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为谁明志、向谁明志呢?
绝色抿着浅薄的红唇,烦躁的心情居然能沉下来,波澜不惊:“流光丞相很爱那个人是吧?”女人为男人生孩子,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嗯。”流光丞相毫不掩饰。
流火盈天,风声凄狭,若燃的山峦一片枫丹。
绝色火亮的瞳孔看得很深远,超出一个十三岁女孩的深沉:“我曾经听母皇提起流光丞相。她说,如果她是火,那么流光丞相就是水。流光丞相性格稳重、深思熟虑、游刃有余。她以为流光丞相这一辈都不懂得癫狂,仅仅只有一次。那一次是流光丞相怀着倾城的时候。朝中所有人都以为流光丞相是被胎儿弄得脾气暴躁,可惜没有人知道流光丞相是人生绝望。因为她所爱的那个人死了。我说得对吗?”
流光丞相微微的皱纹加深了痛苦之色:“正是那个时候,他离我而去。”
绝色手指摸着扶栏,眯了一下眼眸,异常的深不见底:“刚好那一个季节,母皇在三灵山。母皇住在了三祈观,那天晚上发生了一段扭转命运的惨剧。母皇喝醉酒完全没有印象,他也满怀怨恨,羞辱难容于世,以死明志,而你其实不明白发生何事。”
流光丞相脸色灰白如死,拳头揣紧:“我的错就错在相信他一个人留在三祈观会平安无事。那时候,他经常说梦到很可怕的妖魔要抓他,梦惊醒就再也难以入睡,而只有在三祈观听着神音才能得到平静。我一度以为他终究逃不开梦魔,才想不开上吊,谁知道……”眉心拧紧如同一针刺痛。
绝色平静地替她说下去:“母皇一直深藏着东方轻空。所以当你看到东方轻空,心结一下子就解开了。世间没有长得如此之像的人,也没有如此巧合的事。你就恍然明白,东方轻空与倾城是同一个父亲,也就是你画上的那个人。”
“我第一眼看到那个孩子,我就明白了,他上吊是明志。”
露台阑干,雕木固在,曾经有个清丽脱俗的身影依靠暮栏,远方眺望,空灵的神色仿佛等待着未知的宿命。
“母皇曾经对我说,流光丞相同她一起长大,是什么话都能说的人。”
“没错。”
“母皇说,流光丞相是她最值得信任的人,即使天下人都欺骗她,她都会相信你。”
“陛下厚爱。”纯粹的寒暄。
绝色眼神一瞬间变得冷厉傲然:“那么流光丞相,女皇陛下死得那一天晚上,你在哪里,你同什么人在一起?”深藏的喘息,腾动的手指甲,深深刮入栏中。
流光丞相直对上绝色,淡淡的一笑,恢复她的平静如底下池水:“我就呆在家里,自己一个人。”
绝色捏紧手指甲,痛楚入心。她能证明什么呢?她只是找到了流光飞舞有杀害她母皇的理由,但是即使如此,她又能如何?
流光家是空瑟王朝的最古老的四大家族之一,国中最有钱的家族,把持着国之财脉,所谓的财宏势大、根深蒂固,不是她一句:流光飞舞是杀害女皇陛下的凶手,就有人支持她的。
绝色迎着风,稍微有点冷意:“为何要告诉我关于那个人的事?”
流光丞相看着这个女孩,眼神柔出一片清白:“殿下已经长大了,慢慢有着女皇陛下的风范。都是因为要保住倾城。倾城相信殿下,我也相信殿下。殿下也相信倾城是吧?我交代好流光家的一切,会带着倾城离开仟城,隐姓埋名。”
绝色眼光一缩,红唇咬紧,倾城就这样要走吗?
夜里阑珊,星光黯淡,月色撩人,银白清静,东方绝色没有留在流光府,她回去了皇宫,却不自觉走向重华殿。
东方轻空正在用晚膳。
绝色也不请自坐下来,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东方轻空颦眉,有点咽不下:“有何事?”
“没有,只是想看看你而已。”绝色放在饭桌上的小脸呈现着两个字:“颓废”,但是看着东方轻空的脸,她就莫名其妙腾起一股旺盛的火气。
这样的“渣”居然同倾城是一个老爹!
绝色越是想着越是咬牙切齿,突然暴身一起,伸出纤瘦手指就要掐住他那张该掐的脸。
此时,一把剑鞘横在她的脸前!
还有,身后的三十把亮刀一同出鞘!
尖尖的手指甲还差一寸就能碰到东方轻空的脸,越看那张浓妆精致秀美的脸,就越想要捏皱东方轻空脸孔的线条。但是眼前如此明亮的刀剑,一件画眉,三十件女卫,杀气很重,绝色还是选择暂时回归鸵鸟模式,她粉嫩的小脸笑了一下,扯下脸皮,然后拍拍手:“哎,我也肚子饿了,回去吃饭,洛河等着我,他煮得菜很好吃。不过,你没有那个福气,看你吃饭样子特憋气,都不知道是你吃饭,还是饭吃你……”绝色手指轻轻一弹,居然把身边的女卫都弹开了。
东方轻空一脸的狐疑,很怀疑她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想要看看他……吗?
寂夜深深,华灯焰亮,人影曈曈,绝色回到光华殿,大家都在等她。
只是明明是她专属的位置上,却多了一条白色的笔直身影。
她暗叫一声不好。
她脑子怎么那么健忘,一直把很重要的某人给忘记了。
那个男人已经扑捉到她的身影,冷漠的语气,好听的低醇的声音:“小****,逃,你以为你现在还能逃得出去吗?”
绝色黑色的眼珠一转,就立刻扑上去:“冤枉啊,小情儿,小色其实很挂念你……”
“啪啦”地沉重一声。
毫不客气地。
那个男人的手扬起,白皙修长的手指,袖子干净的一节留白,风习而吹,便将飞奔扑上来的大“物体”推了出去。他本来冷淡得看不到颜色的眼珠子突然灌注着满满不悦的深色,脸色也急促闪过一丝淡红,便“哼”了一声,扬身而起,走了进去里间。
声响之后,大家就很清楚看到绝色整个人大大地挂在门梁上。
绝色闷哼了一声,非常潇洒地用仙女散花式的飞身下来,姿态苗条优雅,但是一瞥见她那张脸就完全破坏了那种优雅。
绝色撞坏了的脸有点青肿,还有蜿蜒而下的两条红色的新鲜蚯蚓。
“哇!”殷莞莞千娇百媚的脸孔小小地皱着,“砸吧”咽了一口口水,蓝眸涌动,仿佛能感觉到痛楚:“殿下,你没事吧?”
绝色擦擦鼻子:“小意思,小情儿已经很给面子了。”
沫秋仿佛嗅到某种不好的味道:“小情儿?”
绝色面目相当狰狞,一边仰起脸,一边让沫秋给她抹干净鼻血:“嗯,同他住了五年,他打死不肯说他叫什么名字,又不许叫他师父。我叫东方绝色,那么他叫东方绝情好了!他叫我小****,我就叫他小情儿。每次叫他小情儿,就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