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靠山大佛,张正航推开凤棠房间虚掩的门,放在他的小床上。
凤棠的房间就在刚进靠山大佛左转不远的地方,小小的一件屋子,没有任何摆设。石板地上有一大一小两块凸起,大的长的一块被凤棠当做床用,较高的那块用作桌子,上面平整干净,左上角摞着一沓白纸。
“床上连套被子都没有么……”张正航扯过枕头,将小和尚平放在床上。
“穿这么厚,也确实不用盖被子。”用手试了试凤棠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烫,密布一层细细的汗珠。
走出凤棠的房间,去外边打了一盆热水,再从竹竿上拿来凤棠挂着的毛巾。毛巾用水沾湿,擦拭凤棠的头和手。
犹豫了一下,张正航没有解开凤棠的衣服继续清理。
听张良铸的讲述,今日事端就是因为凶兽从凤棠身上跑出来了。换做常人,听到如此说法肯定是不信的,但张正航早已见怪不怪。
一个十多岁的毛孩子,得到一生不传徒的凤阙首肯成为刑嶽山主,没点护身的真本事他是不信的。
不过他平常还真就是不显山不漏水的,要是看到山里的和尚用出什么招式,哪怕是人人都会的普通技法,都会感叹半天,满眼羡慕,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至于佛法,凤棠更是一窍不通,踩传送法阵这种基础的法门还是张正航教了半天才会的。张正航记得自己来回来去传送了上百次,人都飞吐了,凤棠才勉勉强强学会从这座山传去另一座。第二天,凤棠传来传去,把泰巍山有佛阵的地方转了个遍,觉都没睡。
张正航自诩看人都是一看就透,却在凤棠这碰了壁,今天这件事便证明了凤棠身上的谜团远比他想的多。
合上门退出房间,留凤棠休息。
“他……凤山主没什么事吧。”黑暗中,张良铸抱着肩靠在石壁上,等着张正航出来。
“你掀他袖子,把凶兽放出来的吧。”
张良铸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还好他没事,不然你死定了。不只是我,泰巍山的和尚不把你撕碎留个全尸,算你运气好。”
“你不会以为我真能与他不利吧?我仅仅掀了个袖子,他就能放出来一只凶兽跟我拼死拼活,我要是想杀他,不定有什么更厉害的人物保护他。”张良铸反驳道
“家主令回了没有?”张正航停下脚步问道
张良铸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那份金箔纸,已经刻满了东西。
“写好了,还没来得及传给家主。”
“得到关键的信息,不应该立即传信回令家主么,难不成这些信息还看不上眼?”
“泰巍山结界太重,要有人亲自取,寻常通信的动物都进不来的。”
“果然是张家,没几个活人的泰巍山都能安插进探子,有点能耐。”
“确实很不容易,本是家主用来照看兄长你的,我还没见过此人的真面目。”
张正航不屑的笑了笑。“跟你交接的和尚,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桓耘吧。”
张良铸听完吃了一惊,此次上山确实是通过桓耘与张家通信,看来张正航早已察觉桓耘一直暗中观察他。
“桓耘只是明哨而已,山上肯定还有其他暗桩。张家不可能就一个线人的,别太瞧不起你们。”张正航说道
张良铸搔了搔头,表示认同。“这些事情兄长肯定比我清楚的多,我也没见过暗桩,兄长也就别问我了。”
“没想着问你,这个暗桩,可能就算你出什么事也不一定出现。你还不足以引他上饵。”
“能引出来的,只有可能是兄长你自己陷入危险,他才会出手吧。”
张正航不置可否。“想待在这,就不要动凤棠,想都不要想。”
“知道了知道了,我才不会没事找事。”
“你可没少找。”
两人行至走廊中央,一人向左,一人向上,各自回房间休息。
凤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生疼,一点力气都没有。
费尽的睁开眼,纵使石室昏暗,还是被射进来的光刺的眼睛生疼。刚要坐起,被浑身的疼痛激的又躺了下来。筋骨酸软,就像是从百丈悬崖摔下来似的,每一处地方是不疼的。
叫醒凤棠的,是悠扬传来的钟声,声远深厚,一听就是张正航敲的。
拖着虚弱的身子,凤棠挪步走出屋子。如果不是靠着墙,凤棠根本立不住身子。途径门口,石壁上雕刻有自尊观音。小和尚推动雕像,雕像缓缓打开一条缝,凤棠用力推开,伸进手取出一把黑色雨伞。
“当拐杖拄着吧。”长柄黑色雨伞被凤棠拄在地上,支撑着自己向外走去。
不知何时,张良铸静步跟在小和尚身后,看着凤棠一举一动。
“你要是缺一把拐杖,我可以给你做一根。”看着凤棠挪动的比蜗牛还慢,张良铸忍不住说道。
“不必了,我用不到几天,就用这个代替就好。”凤棠头也没回,继续向外走去。
“……前日是我鲁莽,还请山主原谅。”张良铸说道
“张施主不必介意,你没事就好,当然,我也没什么事。”凤棠回道
“山主可认识那凶兽是何物,如此凶悍。”张良铸试探的问道
凤棠摇了摇头。“我当时只觉的手臂很痛,之后就晕过去了,并未见过什么凶兽。而且当时不是施主撩起我袖子的么?你应该看清楚怎么来的。”
张良铸尴尬的笑了两声,并未回应。
“从我这是套不出来什么话的。”
“山主自然是没有必要告诉我,我只是询问一下,愿不愿意说还是看山主的。”
“我不愿意说。”
两人走出靠山大佛,外面又是一个黄昏,并未像凤棠所想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我昏了有多久?”
“到现在整整三天。三天前傍晚回来的,睡到现在。”
“这么久了……”
“山主过一会去吃些饭吧,这几日滴米未进,就靠着兄长给你为些水喝,一定饿坏了吧。”
“到未觉得。”
原来,刚刚睡醒时听见的钟声不是晨钟,而是暮钟。
“我说怎么敲了这么久,原来是晚上了呀。”凤棠喃喃道
“山主在此山有没有饲养什么生灵?还是刑嶽山有什么护山守卫?”
“满山的树都是我照看的,这算不算?”
“……当然算是吧。”
“那数不清楚,太多了。”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活着的,会动的生灵?”
“没,我连树都没照顾好,更别说动物了。”
“哦……”张良铸若有所思
“张施主有此问,是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么。”
“确实是看到,不过既然无山主无关,就不叨扰山主了。”
一个高高的和尚走了过来,凤棠迎过去,看他眼熟,貌似见过此人。
“高僧来刑嶽山,有何贵干?”小和尚忍着痛欠了欠身,礼貌的问道。
“凤山主,脑子睡坏了?”高僧出言不逊
凤棠揉了揉眼,这才认清是张正航过来。只不过换了一身白色的佛衣,头发胡子都没了,比原来年轻了许多,看出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张师兄……士别三日,换了副模样啊。就是的,干干净净看着比原来好看多了。”
“你可别一醒就恶心我,又不是女的,天天看我干嘛,不是有病是什么。”张正航顾自前走,怼了凤棠一句。
凤棠见怪不怪,他也没想张正航能蹦出来什么好话。
“饿不饿,吃饭去?”
凤棠点了点头,呲牙咧嘴地转了个身,再往回走。
“费不费劲,挪的比虫子还慢。”张正航没好气的说道
“慢有什么办法,总比停着不走快。”
张正航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和煦的细风由远及近汇聚成一个风旋,被他点在凤棠身后。
小和尚双脚离地,漂浮在空中,被风旋催着向前飘去,到比原来快了很多,起码和正常行走速度一样。
来到饭厅,张正航散去风旋。桌子上已经摆好吃食,饭菜一应俱全,甚是精美。
“难不成是你做的?”凤棠有点难以置信的的问道
“想啥呢,当然不可能了。我叫良铸去膳寺定了一桌素餐,他们送过来的。”
说到这,张良铸又忍不住埋怨道:“我以前就说每餐去膳寺定就行了,会有人做好给你送过来,既省时又好吃,比你熬的白粥青菜好吃多了,你非不听。你晕了三天,我吃了三天好吃的。”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寺里边有不少米面果菜,干嘛要麻烦别人……而且我做的比原来好多了,以后还会更好。”
“膳寺就是用来做到的,去哪拿饭不是麻烦别人,而是他的职责所在,就跟你守着刑嶽山护它无事一个道理。”
凤棠不置可否。膳寺离刑嶽山要穿过十几个法阵才能到山底,走上去还要不少时间,吃个饭还不够麻烦的,凤棠是理解不了张正航的想法。
张正航也明白凤棠所想,反驳道:“走那么远,吃到好吃的,也就不亏。膳寺饭菜天下出了名的好吃,山下人想吃还吃不到。守着金钱卖沙土,不是傻是啥。”
“我做的,肯定比膳寺做的好吃。现在不是,过不了多久也会是。”凤棠低下头吃饭,不再与张正航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