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航一路走走停停,牵着马往山上走。不自知已经走出了百里有余,按张正航自己的脚力用不到多长时间就可以回去,但是领着马就要按着马的性子来。看着样子白马又渴又饿,快走不动道了,恨不得找个路边趴下休息。没办法,张正航只能找一个旅店停脚,休整一下明日再走。
还是张正航常去的酒馆,此时已是夜深,无人在大厅吃饭喝酒。店小二趴在柜子上昏昏欲睡,张正航敲了敲门,吵醒睡眼惺忪的小二。店小二揉了揉眼,看向来客。昏黄的灯火下站着一位光头翩翩公子,小二连忙起身迎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本店食宿一应俱全。”
“店家,住一晚……少准备点饭菜素食,剩饭剩菜也无所谓。”
“好了您嘞。”
“哦对,屋外那匹白马帮我照顾好,草料饮马水都要准备齐全,明天我出行要用。”
“没问题,我安排完就给您喂马去。”
店小二拿白毛巾擦干净桌子,示意张正航坐在这。随后小跑出门去厨房准备饭菜。
不小的店面似乎只剩下小二一个人,住店的旅客和掌柜都不在堂里。
没过多久,饭菜摆了上来,两盘青菜一碗米饭,热腾腾摆了上来。
“客官,店里就剩下这点饭菜了。厨子回家休息去了,没人做饭……这也是我准备当早饭用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凑合一下,明天等厨子来了您再点好吃的,现做现吃,美得很。”
张正航笑了笑:“,有饭菜,已经很好了。”
“那您先吃,我去给您喂马去了。”店小二忍不住,还是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出门牵马喂马。
从茶壶倒了杯热茶,张正航慢慢啜饮起来。水是新烧开的,顺着食管留下去,烫嘴烫心,不过在略微泛着春寒的晚上,还是挺舒服的。
将碗里的米饭扣出半碗,倒在一盘菜上,剩下的饭菜放回食盒,留给本应该做早饭的店小二。
随意吃了两口,饭菜见底,店小二此时也走了进来,问张正航想住在那个房间。
“不必麻烦了,我身上也没带足住店的银两,就在桌子上坐一夜就可以了。”说完在怀里掏了掏,果然没带什么银两。
店小二看他似乎没有带钱,掏半天也掏不出,也没想再要。
“客官,不值几个钱的,晚上本来我也要去马厩饮马喂马,不多这一匹的。饭菜也是剩下的,卖不了几文,就当是我请您的。”
张正航摇了摇头:“住店给钱是天理,若是没有店家我可能只得露宿野外。”
“那要不我给您记账?”小二建议道
“不了,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若是记账,亲手还不上了。”
张正航在衣服上摸索着,在腰间摸到一块青白色的玉佩,想了想,从腰间摘下。
“这块玉,能值不少钱,你拿去抵账如何。”
店小二慌忙摆手:“使不得客官……我虽然不识此物价值,但确实用不到这么多,客官还是收起来。”
张正航强行递给他:“好好收起来,有时间找个大一点的当铺卖掉,要钱财可抱你一世无忧,求功名也可以商量。总之……是个好东西就对了。”
店小二将信将疑,收起玉佩,对张正航道谢
年轻书生站身回礼。
店小二睡意全无,细细的看着这块玉佩,越看越喜,越看越爱。
清白玉石雕成扁平的圆形,四周包裹着金闪闪的边,十分好看。摸上去清凉温润,舒服自然。
突然,店门又被敲响,小二提起精神,起身开门。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行至此处,有些口渴,要壶水酒喝。”
“好嘞,您先坐,我这就给您打酒。”
来人对小二行了个礼,店小二赶忙回礼,心想奇了怪了,一晚上来了两个怪人,都有礼貌的很。当了这么长时间小二,还从没有一连见过两个看起来像是书生的来客,一位中年一位青年,接连前后脚来自己家这个苍蝇小店。
中年书生青衫长髯,长发高束,面白如玉,英气非凡。五柳长须遮盖在胸膛,不似一般书生柔弱,身材魁梧目瀚胸阔,换上戎装活脱脱一位刚从战场下来的大将军。腰间悬挂墨绿色玉佩,白色长带束腰,脚上黑色长靴,崭新发亮。以店小二看人阅历,这位起码是个官,大小不好说。
将其请进店内,本来想让两位拼个桌,可中年人走进来坐在张正航身后那张桌子上,背身相对。
小二于是拿毛巾擦干净他所在的桌子,边擦边问:“客官要哪种酒,本店应有尽有。”
中年人提着鼻子闻了闻,说道:“靠墙数第二坛,来一壶即可。”
“稍等客官,我给您打酒去。”
打开酒封,店小二小心翼翼倒出一壶酒,捧给中年人。
“上好宁沁酒,在别洲酿制用船运来的,不似咱洲的就烈,清新柔口,问起来香的很。”
中年人拿出酒杯,刚想倒酒,却见小二扭扭捏捏的,站在一旁瞥着他。
中年人释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递给小二。
“客官,用不到这么多……”店小二没有接
“就这一块银钱,也没地方去分,余的记在账上,等我下次来时再用。”中年人示意店小二拿走
“开店的,总要让客人存店钱的,这是开店人的道理,总不能在这行不通吧。”中年人继续说道
“行得通,我这就给您存账。”店小二结果金子,一溜烟跑进店内。
厅里又只剩下住店两人。张正航从茶壶倒出热水,一口口喝着,喝的很慢,不时吹走飘在水面的茶末。中年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青瓷酒壶,把店小二拿来的酒倒进酒壶。拿下酒壶盖,刚刚好当做酒杯。满上一杯酒,一口口喝了起来。
店小二走的急,店门也没有关。夜里寒冷的春风吹进,携带片片枯烂的叶子,吹拂在空中盘旋飞舞。尘土飞扬,沙粒落进张正航眼中,使他不禁眯起眼来。
清酒酒香在店里蔓延开,果真如店小二所说,香气扑鼻,惹人垂涎。
在坐二人看似都不是好客之人,没有交谈,该喝水的喝水,该喝酒的喝酒,无声无息。
店小二慌忙走出来,把金子藏进别人不知道的地方,等天亮再交给掌柜的。连忙把店门关好,拿起笤帚清理起吹进来的落叶,跟客人道歉。
两人都示意无碍。
中年男人偶尔瞥见店小二放在怀中的青白色玉佩,手中酒停了停,才放入嘴中。
清扫完屋子,店小二坐会柜里,继续掏出玉佩对着灯火欣赏着。
中年人突然起身,举着一杯酒来到柜前。
“店家,喝酒么?”
店小二连忙摆手:“我不喝酒,实在是不会喝,您享用便是。”
中年人点点头,收回酒杯,沉默了一会说道:“这块玉佩,店家有出手的意思么?”
店小二没想到中年人会这么问,转头看了看张正航。张正航并未有所表示,安静着坐看向窗外。
店小二摇头:“先生,暂无此意。”
“这块玉佩,可是我背面那位先生给你的。”
店小二有些吃惊,不知中年人怎么晓得自己这块玉佩来处。
“正是那位先生抵来住店的钱。”店小二点头承认
“还真是大方的紧。”中年人暗自道了声奇
“敢问店家尊姓大名?”
店小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说道:“家中没个读书人,我行四,别人叫我康四,好记。”
“自己没有起一个响亮点的名字么?”中年人又问道
这令店小二更是扭捏,半天才红着脸说道:“我粗浅读过几本书,随意挑两个字叫自己,听着文雅些……康朔,朔雪的朔。”
“好名字,很好听,也很好记。”中年人笑着说:“喜欢看书么?”
“喜欢,我闲来无事就喜欢看书。”
“为何不去学堂,找个先生?”
“家中有个兄长在学堂读书,姐姐要照看姊妹,所以我出来干活,也能体贴家用。”
“既然喜欢读书,读书做学问,争取功名不是更为堂堂大道么?”
店小二想了想,回答道:“总要先让家里人填饱肚子吧……我不着急的,早晚能读。不过功名就算了,希望我兄长能取个好功名吧,也让我能沾沾光。”
“你兄长试第成绩如何?”
“今年第五次乡会,兄长说此次他有把握能考取功名。”
中年人点了点头,走回桌子。
“你这几日考虑一下,过几日有人来接你出洲。缇琅洲多是书生,去那里求学不失为上策。”
“缇琅洲……那不是与本洲隔了一座大海,怎能说去就去。”店小二吃惊道
“自然有办法,保你安全抵达。衣食住行皆不用烦忧,家里人也会有厚待,只要你肯起身。”
店小二一时不知所语,愣了半天才开口:“敢问先生为何如此厚待于我。”
“凭你手中玉佩,在我这里,管用的很。你学成之后,就将玉佩给我即可,时间长短不急,终究是你的东西,你来评判就好。”
不知何时,张正航桌上已无人所坐,只是留着一件整整齐齐叠放好的青衫,一壶一碗,碗中茶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