话就被楚赋休了!

“贱人,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夫君……夫君……”

“……”

可约状若未闻的用青匕修着指甲,吹掉细屑,“贱人?青楼女人哪个不贱?”端详了许久,漫不经心的道:“我都死了几次了,可阎罗嫌我死得太好,不收……”

“阎罗不收还有我。”楚赋坐在床边,脸一点一点靠近,媚惑低语。

“做你的小五?”她眉角一挑,不屑道。

“你不像是甘心居人之下的人,给你留着夫人的位置。”他对女子从来都是花言巧语,这一次却是认真的。

“你倒是了解我,不错。”听她口气像是答应了?楚赋心一时便提起来。可约停下修着指甲的动作,青匕轻轻的描绘着楚赋俊脸轮廓,“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大胆的用匕首在自己脸上乱画,须知他一向爱脸胜命!

“我很有兴趣做做寡妇。”她闲依在床边,青匕有一下无一下的敲着掌心,眉眼轻挑,半是媚惑,半是挑衅的看着他。要娶我除非你死!

楚赋俊脸青涨,半晌一笑,“很特别的兴趣,但你也应该知道:我感兴趣的东西从来都是要带入墓里的!——而你恰恰引起了我的兴趣!”我便是死也要拉你一起!

可约好奇的眨了眨眼,“哎,想我也死了这么几遭吧,竟还没有尝试过被活埋的滋味,是不是真比做寡妇更好玩?”又看了看楚赋,连连摇头,“不过和你一起活埋那滋味想想都觉得不能忍受!”

“那你最好祈祷我长命百岁!”楚赋终于忍不住怒,她那表情似乎他是什么肮脏龌龊之物!他楚赋一向是闺中女子倾恋的良人,她竟如此不屑!

“你长命不长命又关我何事?”她表情疑惑,可眼底分明是狠绝的嘲弄。

楚赋忽然靠近,盯着她的眼睛笑意里夹着怒火,“有人似乎忘了她现在身处何处,那么我再说一遍。这是楚府,我楚赋的寝居,而你,正躺在我的床上!”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睡到他的床上,包括那些小妾,而她坦而睡之竟还如此不屑,他如何不气!

可约闻言一跃而起,像躺在什么脏物之上,“我说身上怎么这么难受,原来如此!”

楚赋再也压不住怒火,气冲冲的吼道:“苏可约,你别不识抬举!你当谁都可以睡在这床上?”她已起身下床,回眸冷然一笑,“我苏可约一向不知‘抬举’二字怎么写!”

楚赋笑得咬牙切齿,“很好!那我就告诉你,这床你躺了便休再离开!”

可约一怒之下顺手拿起一个茶杯狠狠的掼在他脚边,踏着一地碎瓷走到他身边,眼眸强硬的与他对视,“我还偏要离开!囚禁我?你算什么东西!”

衣袖一摔扬长而去,脚底被碎瓷刺破,血涌出染红了每一个脚印,如一路血莲怒放!

骑上千阳可约意识渐渐模糊,趴在马背上任由它带着驮着自己行走,只要不在楚府,去哪里都行。不是因为恨楚赋,她并不恨他,只是讨厌。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或多个这样的人,他长得并不丑,甚至还可能很帅,但你见了他却会莫明的厌烦不爽。

楚赋之于可约便是这样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摔下马来的,只当肌肤狠狠一痛,似有针刺入骨髓时才睁开疲惫不堪的眼,便见窗前男子孤冷的身影,宽肩瘦腰、身姿欣长、负手而立,渊停岳峙般一派巍峨,仅那一种风姿便令人无限神往。

窗外夜色浓稠,他虽一身白衣,可约却觉得周身如夜般漆黑。那格调,如她一般。

他是五行教的教主——冷行!

为她扎针的大夫悄然离开,白衣人回首,他脸上依然戴着银白的面具,深若寒潭的眸几乎能沁出墨来,“你不惜自伤逼我见你所为何事?”她病本不该这时复发,前两次自伤他没有来见她,只令木四好生照料,没想到这次她竟用自己的血来救楚赋,又与算子楼斗阵法,且故意毁了药又在冷风里受冻导致病提前复发,如此费尽心机不光是用苦肉计迷惑舒词楚赋,更是逼他来见她,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爹爹到底是谁葬的?”埋葬爹爹的人为什么将那件衣服放在爹爹棺椁里?是谁的?挂在棺椁上的冰绫是新织的,而她穿出来的却是旧的,这两件衣服可是同一人的?这人又与爹爹是什么关系?为何去探墓?爹爹到底在何处?是生是死?

这一切只有从埋葬爹爹的人入手,而当时她昏迷不醒并不知道,醒时已是几个月后,已被买入青楼……

“没有人葬!被乱坟岗鹰犬啄食而尽!”白衣人语气冰冷不耐,她竟敢置疑他说的话!

可约愤然起身,目光咄咄盯着他的眼睛,“冷行,你既然用我便知道我的能耐,这样的话拿来骗你看重的人不觉得幼稚可笑吗?若棺椁内没装尸身何以用七星禳命?”

第一次被人连名带姓的叫冷行竟有些惊愕,听完她话眼眸闪亮如星子,“你竟还知道‘七星禳命’?苏序的女儿果真不简单。你想知道那冰绫的来历,这世上除了舒简诗舜没有人会告诉你!”

“哼!你想让我对付他们直说便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舒简那老匹夫我誓要让他身败名裂!”早知道他不肯告诉她,心不由得愤愤,“你当不告诉我我便无法知晓么?”

冷行不以为忤,冷声道:“你当时不肯死,便要为活着付出代价。”

可约眉眼一挑,大义凛然道:“不劳你提醒,我清楚的很!”生生死死这么多遭她岂不知道活着的代价是如何残酷?冷行利用她,她也在利用冷行,在这一场较量中谁获得了最大的利益,谁便是最后的赢家!

“你当小心舒词,他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冷行再一次提醒,自从可约与五行教连袂后他便不止一次的提醒小心舒词。

“狠厉理智,冷漠绝情!”他外表温文尔雅,书生之气,但内心绝不是如此。那阵是她所布,阵内情形她自然一清二楚,面对那种倥偬他沉着冷静。挥剑杀父,狠厉绝情,有主见,知取舍。在最后一个幻象中分辩出是真是假,缜密机智,果敢过人,善于应对。

这样的人她怎么敢小看?这样的人也绝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

“你那美人计怕是行不通了!”浮云般的人谁能拴住他的心,况他反感她使用美人计!

“未必!”她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不爱美人,他舒词当真就水火不侵?“我一定会让舒词离不开我!毁灭舒简的骄傲!”

“你如今借他手除去算子楼,阿兰倒也没有白牺牲,她的孩子就不要加入五行教了。”她想起阿兰死时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不由得还是一颤。

能够承受血滤之术的人毅志力绝非一般人可比,她一直好奇是怎样的蛊咒会逼疯阿兰,为她合眼的时候她感觉到她身体里有一个蛊,一个咒。

生命流失之时咒也随之减弱,她在那时抓住了咒的尾巴。——原来这个咒竟是冷行下的!

当日楚赋给阿兰灌的药被冷行调了包,生下孩子后令她加入算子楼作卧底,又被算子楼派来杀楚赋。一蛊一咒与内心的痴情相抗最终将她逼疯!

“同情?”冷行鄙夷的扫她一眼,“你让楚赋休妾的时候怎么不见一点同情心?”

“他们是自作孽不可活!”骂她是贱人!她要让他们知道,她不但是贱人,还是一个狠心的贱人!“况楚赋要娶公主必然会休了她们,只是顺我这水推他的舟而已!”

“有他们作孽,便有我们来惩罚。这才是你苏可约该说的话!”冷行嘴角微扬,她可以想象他面具下鄙夷的神情,“收起你那可怜的同情心,你不配做善良的人!”

“我知你势力可达宫廷,我要知道三月之内鬼桃的所用明细。”她说到鬼桃舒词的神情颇有些深意,值得她推敲一下。

“这个简单,我会让木四给你。她用着可还顺手?”

“你练的刀当然趁手,也随时会割手,不是吗?”

冷行得意一笑,“这是自然。”银冷的面具自负傲然,漆黑的眸微眯,似醉里挑灯看剑,颇是自许赞叹,“你才是我练出来最得意的刀,举世无双的利刃!”

他眼中她就只是一柄杀人的利剑,她不由得一愤,“你可听说过莫邪宝剑?”

“阴尊帝之莫邪,亘古烁今的利器。”他是喜欢玩刀的人,自然也喜欢利器。

可约眉宇一挑,颇有些剑眉的凌厉之气,“昔年阴尊残雪持此剑一统瀛寰,征服三界,建立宏帷帝国。但是此剑是何人所铸,阴尊帝又是从何处得到此剑,无人知晓。传说其,上可开天,下可劈地,威力无穷。但剑生性凶戾,噬血成性,为天地间第一利,同时也是天地间第一魔物!”

“既是魔物,必然随时准备着噬主!越是利刃,越有魔性,也越难驾驭!——所以,你想要用利刃,就必须做好被其反噬的准备!”

冷行却颇为满意的哈哈大笑起来,“苏可约啊苏可约,你知道我为何看重你?因为你足够聪明,也足够狠!”笑声未尽人已消失在夜幕中,“我等着你的反噬!”白玉的瓶子落在桌子上,可约却没顾上那救命的药,愣愣地望着他消失之处,眼里咄咄的眼神忽然便落寞起来。

——这么便走了。

每一次她不惜自伤逼他出现,却每一次他都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有时她真希望自己便这么一直昏迷下去,那么他便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可却止也止不住的想要看看她永远也看不到的脸!

他就如梦境,一睁开眼便会破碎,可人怎么能一直不醒?

那样痛苦悲伤的夜里,她以为他是她最后的精神支柱,却原来他也不过是她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幻象!既然如此为什么又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她最大的宽慰?

“姐姐,舒公子来了。”平日里他们以姊妹相称。

可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冷行已令杏儿将三月内宫廷所有鬼桃出入皆调查个清楚,舒词那瓶显然不是出自宫廷,那他是如何得来的?难道除了皇家之人还有谁可以出入汇阴山?

一阵不急不徐的脚步声传来,舒词踏上层层木阶,入眼是半人高的一张黑白屏风,白纨绸底子绣着墨梅,斜斜几杆枝桠虬媚苍劲,而零星几朵梅花疏密有致,角处疏疏一勾冷月无声斜挂,淡墨的底韵镌然如画,依稀似有冷香幽幽传来。

转过屏风是墨色圆门,雪色门帘半卷在风中无声起舞,她斜依窗前身姿薄薄如烟罗,雪色罗裙委迤一地,发尚未梳墨玉一般流泻而下,时时有几声轻咳从唇角逸出。

旧湘帘半卷,窗外凌寒的白梅已然绽放,舒词想起那****鬓间别的梅花,思量着她是否正踌躇着剪下哪一枝别在发间更好看。

果见她手执一把花剪,似笑非笑的道。“难得舒公子还记得小女子来此相寻。”知道他会来,却不知道他来的心意,是道歉,是看望,还是挂念?

乱坟岗一战之后她心里的介意也似被那一刀挥去,她突然有些钦佩这个清隽如许的男子。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认真凝视这个男子,淡青儒衫轻垂,朴素淡雅,被阳光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轮廓。皮肤白皙,虽是剑眉却不凌厉,反倒清秀修长,单凤眼微向上挑恰似含笑,鼻梁挺直,嘴唇温润,若不是乱坟岗上那凌厉一剑,可约会以为他只是一个俊秀斯文的书生。

被可约这样唐突地盯着,舒词心里窘迫,表面上依然淡定从容,果如传言所说,君子诚方,品淡如菊。

这里不是坠梦楼而是苏府旧宅,抄家之后她也只修葺了这一间,黑白格调,仿如祭奠。

舒词只觉她这笑如梅花摇曳弄影,美丽不可方物,想到马车上的惊鸿一瞥,心不由便是一阵悸动。微微颔首便算是招呼了,“可好些?”声音如云卷云舒般徐缓。

可约笑了笑,剪下一枝白梅,将一剪春色插在墨玉般的瓶子里,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她执起桃木梳子有一下无一下的梳着头发,上次为救楚赋割腕后手臂也并未固定起来,动作也未因臂上有伤而稍加小心,唇角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倒有种别样的坦然趣味,“舒公子都来了敢不好么?”

舒词心竟然有些不是滋味,“惭愧!”

“惭愧什么?”他是来道歉的么?她蛾眉微蹙,脸微有不略。

舒词淡如水云的脸升起一抹红晕,惭颜道:“在下……毁了姑娘清白。”那日之后他一直想来看她,一是因为怕她生气,二是因为害羞竟一直没来,苏序墓里相处了一个晚上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来了。

“清白?风尘之中还有清白之说吗?”她语气淡淡,如窗外落梅无声泊于发间,舒词却从中听出了自伤与凄凉,“一条玉臂千人枕,两点朱唇万人尝,这便是青楼女子的命。”瓣瓣寒香便自她指间辗转零落,幽香细细已是一指凄凉。她却一拢青丝,回眸一笑,已灿烂如春花。“舒公子难道没听说过吗?”

舒词浅淡的心竟有些微的痛,她怎么可以将嘲讽也笑得如此灿烂呢?“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所以你何需惭愧。”这劝慰让他心不知怎的便揪紧的痛。一阵风过,旧湘帘吱声作响,窗外白梅纷落如霰,从她微侧的脸颊划过顺着青丝萦萦而落。

她明明没有泪,却为何舒词只觉那划过她眉睫的白梅如泪恍惚呢?

她微仰着脸任一瓣瓣寒香落于脸上,肤色与梅色并无二致,舒词几乎看不清哪是梅。冰冰的凉意落于脸上,她语气忽而轻松,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其实我还该庆幸吧!庆幸是你而不是别人。舒公子什么样的人?多少春闺梦里人,却被我承了云雨,岂不该庆幸?”这话虽是暧昧却不假,尘瀛三公子是多少少女爱慕的对像,而她本也万没想到自己会遇到他。

舒词脸皮本薄,被她这么一说耳廓顿时又热了,叮嘱道:“虽无甚大碍但还须注意。”可约看了看包裹手腕的白纱沉默。

“何苦自伤?”刀痕依然在上次她割腕的地方,如今白纱之上又泛出了些些的血迹,如雪上红梅,点点鲜艳,点点惨烈。

她却一扬眉,目光坚定,神情骄傲如窗外凌寒的白梅,“不是自伤,只是不想有人让着我!那是对我的蔑视!”尤其在他面前她不想让他有一丝轻视之意!虽然后来知道他并非轻视自己,可他刚才一声“报歉”又让她心升起那么一丝丝的介意。

他摇了摇头,“……我只是希望你有所适众。”不屑哭,不屑骂,在那种情况下她还能如何?她是个骄傲的女子,所以只有怒,用血洗去怒。“今后如何?”不再是清倌以后更多的人难为她,她还要在这里呆下去吗?

“今后?——活着。”她挑眉,难不成要再死一次么?这一挑似已挑去方才缠绵伤怀之态,舒词只见她身上一股不屑的英气沉浮,仿佛一朝将坎坷踩在脚下时的扬眉吐气,一时只觉得眩目。

而苏可约就是这样的女子,前一刻还哭得伤心欲绝,下一刻却一抹眼泪,继续奋斗!

听她朗声道:“听说当日皇上曾赐舒大侠一柄剑,不知可否一观?”一根茅草在他手中便有那样的威力,她想知道什么样的剑能配得上他。

她一个女子竟然喜欢剑?

舒词注意到了她改口的称呼,以及改口之后一扫之前的介意眉目间英气十足,顷刻便明白了,在朝野,他们是敌人。在江湖,他们可以做知交。

这样一想那夜酒后乱性的尴尬便消失了,他温煦地笑了笑,一展袖,那柄竹剑便探出了头。他竟将剑藏在袖里!舒词将剑递给可约。

那是一柄竹剑,剑身枯黄,泪迹斑驳,是用湘妃竹削成的,而这种竹子只有汇阴之山冰湖之畔才长有。

传说太岁末年,冰梦月宫的陵鱼巫师兼葭曾爱上了年少时的武尊帝颜冰,遂穿过七十二道天堑来到冰湖,默默地守候在冰湖边,每天为他去梦落闲潭采水馨花。

梦落闲潭是个极其险恶的地方,陵鱼每次去都满身伤痕,洒在湘妃竹上,一滴一滴。

武尊帝下汇阴山后受到了伤害,精神失常,陵鱼便以自己毕生灵力让她忘记那此不堪的回忆。也因此受到了武尊帝体内邪灵的反噬,化成泡沫!

然而只到她死武尊帝也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她死之后,那些洒落在竹枝上的血迹感受到主人的悲痛,于是化成了斑斑点点长在湘妃竹上,告诉武尊帝,曾经有一个陵鱼,如此的爱着他……

而这把剑便是武尊帝当年轻手折枝削成的,名为惘然。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后来这把剑一直祭在皇室,五年前舒词剑成,皇上将此剑赐予他。

“好一柄惘然剑!当真泣泪成珠,情谊惘然啊!好剑!好剑!”她眉飞色舞忍不住便信手挥起来,舒词见她身姿窈窕,动作优雅曼妙,说不出地好看,竟是拿着这剑作剑舞起来,不由得便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浅抿了一口。

可约似极爱这剑,舞得兴起身姿舒展,纵横跳脱,惹得舒词笑意连连,她忽一个扭身,背身一翻却突然听得一声碎裂回头看,舒词正空手坐着,笑笑的看着她。

可约一想才知道方才那剑正扫向舒词,可他何等人物当然可以随意闪过,可他竟懒得动,于是那一剑便挥将他手中的杯盏挥了出去。

可约脸不由得便是一红,低头一看剑上还有茶水,一时也顾不得羞赧顺手拿起身边的布便擦起茶渍。

擦好之后才发现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伸在自己面前,顺着那手是一件青白的衣袖,而衣袖的一角正在自己手中擦着竹剑!

她一时羞赧之下竟错抓了舒词的衣服当抹布擦剑!

再抬首便是舒词要笑不笑古怪的脸!

眼神一转她却一改羞态,细长的手指有致的敲了敲桌沿,语音漫漫地道:“想笑就笑,小心憋出内伤来。”

“那我不客气了!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没想到或是淑宁宛约,或是冷媚傲然的苏可约竟也有如此洒脱大意之时,只觉得亲切,似乎千万仞沟壑都尽填平。

舒词却也是一本正经之人,大笑之后理了理神思庄容道:“我此来找你却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

可约见他说的认真面露讶色,以舒词之能,还有什么事需要拜托自己?由不得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我有一兄弟中了蛊毒无人可解,希望你能出手帮他一下。”

原来如此,若说蛊术尘瀛怕是没有几人能解,舒词找到她想必已对自己的身世了解的一清二楚了。可约脸色不由得便沉凝起来,“却不知此人是谁?”

舒词见她神色已知道她的立场,“是我在江湖中认识的一个兄弟——徐江。”徐江其人本是楚家门生,也算是守旧一派的,手握重兵,被圣上封为骁将。以可约的脾气自然不肯救。但舒词说是他江湖的兄弟,便是以个人的名义请求,可约答不答应倒另有话说。

可约是个明白人当然也明白舒词的意思,楚舒两家的面子她当然不肯买,但是舒词的面子……且不说他在江湖中一剑为令的地位,便是那日乱坟岗上那一刻心灵的相通与乍然心许……

可约神思一转,目光眷眷的看着惘然剑,“既然舒大侠都愿将惘然剑借我一观了,怎不答应?”她这一句回答的却极是巧妙。“舒大侠”是告诉他,我救他是因为他是你的江湖朋友而不是朝野上的同党。而“惘然剑”却是说他日我要有难你必要以惘然剑在江湖的势力助我,否则我是不会救他的!

“如此多谢了。性命攸关苏姑娘何时有时间?”

“左右无所事事,你看吧。”

“此刻如能去是最好的。”可约推开窗户,天阴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雪,她怕冷的缩了缩身子,冬天的风颇冷,忽而一阵大风吹得半卷的旧湘帘猛地向她额头撞来,舒词伸手挡在她额头,湘帘便撞到他手上。他顺手拉下。

可约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的时候眼神却变了变。

舒词出了趟门,进来时手臂上搭着一件火红的披风,没有一丝杂色,竟是火狐皮毛做成的!

据说这火狐皮是君子国送来的供品,仅有两件,一件被圣上赐给安阳公主,另一件便给了舒词,其意当然再明显不过了。

“有了这个便不会怕冷了。”舒词将狐裘递给她,可约却没有接过,拿了件棉织的披风披在身上,边系衣带边半是认真半是打趣的道:“这裘衣像我这等人如何配披?舒公子还是留着自己用。”

舒词闻言脸上顿时升起了一丝不愉,可约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的系好衣带便出门。门前早已有马车候着,可约上了马车,杏儿递了一个暖手炉,车夫便驾着马车向徐府驶去。舒词骑马跟在马车后,她说那句话时眼中的疏离与自伤令他心很是不愉,可是却又不知如何去劝慰。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同类推荐
  • 贵女女配求上位

    贵女女配求上位

    人生总是有意外,通过书楼一朝穿越小说中。贵女之路,她昂首阔步。自己的人生,走自己的路。某女咬牙,成为重生文中恶毒女配角又不是她的错!爱并非全部,她只求一个缘字!一个身份贵重的穿越型贵女与本土重生女之间的PK!本文中所提作品为作者虚构!
  • 套牢桃花郎

    套牢桃花郎

    她嫁了一个人人都想嫁的男人:论权,他天下第一;论貌,他举世无双;论才,他无与匹敌;论武,他孤独求败..论情,他春心泛滥。于是,她只得绞尽脑汁、歪招使尽,抓牢他的心,将他驯成史上最纯情的情圣。详细介绍,请看第一章!
  • 婆娑花

    婆娑花

    在小客栈欠了一屁股债的施墨,五千两银子从天而降,只要他去一趟崖州,便能归他所有,另外,还有一件“天大的好事”。既然有好事,怎么能拒绝?既然要出门,便少不了带上债主宝儿。然而还没出门,便有杀手先至,又有人赠马赠银,一路上风波不断,冷酷剑手乌薄年,温柔富家公子上官慕,每个人身后,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小客栈老板宝儿的身份谜团,也一层层揭开。神奇的千花岛,美得如同梦幻的婆娑花,十数年前的谜团……一一在这双小儿女的离奇经历中解开。到底,谁才是师父的女儿,谁,才是他要终身保护爱惜的人?
  • 千年绝宠:修罗帝妃不好惹

    千年绝宠:修罗帝妃不好惹

    苏浅野,万恶血统,死于赤焰,生于深海,欲要成魔,踏破修罗!且看千年祸害苏浅野如何降服千年暴君,玩世不恭的个性如何一次又一次挑衅铁血王爷的底线!旷古绝恋,旷世奇遇就在《千年祸害:坑你没商量》
  • 风临天下:绝色狂妃

    风临天下:绝色狂妃

    她,是世界排名第一,生杀予夺,我行我素。他,是帝国的绝色王爷,铁血冷酷,威震天下。当她,穿越时空“少打我的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乱世浮沉,这天下不尽是男儿的天下风云会聚,且看今生谁主浮沉。
热门推荐
  • 九霄之上的龙鸣

    九霄之上的龙鸣

    龙族的灭绝究竟是元武大陆的扭曲还是人性的伦丧当龙皇之子卷土重来之日,定当让元武大陆百族俯首称臣这是一个神奇的时代,是属于他的时代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的步伐总有一天他会带着龙族重回百族之首,定要让那龙鸣响彻整个元武大陆,带着血海深仇他来了……
  • 涅槃重生:铁血女王回归

    涅槃重生:铁血女王回归

    在现代受尽背叛,回归古代离奇爱上仇家之子。现代悲剧重演?特工变废材?自家王朝被夺,父母失踪,谁能告诉我这个动不动就哭的哥哥是怎么回事?!
  • 俗世谣

    俗世谣

    离暮本是一块顽石,却被庆历王朝奉为决定继承者的神石。那些看起来冷面冷情的帝王也有自己的故事,这是离暮被锁在石头里面上百年或听过或见过的事实。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原来我是大佬的初恋吖

    原来我是大佬的初恋吖

    惊?周小霸王转进一中之后居然不逃课,最主要是已经一个月没有女朋友了。众人疑惑的想难道小霸王决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结果转眼众人就看见他们口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小霸王追着他们心目中的小仙女跑。“俞薇歌,老子追你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是无动于衷。”周与墨再一次表白失败后气呼呼的对俞薇歌说。“我……我……”俞薇歌扑闪扑闪着湿漉漉的杏仁眼,牙齿咬着下唇,紧张的两只手绞着衣服的下摆。“算了,老子……不,我错了,我不应该大声跟你说话的,是我的错,我在努力一点,让你喜欢我。”周与墨看见俞薇歌被自己的语气吓成这副小可怜的模样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立马放软了语气说。周与墨只顾着心疼他的小仙女了,从而错过了俞薇歌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女主扮猪吃虎。)
  • 源武之尊

    源武之尊

    天地之初,万物之始,为源。源之初,是为道。取万物之精源可化灵,夺天地之造化能变道。
  • 源灵承

    源灵承

    她带着怨恨的眼神看着他:“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都诅咒你不得好死。”说完抱着他跳下源灵承。
  • 神秘邮件

    神秘邮件

    本书是爱尔兰诗人叶芝的一本散文集。书中包括了《凯》、《秘密的玫瑰》和《红》三本作品集,每本作品集中还包括了若干篇散文,如《神奇的生物》、《声音》和《仙猪》等。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叛逆的孩子温顺地像只猫

    叛逆的孩子温顺地像只猫

    灵感来源于生活.用心感受世界,用爱记录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