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解释,刀仲终于明白了眼下的情况他确实还在钵池秘境之中,而刘婶和他的儿子思堂,却是这钵池秘境中的“土著”。
原来这秘境中人并不全是外界进来的武夫和练气士,还有一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每当秘境开启时间结束之后,有一些从外界进来的人会因为收获达不到宗门的要求而被剥夺离开的资格,只能惨遭流放,在这里生息繁衍,多年下来,秘境中竟是有了一群生长这里的原住民。
而刀仲突然昏迷的原因也很简单——他被暗算了,被一个不到八岁的男孩。
在刘婶的强烈要求之下,她的儿子思堂磨磨蹭蹭的从屋外走了进来。
这是个很可爱的孩子,生的虎头虎脑的,进屋之后就瞪着刀仲,撅着个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见不得思堂那磨蹭的样子,刘婶一把揪过来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骂道:“还不快跟人家认错!”
孩子摸着自己的脑袋,委屈的看着刘婶,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可刘婶一瞪眼,思堂顿时没了脾气,眼睛瞟着天花板,拖长了音调道:“对…不…起!”
话虽然说了,可语气中哪有半分抱歉的样子?刘婶无奈的摇了摇头,歉然道:“实在不好意思,这孩子都是让我给惯坏了。”
一旁的白飞飞连忙摆手,客气道:“是我们不好,没发现羊是有主的,实在是太冒失了……刀仲!还不快和人家道歉!”
“啊?”突然被点名的刀仲觉得莫名其妙,“这小子偷袭我,还要我给他道歉?”
白飞飞又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刀仲的胳膊上,温柔得来回拂过。在外人眼里好像是情侣甜蜜的互动,可在刀仲心里这个动作就像是屠夫在选择下刀的位置,而自己显然就是那只待宰的小猪。
“对不起!我错了!”刚才还一副难以置信样子的刀仲瞬间变脸,语气十分诚恳,只是瞅着思堂的眼睛隐隐带着一丝挑衅。
这是男人才懂的眼神,思堂虽然小,但也马上就理解了刀仲眼神中的涵义,瞬间大怒,后跳一步拉开架势,右手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长长的竹管凑到嘴边,对着刀仲喝道:“二傻子你瞧不起谁!”
刀仲也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摆出白鹤亮翅的架势,反唇相讥道:“自然是你这个暗地伤人的小子!”
“有种出来再较量一下!”
“怕你不成,这次一定揍你个屁股开花!”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叫阵一般。站在一旁的刘婶和白飞飞看着自家的活宝,脸色是一样的阴沉,齐声怒骂道:“你闹够了没有!”
二雌同时发威,威势自然不凡,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沉默中带有一丝尴尬。
“哎呀,真是让你见笑了~”
“哦嚯嚯~哪里的话,是我该惭愧才是。”
尴尬的沉默只持续了一刻,两个女人突然换上了一样热络又和善的表情,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很快从互相致歉转变成了相互恭维。而另外两个摆好架势的则被晾在一边,看起来蠢蠢的,就像两个假人。
女人与女人间的社交有着她们独特的方法,效率奇高的同时效果还不错。不一会,刘婶和白飞飞就俨然是一副往年交的样子,好不亲热。
“你在瀚海走了那么久一定很累了吧,快歇着吧,我这就去准备吃的,一会过来叫你!”
刘婶热情的和白飞飞招呼了一声,便拽着思堂出了屋子,留下白飞飞和刀仲二人独处。
刘婶一离开,白飞飞立马撤下了笑脸,扭头对刀仲数落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刀仲懒懒散散地往床上一瘫,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长这么大就没晕的这么窝囊过!”
本来拉着长脸的白飞飞突然换上了一副漂亮的笑脸,温柔的问道:“怎么样,床还舒服么?”
“马马虎虎吧,”刀仲撇撇嘴,“我自然是睡过更好的,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嘿,我不是和你吹,我可是睡过雪窝子的人!”
“哎呦那可真是了不起,既然你雪窝子都能睡,那地板上也一定能睡喽?”
白飞飞眯着眼睛,笑的越发的可爱。可刀仲却敏锐的嗅到一丝不详的味道,侧了个身,将屁股对着白飞飞,含糊道:“有床为啥要睡地板?哎呦,头好像还有点晕,不行了,我得再休息一下……”
白飞飞冷笑一声,一把扯着刀仲的耳朵将他提留起来,喝道:“少装模作样!这床是姑奶奶我休息的地方!你滚到那边躺着去!”
白飞飞素手一抬,指着门背后的一小块地方。刀仲揉着发红的耳朵,不忿道:“有没有搞错?咱们一起来的,你睡床我睡地板?”
“有个房子能挡风雨就不错了!”白飞飞白眼一翻,“刘婶家没有多余的房子了,你不睡地板难道我睡?”
刀仲坏笑道:“我看这张床也不小,咱们挤挤也是可以的嘛!”
白飞飞举了举拳头,瞪眼道:“你少胡说八道!再口无遮拦小心赶你去睡草地!去,给我滚过去!”
刀仲有些留恋地望了一眼不那么柔软的床榻,慢慢挪到门背后头,盘膝坐下。
离开瀚海之后,秘境竟是有了明暗的变化,只不过依然不见日月,也不知这里的光线究竟是从何而来。
刘婶的小院就坐落在一个山坡上,孤零零的,周围也不见其他的住户,虽然简陋但却收拾的极为干净整洁,处处透着爽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刘婶的饭已经做好,四人围坐在正方的方桌旁。桌子上是简单的几样家常菜,样式竟是与外界无二。
刀仲看着桌子上的蔬菜面食颇为奇怪,问道:“刘婶,也没见你种稻种菜,这些食材是从哪来的?”
刘婶笑了笑,解释道:“这青草甸上并不只有我这一家而已,零零散散地住了二三十户人家呢,各有营生,有的种菜,有的种麦,而我家就是养羊,大家以物易物、互通有无,日子虽然辛苦,但还算安稳。”
“噢……”刀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缓缓夹起一筷青菜放到嘴里,发现竟是淡的出奇,似乎没放一点盐,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
刘婶发现刀仲表情有异,歉然道:“这里不比外头,盐是很稀罕的东西,只有秘境深处的盐湖中才有,你可能吃不太惯,就将就一下吧。”
正埋头扒饭的白飞飞停了下来,瞪眼道:“刘婶你别理他,还惯出毛病了,爱吃不吃……对了,珠子呢?快取一颗给刘婶!”后面这话是对着刀仲说的。
刀仲连忙从怀里取出一颗帝王蝎的复眼,递给刘婶。刘婶却是不愿接受,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用不着这东西。”
白飞飞软声道:“您就收下吧,规矩我是懂的,外面的人进来之后无论是借宿还是讨食,都是要用一些收获来换的,这样你们才有机会达到宗门的标准,才能出去啊。”
刘婶苦笑着摇摇头道:“真不用了,我是土生土长的秘境人,思堂也是,日子在哪不是过呢?”
原本闷头吃饭的思堂突然抬起头来,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渴望道:“娘,收下吧……我、我有朝一日也想去外面看看……”
一直和和气气的刘婶听了这话突然变了脸色,怒道:“出去什么!和娘在这儿呆着不好么!”
思堂只是个孩子,倔劲上来哪还管她娘生不生气,顶嘴道:“外面就是好!要不然我爹为什么要扔下我们到外面去!”
刘婶这下可是勃然大怒,“咣”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喝道:“你爹没良心,你也没良心?这饭你也别吃了,滚到外面站着去!”
思堂赌气的将碗往桌子上一摔,高声道:“不吃就不吃!天天吃这淡死人的东西,早就吃烦了!将来我一定要出去,去找爹,去吃大把大把的盐!”说完,起身摔门而去。
童言无忌,却最是伤人。刘婶面色有些凄然,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沉默片刻,轻轻用衣袖沾了沾眼角,才强笑道:“孩子不懂事,让你们见笑了……不用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白飞飞轻轻给刘婶夹了一筷子菜,小心翼翼地问道:“刘婶,思堂的爹……”
刘婶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他爹……和我不同,是外面进来的武夫,因为所获寥寥被留在了这里,虽然与我成了亲,但却无时无刻不想出去……那年,思堂刚满月,他寻到了一处大机缘,舍下我们娘俩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也不知是寻到机缘出去了,还是早已死在了那里……”
白飞飞和刀仲相视一眼。他们心里都明白,刘婶口中的机缘一定是价值非常的宝物,可这样的宝物周围怎能没有凶险?如此一去,只怕早已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