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又暗,洞口的巨石遮掩过半,猛虎悍狼互相盘着睡在崽子身边。曼殊喂饱团子后,又咬了两口生肉,慢慢咀嚼。虎肉还剩着一半,她撕下一角衣物用来包肉,一切安稳妥当之后,她怀拥团子,安心地睡着了。入了深夜,虎狼悄悄叼着崽子们出了山洞,走之前,猛虎又扯下一块腿肉放在曼殊身边。
第二早,阳光普照树林,鸟儿唧唧喳喳。洞口留着条可通过两人的缝,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曼殊醒来,眼前一片黑暗,自以为仍是黑夜里,就喂了团子几口奶,继续睡下了。直到夜里,她辗转反侧再难眠,起身发现虎狼都已离开,十分不解,就去洞外看看,这才反应过来:吃了虎肉,白日里光线充足,自己却盲了眼睛,到了夜晚,光线暗下来,才能看清周遭环境,而且周围万物的颜色她只能识别红黄蓝三色,其他的五颜六色都蒙着青灰或者黑白,不能辨认。
她默不作声,环视四周,趁着夜色,拿着两块虎肉,抱了团子,回到毅安。一路上,野兽皆怒目而视,却无一敢靠近。
后来,她靠着那两块虎肉吊续生命,平时再多准备些野菜野果,也撑到了那年过年集,偶遇朱南书……
几年的辛酸苦楚,她用坚韧与自强挺过,为的是家,丧了木匠得了团子,家不完整但总归是有家可依。曼殊的情意就是绕着家,她心底的幸福就是简单的家人平安。简单吗?人生一世,何来简单一说呢?
希叶明白了曼殊的心思:她在用自己的经历告诉自己城外危险,也是想劝自己另寻一份更安全的工作。希叶对生活的激情被摆了一道,面容里出现一丝担忧和不安,不过年轻人就是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斗志,希叶很快就提起精神。
他先对曼殊表达了感激之情,感谢她这几日的照顾,也感谢她告诉自己的人生道理,然后告诉曼殊,自己正是要冒这个险来奠定大家未来平安幸福的生活,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至于身体素质方面,他是有些拳脚功夫傍身的,寻常的猛兽也近不......
曼殊面朝希叶,伸出胳膊想摸一摸他。这次希叶反应倒快,倾斜身子扶住曼殊,曼殊原是想拍打他的肩膀,安慰和鼓励他好好生活的,可是希叶身高,曼殊只拍在他的胳膊上。曼殊喜欢希叶这个小伙子,虽然他做起事来有时候有些笨傻,可这人倒是有主意的。
她像大姐姐样,还教了希叶一些讨女孩欢心的技巧,曼殊又给希叶传授了许多生活方面的道理,二人相谈甚欢,城内来往路过的人有驻足闲听者,分辨出是曼殊的声音后,又匆匆走开了。
同时,从城东门走进一位体格健壮、眉目冷冽的男子,他身着白衣被染了红血,背挽长剑锋芒直坠脚跟,最惹眼的是左右手里拎着的两个兽头,血肉模糊分不清是什么害人猛兽,他缓缓走着,东张西望,最后走进城央的酒楼。
乡里乡亲,闻了讯,大都赶到酒楼,想一睹这位剑土的风采,更想知道这位勇猛的剑士除去了哪一方的怪兽,保了哪一方百姓的平安。
一时,伙计还没上齐剑士的菜,这人就塞满了酒楼:有些钱的上了楼,包了房间却倚在围栏上,与左右的熟人交谈;胆大的汉子就三三四四的拼了桌,点了盘花生米和几两小酒,算是应对店家伙计的招呼;还有挤在门口的一票百姓,推推搡搡,店门差点给挤垮了。
几个伙计提了方木棒,杵在门口,算是在威慑那些只想进门不想消费的人,也算是给入了店的客人一些安全保障。
那位剑士一脸冷淡,只顾吃菜饮酒,举杯拾筷,连连不绝,动作潇洒飘逸,豪气干云,他还时不时催菜,店里上菜的伙计也小跑起来。众人目光与闲言碎语都集中在搁在剑士脚下的那两个肉球上,说的最多的就是传言中的猛虎悍狼,可是持反对意见的人也多,说是传言不可信,传言大都是夸大其实,引人恐慌。
众说纷纭时,剑士的菜碟空了又空,酒坛倒了也有三个,可他却丝亳没有停手的意思,反倒吃得更香了。剑士绷不住神经,扯开有些勒脖子的衣领外露肌肉,随着性子用手抓起第二盘五福肘子,喋了起来。众人看着剑士吃相奔放,自己也不由得肚饿,纷纷点了酒菜吃喝起来。
再说希叶和曼殊,相谈甚欢,若非旭兰发了狂似的边跑边吼着他俩的名字,被站在高墙上的希叶先听到回应几声,可能两人还能再聊个二时三刻。
旭兰在墙下,声音嘶哑,对着希叶嚎叫,慌张无措是真的有些疯癫的样子了。“团子,团子他没呼吸了!”
曼殊听到,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她糊着泪眼,颤抖着双手,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声儿,眼里的急切和伤感透过泪水,像碎了心一般,让希叶难受。曼殊一时讲不出话,但希叶也知道该怎么做,他让旭兰先送团子去找丁大夫看看,旭兰告诉他们,团子已经送过去了。
希叶听后,赶紧背着曼殊跑下城墙,一路气喘吁吁地奔向丁大夫的汇生堂。到了汇生堂,他顾不得排着小队的病患,横冲直撞地就跟着旭兰进了安置团子的里屋。
旭兰跪在床边,紧握住团子干瘦的小手,丁大夫检查时已经剥了团子的衣服,整个身体上遍布凹凸有置的坑陷和鼓包,十分残忍。
团子虽然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体娇小,可如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干瘪地平瘫在草床上,像一具曝晒了很久的尸体。他体内的水分养分油分全被抽干,就剩皮包着骨头。希叶见了也不忍再看,背过身去。得亏天色早,曼殊暂时看不见团子的残尸。
旭兰扶着曼殊来到床边,听丁大夫三言两语就讲明了团子的死因:头顶的鬼头疥暴长,抽干了团子的身体,夺走了他的生命。丁大夫以前接诊过鬼头疥患者,大多染上这鬼病的人,都日渐消瘦,吃什么补药都无济于事,最终都活不过一年。而团子今年五岁,此前并未病发。这次鬼头疥暴长,而原因竟是未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