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彻怔怔,“只取一瓢?”
我不乐意了,只取一瓢怎么了,凭什么扔给我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洗脑工作开始:“女子嫁了一个人,就一心一意,为什么男子就可以三妻四妾呢?老婆娶回家是用来疼的,是用来执手一生的,不是用来看你与别人如何卿卿我我的。两个人中间一旦多了另一个,一切就都变了。”
“王爷会对小姐好。”
这小子认死理。我驳:“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是他已有妻室,而且我也没说想嫁给他。如果王妃出现,王爷就必娶王妃是不是?”
他点头,“这是先皇后为王爷定下的亲,悔不得。”
我两手一摊:“那不就结啦,他娶他的王妃,我找我的情有独钟,别再把我们绑在一块儿。”
息彻吭哧:“王爷他……王妃都失踪那么久了,况且尚未真正进门。就算……就算找到王妃,我也不认为王爷会放你走。”
越说越扯淡,我跟他谈什么婚姻问题。他是古代人,婚姻价值观跟我不一样,我何苦非向他灌输一夫一妻的思想。在现代都不敢奢望自己老公从一而终,更别说古代一夫多妻遍地盛行的地方。
我揉揉肩膀道:“换个话题,婚姻太沉重,不是你小孩子能讨论的。”
息彻好气又好笑:“小姐,你才十五,我二十一了。”
我敲他的脑袋嬉笑:“但在我心中你就是小孩子啊。”
他垂下眼睑,声音有些低沉:“王爷遇上你才像小孩子。”
嗨,又绕到卓子絮身上了。
“何解?”
他凑近我:“那个骆明筝,什么来历?”
我诚实地摇头。
他又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救你?王爷碰上你,什么智慧心思都没了,他相信那知府,但我不相信。就靠着一个瓶子救了你的命?”
我靠,卓子絮都糊弄过去了居然在息彻这儿打了死结。你小子那么精明做什么,也不怕脑细胞死亡过多。
我十指交叉,哼哼哈哈半天也编不出个适当理由。若是不告诉他,他一定会去查,到时一定闹得天翻地覆,天地交换。与其被他拆穿,不如实话相告。
咳了两声,我严肃起来:“彻,如果我说,是我救了自己,你信么?”
他狐疑。
我不是孤儿,我有家,在上京。因为不想做人家小老婆,所以逃婚离家出走。”虽说实话相告,但我仍不敢直接说出史家的底。“我大姐很疼我,给了我盘缠还给了一件很有用的东西。但你别问是什么,我不会告诉你的。”
息彻呆呆的。
我叹气:“如果你要和别人说,也行的。只是那时我便要回家,被逼着嫁人,最后郁郁而终。”
“王爷总有一天会知道。”
我斜睨他一眼,三句不离王爷的家伙。“知道就知道呗,他知道的时候就是我走的时候。收留一个逃婚姑娘,他也怕惹不必要的麻烦吧。不过放心,我会自己走,不用他赶。”
息彻吸了口气,像下了个重要的决定,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我不怕麻烦,小姐可以来将军府住,住多久都好,不想嫁人那就别嫁。”
好同志!敬礼!
虽然很感谢他,但我也只是耸了耸肩道:“再说吧。”
从榻上起来,唤回了珠玑和宝月。刚刚和息彻说话,为了谨防隔墙有耳,息彻将其他人都遣到一旁去了。
她俩左右搀住我,搞得我像个孕妇。
我同息彻告别:“回去啦,王爷说晚饭前必须回去,这会儿都过了点,再晚要挨骂啦。”
息彻笑笑,没有挽留,而是亲自送我回王府。
回到王府时,饭厅才上菜准备开膳。
息彻只送我到门口便折道而回。常叔一见我回来就开始埋怨,叨叨我不懂礼数,让王爷候着用膳,要不是他左催右请,王爷还要一直等下去云云。
卓子絮阴沉着脸进饭厅,尽管他平时也没什么好脸色,尽管他很少在下人面前笑,但他究竟是生气还是淡定,我现在已经能分辨得很清楚。他若只是装酷,即使面无表情,眸光却也是亮的,而若是在不爽某人某事,就不只面无表情了。嘴唇紧抿,双眼根本不看别人一眼,微微垂着,偶有对视,寒意“噌”地就灌进心里。
他一句话没说,坐下来抄起筷子就吃。
本来还想跟他道谢,顺便联络联络感情,既然他摆张臭脸,我还是少惹他为妙。于是埋头苦吃。
最后接过珠玑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便站起垂着脑袋道:“哥哥慢吃。”
正走着被他喊住:“站住。”
我转头,他慢吞吞地放下碗筷,擦擦嘴道:“不是说晚饭之前回来?”
我讪讪:“可不就是晚饭前回来的么,你看,咱俩还一块儿吃了呢。”
他继续无语,我继续遁形。
回到漱芳斋,挑灯绣了会儿蟠龙,珠玑来问白天摘的那些梨可要送去给卓子絮,我才恍然想起。既然摘都给他摘了,那还是亲自送去吧,怎么说人家也收留了我,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于是让珠玑将梨打包装在篮子里,独自去正院找卓子絮。
正院灯火通明,我提着篮子绕进他的住处,门虚掩着,烛火烁烁。
推开门,卓子絮正在看书,旁边还放着酒壶,过得真惬意。听闻声响,他抬头,我傻傻地敬礼笑道:“哥哥,我来给你送点水果,呵呵。”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又埋下头道:“进来吧。”
我将篮子往他桌上一放,一屁股坐下去,伸头瞧瞧他看什么书,一串串貌似行书的字体看得我头昏。缩回脑袋,我把篮子往他面前稍稍推了点,“哥哥,这是我从将军府专门给你带来的。”
他合上书,随手翻了翻,拄着桌子摸着下巴问:“在将军府都玩什么了?”
就知道要查岗,那么想问,刚吃饭的时候怎么不问呢,估计都快憋死了吧,嘿嘿。
我心情很好,笑嘻嘻地说:“他家可好玩儿了,有很多果树,什么梨啊杏子啊的都有,看得人心痒痒。”
他被我的好心情传染了,微微笑道:“不就是几个果子么,有什么好心痒的,难道你没吃过不成。”
我摇头:“我心痒不是因为想吃果子,是想爬树去摘果子。”
他眯眼看我,慢慢吐出几个字:“你爬树了?”
我抓头:“是啊,但只爬了梨树就摔下来了,真是可惜。”
他手抖了一抖,猛地甩袖冷哼:“舒蒙蒙,我看你不是心痒,是皮痒!居然敢给我跑去将军府爬树,还摔下来,你少给王府丢脸我告诉你!”
我不满撅起嘴咕哝:“都怪息彻,否则我哪摔得下来。要不是他,我不只摘了梨,葡萄苹果也摘了一堆了。”
他怒起,差点给我一顿暴打,被我闪开了。
我惊魂未定,跳开拍着胸口道:“不能对未成年少女动粗,法律与道德都不允许的!”
他狠瞪我:“你也知道你是少女?是少女为何就是要干些少女不该干的事?”
我小声嗫嚅:“那……我和其他少女……不一样嘛。”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我掰着指头数:“她们呢,一会弹琴,二会作画,三会写诗,四会绣花,可惜,这几个我一件也不会。但是,你别小看我,我虽然不会这些,可我会的,她们一定不会。”
于是我给他做第八套广播体操,从伸展运动开始,姿势标准,态度严肃,想当年我也是班里领操的人物。卓子絮的表情则是变化多端。先是诧异,跟着呆怔,然后不解,之后不悦,等做到跳跃运动时,他已经是青筋暴跳,怒焰高涨,我觉着不对,识时务地收住。
“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问。
“小时学堂里教的啊,所有人都要跳,谁不跳要挨板子。”
他皱眉不相信:“所有人都要跳?”
我重重点头,说:“当然啊,这对身体可好了,人生在于锻炼嘛。”
他懒得理我,沉默着喝了口暖酒。
我又蹭过去坐下,“虽然我不会作诗,但我会念诗啊。哥哥喜欢什么样的诗,我给你念几首好的?”
看我一眼,只道:“随便。”
唉,最难的就是这个随便,要是有冰棍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我双手托腮,苦思冥想,什么样的诗能震慑到他呢?气势恢宏的豪放派?还是缠绵悱恻的婉约派?穿之前倒是听着宿舍里的小姐妹天天吟诗唱词来着,印象最深的就是纳兰性德的大作。优柔中带着凛冽,苍茫里不失婉丽。
“嗯……那我给你念首词好了,听好了啊。”清清嗓子,念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未语,我纳闷,难道他不喜欢这样的?还是大武朝跟我们的古代不一样?
扭头看他,他拿了个小杯子给我斟了杯酒推到我面前。我端起来放在鼻端闻了闻,还是热的,很香,像是酿制的时候加过桃花瓣。说起酒我不算专家却也算个高手,我那亲爱的现代爸爸平常没事总爱酿酒,各式各样的,从小耳濡目染,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