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兄弟啊，过来坐。”赖九爷叹口气，不甘的放下手中的碗，指了指身前的地面。
“算了，在您九爷面前，我还是站着的好。”斐兄弟老老实实的说道，脚下纹丝不动，“虽然在您手上买过两次东西，但都是银货两讫，不赊不欠的买卖。自以为没什么值得您老攀交情的地方，”环视了周边一圈，重点看了看身后刚拿了自己十个筹码的黄牙师爷，“您今天这出戏，我就看不懂了。”
旁边站着的十数人中，在接触到柳影的目光时，有三五个讪讪地避开了眼神，更多的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柳影在看这些人时，赖九爷也跟着在看，两人同时看完又同时对视到了一起。
“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赖九爷叹了今天的第三口气，也不再套近乎，开门见山，“你要的第三批‘赤血石’和‘蓝金’被官家扣了，我交不了货，本来按规矩，我该把定钱退你，这事就算我认栽了。”
“就算这两样货是军方禁品，是守城重器‘荡坦’的重要能源，但我既然自己开了价接了单，输赢就应该是我自己的事。”
赖九爷的眼神平平淡淡，却有有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寒意，“但有一件事我输得不服，要斐老弟给我老头子说一说，给我的弟兄们一个交代。”老头子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微微颤颤的语气里充满了恐惧，“这件事，是怎么和‘卫生部’那群刨人祖坟的野狗，甚至还有宫里的圣上之间扯上关系的？你到底是在让我们和谁作对？和人皇吗？啊？！”
听到赖九爷最后尖利的嗓音里充斥的恐惧，环顾四周噤若寒蝉的一干人等。柳影心下一阵怜惜，说好听点是“地下王”，是“十六金刚”，说不好听就是一群勉强在夹缝中苟延残喘的野狗。
看似威风八面纵横四路，白道黑道十面玲珑，实际不过是处处讨好逢迎，挟裹着利益求生而已。一旦食物链顶端的人把线头一收，那张关系网就立马变成了捆绑自己的蜘蛛网，毫无生路可逃。
“‘卫部’？”红脸大汉也是一脸惶恐，“不可能！东家不过是私下采买了淘汰的‘荡坦’，在庄子里作护城之用而已，哪里招惹得到那些打扫卫生的杀胚了？就更不可能和圣上作对了！我的天啦！我得赶快告诉东家去。”
“是吗？那就请你带我去你的‘东家’那里瞧瞧咯。”
听到这个轻佻而戏虐的口气，柳影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一张兜帽下白皙而年轻的脸，那个双手抱膝，全身毫无重量的，蹲在屋顶上一晃一晃的身影。
一愣回神，寻声看去，哪有什么年轻人？兜帽是兜帽，阴影下却是三个壮硕高大的猛男。柳影毫不失望的哈哈大笑开来，对着突然出现的三个黑袍人朗声开口：“你确定要去？我东家最喜欢用针缝人肉，早打完早睡觉最好啦！”
“针缝人肉”？“早打完早睡觉”？两句不伦不类的怪话一出，其他人一头雾水，三个黑袍人却开始不停颤抖起来。仔细看去，却好像并不是三人自己在颤抖，而是仿佛虚空中有一根无形的鱼线原本钓着他们，钓鱼的人在惊慌愤怒中浑身发抖，牵动了傀儡般的三人也被动的抖了起来。
“啊~是你？！……”一声尖利的咆哮从黑袍人口中嘶吼出一半便戛然于无形，一阵狂风刮过，三人九块尸体伴着内脏“哗啦”摊摔一地，却奇怪的并没有多少鲜血洒出。
而庭院中的红脸大汉早已在风起时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啊~！”一声惨叫突然响起，惊慌失措的“十六金刚”尖叫着缩做一团寻声看去，只见半截手臂和一把断成两半的枪支，此时才断裂开来掉落地上，黄牙师爷不可置信的抱着突然断掉的右手骨茬，哀嚎倒地痛得满地打滚。
“呵呵呵呵~噗~”又是一串嘶哑的笑声响起，不几声就转化为喷吐而出的满腔鲜血。
纵横半生，阴人无数的赖九爷，艰难的趴跪在地上，侧着头，挣扎着伸出右手妄图再端一碗心爱的酒浆。
哆嗦的手伸至酒碗边沿，却再没力气端起来，酒洒人亡，就这样结束了传奇而悲剧的一生。
柳影“噗~”的吐出口中的草茎，一脸嫌弃。
这西城荒野角落的草根都是臭了，不知道脚下埋了多少无名尸体，自己这个习惯是不是该改改了？懒洋洋的想着，拨开比人还高的厚厚杂草，看着光滑坚硬蓝光泛泛的纳米海盐碳素砼城墙根，柳影深吸一口气，右手从手指到手腕瞬间晶莹如玉，残影划过，居然毫无阻碍的插入墙中直至没肩！
抽出手臂的柳影皱皱眉头，脑海里却突然传来一声非人的惊叫：“徒手穿墙！？这、这、这可是‘叹息之墙’！你、你，怎么可能！”
装B大师这下不皱眉了，笑得一脸灿烂：“啥子‘叹息之墙’哦，不过是让我们‘藏锋军’的后勤组给你们连夜赶工的羊圈而已。”
“老卫你听我给你说，这个东西是可以修得又快又牢固，当初我们训练时想偷跑出去喝酒都没办法。但谁叫“神域”里的酒虫馋人呢？一个叫司马云的酒鬼研究出了一个办法，只要在极冷极热的反复刺激下，它内部的纳米因子就会在短时间内拉开空隙，趁这个时候，把一种特别的酸素敷上，等它渗入其中填充了这个空隙，就能让它变成如海绵一般又柔韧又有弹性了！当然，这个柔韧和弹性是相对而言哈。”
柳影这几天一直在这么真三假七的和卫芷杭忽悠乱侃，这次也一样，这个配方的确是司马云捣鼓出来的，而且也的确是在他们出任务时立了大功的。当初柳影从“腐蚁口沫石”中发现这种熟悉的味道时，大喜过望，才制定了今天的计划。
至于发现稀释分量后再掺入其它搭配能做成“月肌霜”，反而是意外事件了。
“你买‘赤血石’和‘蓝金’，就是为了制造极热和极寒的环境？”
“宾果！答对了。”
卫芷杭再次沉默，柳影不介意的微微一笑，低头开始思索下一步计划。
“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没把墙彻底打通，现在赖九斤那条线断了，你准备怎么继续搞‘赤血石’和‘蓝金’？”不等柳影回答，卫芷杭又急冲冲的解释道，“其实‘赤血石’和‘蓝金’是我下令让下面注意的，最近才研究出来，它们对‘绿萝’现阶段的恢复有帮助。”
柳影颇感意外，眼睛一亮，耶？老卫同志今天的话有点多哟~
仿佛感受到柳影的笑意，本就不太擅长交流的卫芷杭有些笨拙的开了口：“这几天，不管是你故意打开封禁让我看到的，听到的，还是你给我说的，我都明白，也想清楚了。”沉默了半响，艰涩的声音低如蚊蝇，“我愿意帮你。”
“哎哟喂，老卫，你总算想通了，我就说嘛，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呀，给女神当打手多好啊，又风光、又安全、福利高、待遇好，咱‘藏锋军’纵横各个界面就从来没有不牛气的……”
“打住！打住！我明白！我懂！你这几天都念叨得我要散架了。”卫芷杭连忙止住柳影的滔滔不绝，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柳影伸手抹了一下下巴不存在的口水，一副满嘴唾沫得意洋洋意犹未尽的样子，心下却是一片清明，从“黑雀”那个死胖子那里偷师来的技巧还蛮实用的。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从来没有谈判经验的卫芷杭直接抛出了底线。
“说来听听？”柳影的声音不咸不淡。
“你要把你的那个神术教教我。”
“什么？神术？哪个神术？”
“就是我发现你每天都练的那个，早晚各固定一次，然后其他诸如吃饭、洗澡、拉屎，咯，就连现在和我说话都在分心练的这个。”
“哦~，你说的是我的‘不死金身大法’？眼光不错嘛。”
“‘不死金身’？听起来很厉害！”
“那是！这可是我用一千功勋向女神换来的，你一个魔法师怎么对这个感兴趣啦？算啦算啦，这个功法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教你到是没问题，不过你现在没身体啊！你得去女神那里求取一颗‘原力种子’种在身体里才能开始修炼。”
“原力？种？哦，那好吧。”
“我说老卫，咱可是亲兄弟明算账，你也得把你用‘绿萝’开门装人装东西的那招魔法教我哟！感觉很酷很帅的说。”
“那不是魔法，是‘绿萝’自己的神树核心空间，口令我可以教你，你的精神力也足够沟链开启之用了，不过‘绿萝’本身愿不愿意就要靠你自己了。”
“成交！”
“你们‘藏锋军’是女神的直属卫队？有很多人吗？你的引荐到底管不管用呀？要不你去给那个克雷迪神使说说，你们俩联合推荐下我？”
“他还不能算是我们军的，我是‘藏锋军’的正式侦察营上尉，他只是从其他星球召过来接受试炼的，还没通过测试正式入军呢，能不能通过还得我说了算。”
“哦？那我明白了，原来以前来的那些个‘神使’都是来我们这里考试的呀！”
“那当然！你以为谁都能进啊？要么得有本事，要么得有功劳。”
“那你说说我……”
天色渐暗，大雨将停，黑雾笼罩数天的皇城，云，渐渐淡了，不知道今夜是否会有明月？
一人一魂真心假意的胡扯着、交流着，慢慢消失在昏黄的傍晚荒野之中。
离誓盟大会召开，还有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