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刚露脸的太阳已经映红了半面天空,清凉的微风拂过面颊,为一夜没合眼的李太阿扫去满身疲惫。
挂有流苏的裙摆随风摆动,吕暮秋俏脸微红,一双眸子仿若盈盈秋水,顾盼颦笑间,依稀可见绰约风姿。
身着长裙的吕暮秋敛起长裙,抱膝蹲了下来,眉眼含笑地注视着李太阿。
李太阿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看向吕暮秋的眼神飘忽不定,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来,心虚问道:“吕姑娘今儿怎么有兴致出来了?吕老哥没跟来吧?”
说罢,李太阿贼兮兮地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并未看见吕西韦的身影,李太阿心中暗自庆幸,总算溜了出来。
似乎是蹲累了,吕暮秋手扶着箱子,盘膝坐了下来,拉过裙摆遮住修长的双腿,抬头将额前一缕秀发别到耳后,眼神温柔,恬淡笑道:“这不是见你要走了,出来送送你,但是我哪里赶得上你啊,自然是爹送我来的呀。”
李太阿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心道:这老狐狸还真是阴魂不散,手段倒也非凡,这样还能找得着小爷,眼下便是想走也走不成了啊!、
但吕暮秋却是狡黠一笑,欢快道:“瞅你那样,爹把我送来后就回去了,至于那么大反应。”
得知吕西韦已然离去的消息后,里太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轻松笑道:“那便无妨。”
但紧接着李太阿又是意识到,吕西韦是走了,但吕暮秋还在啊,看架势这丫头是打算赖在自己这儿不走了啊,这老狐狸安的什么心,亲生闺女也舍得向自己这儿送。瞥了一眼笑意盈盈地吕暮秋,在窃喜有美人相伴的同时,李太阿又是颇感头疼,毕竟身边跟了个拖油瓶,一路上还指不定惹出来多少麻烦呢。
眼下把吕暮秋送回去是甭想了,李太阿只好默默接受,既来之则安之,先办正事才对,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足足百丈长的商船已驶至江心,李太阿见四下无人,撬开了一人多长,不足半人高的方形木箱,箱子里装了不少干草,柔软的草堆上静静地躺了个巨大的花瓶,花瓶精致典雅,青色花纹勾勒出精美图案,足以见得花瓶的价值不菲。
半人高的花瓶被李太阿小心翼翼地推向一边,而后将包袱和青莲太阿两把剑放下,伸手搂住吕暮秋柔软的腰肢,将羞红了脸蛋的姑娘抱下来后,李太阿动作轻微地合上箱子。
箱子里昏暗无比,仅有几缕光芒从缝隙钻了进来,才使箱子里多了些光亮。
提心吊胆过了一夜的李太阿早已昏昏欲睡,伸直身子躺在干草堆上,不多会儿就响起轻微的鼾声。
稀里糊涂被带进了箱子的吕暮秋蜷缩在李太阿身侧,借着微弱的光芒看着李太阿的初见棱角的脸庞,一声声心跳应和着流水声,及笄少女情窦初开,芳心暗许李家儿郎。
吕暮秋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但自小到大皆是十分懂事,凡事皆为父母家族考虑,因而从父亲口中得知自己与李太阿早已订下娃娃亲时,心中虽有波澜,却还是坦然接受,毕竟这位李公子长得可不讨人厌呢。
江上船只漂泊,唯一船轻泛涟漪。
置身狭小的箱子里,李太阿却莫名睡得心安,而吕暮秋就依偎在李太阿胸口处,仔细聆听着颇有韵律的鼾声,也是沉沉睡去。
时值傍晚,李太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白日里睡觉难免会有些头昏脑胀,李太阿正想要抬手揉一揉脑袋,却猛得在怀里瞧见了熟睡的吕暮秋,睡梦中的吕暮秋低声呢喃着些什么,声音太小,李太阿没听清楚,心里却是打了个激灵,这要是给六一知道了,还不得给我抽筋扒骨了。
可眼下一只手被吕暮秋给压住了,李太阿不忍心叫醒吕暮秋,只好在心中苦笑一声,暗道:这可不能怪我,六一你可得体谅我呀。
睡又睡不着,起也起不来,索性李太阿就接着躺着,闲来无事,李太阿便打量起了怀中小人儿。
霞光透过缝隙照在吕暮秋俏脸上,带来一番别有滋味的美感,李太阿不由将手拂过这绝美的脸颊,细嫩的感觉自李太阿指尖传来,吕暮秋小巧的鼻子皱了皱,吓得李太阿忙是缩回了手。
见吕暮秋没醒,李太阿嘴角露出一抹坏笑,伸手刮了下吕暮秋玲珑的琼鼻,笑骂道:“妖精。”
就在李太阿呆呆看着这娇俏容颜时,吕暮秋蓦地睁开了眼睛,黑溜溜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樱桃小嘴轻启,气鼓鼓道:“说谁是妖精呢!”
被耍了的李太阿只是讪笑,暗道:还真是个妖精,竟让小爷着了道,善哉善哉!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李太阿变脸的本事可谓一流,忙是对着吕暮秋谄媚笑道:“身姿婀娜,祸水容颜,这妖精可不就是暮秋丫头嘛。”
吕暮秋撇了撇嘴,倒也没戳穿李太阿,凡事点到为止即可,可不能让人下不来台。
李太阿不动声色地抽出了压在吕暮秋身下的胳膊,早晚的光景,李太阿的手臂已经麻木不堪,甚至已经捏不出个拳头来。
见李太阿来回活动着手臂,吕暮秋望着李太阿的眼睛中满是歉意,似是在责怪自己粗心大意,给李太阿带来了琐碎的麻烦。
哪里受得了吕暮秋如此委屈的眼神,李太阿凑到吕暮秋面前,装模做样地扮了个鬼脸。
吕暮秋被着滑稽的一幕给逗乐了,捂嘴轻笑的同时还不忘伸出一只手挡在李太阿的头顶,生怕眼前人一个不小心顶了上去,就算李太阿不疼,自己还心疼咧。
半晌,暮色悄然降临,木箱子里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可见五指,咧嘴不可见唇齿。
李太阿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此时正用手将箱子顶出一条缝隙,谨慎地扫视一圈,出了几点若隐若现的灯火,再不见其它。
将箱子缓缓打开,李太阿将包袱和两把剑带出去后,又把吕暮秋给抱了出来,幽香美人在怀,李太阿又不是圣人,险些克制不住,还是清冷的晚风拉住了李太阿的心神,将吕暮秋放下后,李太阿忙是盘膝打坐,默念静心咒。
两人皆是一天一夜未进滴水粒米,早已饥肠辘辘,待到李太阿从包袱里掏出两块干饼时,吕暮秋欢天喜地接过一块,三两下就填进了肚子里。
李太阿手中的饼才咬了一口,而吕暮秋正眼巴眼望地瞅着呢,李太阿轻声问道:“没吃饱?还要?”
吕暮秋颇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李太阿不由觉得吕暮秋这丫头竟有些可爱,可当李太阿将手中饼掰成两半时,吕暮秋不由分说就将李太阿咬过的一块拿来填进了嘴里。
李太阿呆愣愣地看着吕暮秋小嘴上晶莹的口水,这丫头,还真不把自个儿当外人。
吕暮秋吃得急了些,竟把自己给噎住了,手脚扑棱着找李太阿要水喝。
李太阿憋着笑将水囊递给了吕暮秋,忍俊不禁道:“小丫头,你就这么跟着我白吃白喝,是否有些不妥。咱呢,也不乐意做亏本儿的买卖,你跟我说几个让你吃饭的理由。”
吕暮秋不假思索道:“咱俩都订亲了,怎么算是白吃白喝,妻子吃丈夫的饼,那是天经地义的硬道理。”
李太阿哪里记得跟吕暮秋订过亲,手中饼也顾不上吃,忙是向吕暮秋问道:“咱俩何时订过亲了,我可分毫未曾听说过啊。”
两人的娃娃亲是在十多年前定下的,李太阿那时候还在自己娘亲腿肚子边儿打转嘞,又没人告诉自己,自己哪知道有了这一门亲事。
吕暮秋略一思索,而后解释道:“这门亲事是爹告知于我的,你我的亲事是十余年前两家长辈定下的,过去了如此之久,你哪里记得住。”
李太阿也是明白了吕暮秋为何肯大咧咧站在自己头顶,亦是清楚吕暮秋为何会接过自己咬过的饼,合着,这丫头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人了!
六一的身影没由来地从李太阿脑海里蹦了出来,想着六一非凡的天赋,李太阿打了个冷颤,若是去天姥山接六一时,给她知道小爷我多了个未婚妻,还不得活剐了小爷,此事不可行。
既已打定了主意,李太阿郑重地看着吕暮秋,严肃道:“这娃娃亲是上辈子的事儿,跟咱俩可没多大关系,你可别听你爹瞎说那么两句就给当真了。”
虽然李太阿死不赖账,但吕暮秋也并未特意去强调婚约的存在,只是对李太阿轻声道:“反正我也无路可去了,你总不忍心让我自己回家吧,反正还得跟着你,这婚约是真是假就勿要再提了。”
李太阿安静啃着手中半块饼,不愿多说一句话,生怕再从吕暮秋嘴里溜出什么破天荒的约定。
半块饼可填不饱肚子,李太阿又多从包袱里取出了几块肉干儿,又是分了吕暮秋小半肉干,两人这才将腹中填的满满当当。
夜晚打坐之前,李太阿让吕暮秋给自己盯着点儿,而后眼睛一闭,在心法牵引下,李太阿的修为正逐渐迈步到蜕凡境巅峰。
吕暮秋百无聊赖地盯着李太阿丝毫没有表情的脸庞,脸上的笑容随着越来越近的细碎脚步声凝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