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第一次进入泰巍山的人,肯定会感慨其巍峨峻茂。泰巍山与其他山最大的区别就是它是座石山,不是座土山。这不禁又提起坊间传闻这里本是佛祖传道受业的地方,因为信徒众多,不肯让他沾染一丝尘土,于是长年累月不停打扫,把覆盖其上的黄土清理个干干净净,留下这光洁干净的石山。
说是石山,天下也不是没有。可泰巍山奇就奇在石头不是毫无规则的突兀形状,却是一块一块莲花石拼接起来,交织生长,灵意非凡。若是哪天太阳好,照在这些莲石上就会泛起金波,远处看耀眼夺目,更添几分神圣气息。
这就是为什么各种不同宗派的和尚为什么都以来到泰巍山修行为终极目标,因为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被称作佛家本宗,除非天下人都知道你这里出过能去西天的佛,成为真正的佛。这万年以来泰巍山升入佛祖座下的和尚不下两手之数,都是真真切切记载着的。既然只有这里修行管用,当然要来这修行啊,不然当和尚也会被说没骨气。
因此缘由造成天下和尚只分成两种,一种是泰巍山上的和尚,另一种是其他和尚。
不过这座山再高,也不可能住的下所有想在泰巍山修行的有志和尚。这时候又要说泰巍山又一神妙之处,那就是会挑和尚。只要你能在泰巍山修寺筑庙,你就能在名册里填上你的姓名,即使无姓无名没有师承也没关系,天下人都会人你是一个泰巍高僧。
难就难在一般与泰巍山无缘的和尚是建不了庙的。这里僧人寺庙不是土木砖石垒成的,是自己“长”出来的。想要在山上修行的和尚,只需要带一蒲团上山,寻一四处无人地界冥思静想,或是复诵经文。若是泰巍山认可你,便会在所处之处有一寺院长起,初始只可容身,随着修为佛识增长寺庙也会自行扩建完善,不时多个石凳石椅,又或是金身佛像,都不奇怪。
修行越大,容身寺庙越大。比如刑嶽山,又如大佛殿,都是辉煌雄巨的浮屠宝地,就是因为掌院之人修行高深莫测,而且随着日月更迭代代高僧传承,庙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雄伟。
但是泰巍山不是一点花草苗木都没有,虽然山上没有片尘,上任刑嶽山山长凤阙高僧久在红尘中传教授业,很喜欢花草苗木,便不远万里从南方生意盎然之处寻来土壤,种上各式各样长青松柏,竟在这山上开辟出一地绿所。从山下望向山上,就是一点青葱绿点缀在这佛山之上,别添一番生意。
山绿依旧在,却物是人非,身在那间非此间。虽是不愿,却还是成就佛陀的凤阙,是不是心心念念他这些年亲手栽培的植株呢?
却也不止,因为他最挂念的,可能是一个小和尚。
凤棠还是过的还不错,只是不知怎地比刚来的时候瘦了些。早晨天光不亮起床早课,也就是翻看凤阙的手记还有满屋的书籍。书是真的多,背靠山壁一墙经书卷轴,五子百家各式各类的都有,要是想看完,一天一天一本也得用个百来年。
不过凤棠用不着这么久,他曾经粗略的翻看过,基本上都是他经海泛舟读到过的。温习还是要温习的,第二次阅读,总能看到更多深意。
做足早课,凤棠要去敲晨钟,叫醒山内罪徒。已经一月有余了,偌大的山加上他满打满算有三人,也就是说他要管教两个人,一个是张正航,另一个是被五花大绑放进监牢的谢芝浔。
还记得那天,八个禅骨僧拎着被裹成粽子的谢芝浔来到刑嶽山,说是传方丈之旨把他关进大狱,刑期五十载。
阴阳眼老道就这样被投入这座山最大的牢狱,铁牢顶上吊着十数个颜色不一的金属环,禅骨僧合力将铁链穿进环里再牢牢禁锢死,反复检查无误后才安心离去。
“凤棠山主,此人罪大恶极,邪性难改。烦请您好生管教他,若是刑期年满却还是戾气十足,有劳您出手留他性命,防他祸害间。”一个禅骨僧走之前,是如此跟凤棠说的。
谢芝浔只是桀桀笑着,狂叫道:“哲远老东西真是没皮没脸,自己打不过我就算了,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当帮手。真真是脸都不要了,白活这么大岁数长了胡子不长志气,还是没皮没脸令人作呕……”
“若是山主觉得他吵,赌注他的嘴便是。不要为他扰乱心神,影响修行。”
“我会尽我所能,管教于他。”凤棠送走几位高僧,其实他心里想的,是真的要看着他五十载春秋日月……那不得熬的他胡子都白了腰都佝偻了,也得盯着这个桀骜不驯的道人。
凤棠暗下决心,一定把他早日教好,劝他向善,不然长长久久看着他,估计自己也不太舒服。
当然,这只是他月余山上生活的一个小插曲,变化就是他所要诤戒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谢芝浔是不带睡觉的,整日整夜破口大骂个不停,能把泰巍山山上大大小小的和尚骂了个遍,连猫狗草木都不肯放过,用他的话来讲,这座破山没个活物不该骂。
张正航还是睡不醒,能睡就睡。他还是答应小和尚列出的那几条规矩,虽然不情不愿。但并不是屈服了,而是早晨的钟声实在是烦,如果他不起是真的不停。与其饿着抗争,还不如认了这几条要求,起码吃喝不愁饿不到肚子。这才来的真实。
况且这几条也不是很难,就是真的很烦。
当他同意的那一天,从石室走出来准备找点吃食时,发现厨房半粒米都没有,盘子里盛了几颗果子,外带着烫熟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叶子。
气的张正航恨不得把凤棠人给扣过来打一顿才解气。真当自己是餐风饮露的活神仙了呗,一点粮食都不吃。
凤棠一脸委屈,他也饿的不行,只是生火煮饭他只会前两个字不会后两个字。要不是偶尔采两个野果,熬不住的估计不是张正航,而是他自己了。
“日常吃食,还得由师兄准备。不过你也可以教我做,等我学会了,就不用你做了。”凤棠支支吾吾的对张正航说道。
“山下那么多卖东西的,你挑一个饭馆买点酒菜,也不用饿着肚子啊。”张正航没好气的说,顺便拿着一个果子啃了起来。
“挑果子也不知道摘个甜的,涩不拉几你也能吃的下去。”啃了两口酸的张正航满嘴淌口水,酸的牙疼。
“还没到领布施的日子,不能破坏规矩冒领。况且米菜仓库里是有的,只不过因我不会做菜,便不忍心浪费食材罢了。”凤棠回道
张正航还是理解不了小和尚的逻辑。怕浪费,所以宁愿饿着肚子呗?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见过傻子,没见过像他这么小的傻子。
从仓库里拿出米菜,虽然张正航自己做的不好,起码果腹还是不成问题的。做好饭菜,大口大口的扒了起来。不过没吃两口,一盘子菜一点都不剩了,桌对面小和尚的嘴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狼吞虎咽如同百十年没见过吃的般,不一会干瘪的肚子圆润了起来,本来略显宽大的袈裟也看着也合身了许多。
凤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不好意思的大了个饱嗝:“张师兄,你再做些菜吃吧。我……差不多吃好了,多谢款待。”
“您是山主,随您便。”张正航面露不善,口含阴阳怪气。
“没事,来日方长,等我会的多了,一定好好照理师兄。”凤棠觉得自己做的确实有点离谱,有点对不起张正航。
张正航愣了愣,没有回答,又抓起了一把菜去灶台炒了起来,就着吃完碗里的饭,并未做声。
“做你该做的就行,吃我一顿没什么。别再烦我了。我今天已经被你烦够了。”
上一个说要照顾他的她,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