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日的最后一丝霞光收敛,巍高的琉璃屋顶泛出一片夕光,百里香酒佳酿一入喉咙就有一股热从腹部升腾上来。
绝色一口一口浪费着美酒,酒入直肠,等于浪费:“小情儿,这里的夕阳没有逍遥山的那么红那么大那么耀眼……小情儿,我看起来像是玩过家家吗?倾城说要为夫的,但是我只能给他一个小侍。我自己真的好没有用啊……如果倾城都只能为侍,那么我这辈子就不娶夫。不娶,不娶,不娶夫!”
小情儿坐在她身边,一直看着远方的光线追逐戏:“天没黑就发酒疯,扰人清静。”
“我……小情儿你受伤了?”绝色看着他的手腕缠着绷带。
小情儿连忙一收进衣袖,酷:“小伤。”
“怎么你最近老是受伤?谁欺负你?不,你欺负谁?是不是偷偷出宫打架啦……打架都不叫我,没有义气!”
“不要你管。”
当小情儿说“不要你管”的时候,就是说中他心事的时候。
绝色看着他面纱下若隐若现的斑斑痕痕,迷醉的眼神有点红艳的动容,忍不住摸着他的面纱顺着削尖的脸庞:“小情儿,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不过看你的丑脸,也不会有女人看上你的,否则也不会一直单身啊……师父,你要找个伴了,小****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同醉猫有何好说呢?
小情儿那酷酷的青衣已经消失在屋顶。
绝色醉得七八分,灌完所有的酒,晕得也差不多,突然身子虚冷一阵惊醒,才发现自己一直伏在屋顶,天已大黑。
绝色甩甩脑袋,脚步软软地下了屋顶。
绝色稳住脚,转啊转的,也不知道什么地方,看清楚之后才眨巴眨巴漆黑的眼睛:“留你一个人,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我一个人可以。”
“小猫咪原来还是只夜猫咪。”绝色醉酒刚醒的脸如同桃花绯红,身上还带着酒气,笼起北冥紫微小小的身子,就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什么时候把日夜倒回来,我带你出去玩。”
紫微薄得透透的脸皮,大大的眼睛一片和光,温顺的表情:“嗯。”
绝色拿着白狐皮小毯,盖着紫微的膝盖上。膝盖小小的,脚也是小小的,足形弯弯很好看,盈手可握。但是好看却不能用来走路。紫微的腿不能走路,这个小猫咪居然是只不会走路的小猫咪。北冥家的人都是昼伏夜出,大概是因为夜晚才能观星象。
绝色眼睛眯着一湾水雾,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小猫咪痒痒地笑了一下,脸颊都是透透的微蓝。
紫微小手拉住小毯,仰起脸,眼神有点飘忽有点羞涩:“绝色,你要娶皇子啊。”
绝色挂着的笑顿时有点僵硬。怪不得大家吃饭的时候都表情怪怪的,不说话、不夹菜,只是低头扒饭,原来都知道她要娶啥皇子。
紫微笑得如同一朵纯洁无暇的小小小花,居然满怀期待:“皇子好啊,我要问问他等到公主了没有。我爹爹同我说了很多皇子的故事。皇子都是美丽漂亮,善良高贵,他们都是不能自己走出房间。要等着武功高强、手持宝剑的公主去救他们,把他们抱出房间。皇子都是好的,公主也是好的。”
“那么,公主救了皇子之后……”绝色笑眯眯地搂过紫微的肩膀,让他的背靠着自己身前抱着,“然后两个人一起做什么呢?”
紫微修剪得整齐的长发动了一下,他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啊啦”地轻轻惊讶一声:“爹爹好像没有说啊。”
绝色下巴抵着他的脑门,捂着嘴巴呵呵笑个不停,如果他那个凶悍的妩媚爹爹再说下去就会教坏这一只有着“公主与皇子”梦的纯情小猫咪了。
夜猫咪紫微晚上不睡觉,等到那个从北冥家跟过来照顾他日常的仆人回来了,绝色才离开紫微的房间。清阶重泽光,是雪的融化,绝色稍微裹紧身上的锦衣,不自觉便去到沫秋的独立小院子后面。触目之处,四时花木比任何一处都干净,屋子里面燃燃的灯火。
明亮而且温暖。
绝色正想要敲敲窗户白纸,却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以后会不会欺负我们的?会不会虐待我们的小圆圆啊?”是莞莞的声音,莞莞那“渣”的声音天生的很嗲很软很媚,哝哝细语,透入心缝,是光华殿的一处红艳柔媚风景。
“呃……”沫秋还是一样寡言。沫秋寡言是好事,因为他不说话的时候很美,一说话很煞风景!
“殿下真的娶了皇子怎么办?奴家有点怕啊。”
绝色翻了一下白眼,手指摸着窗户都放了下来,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要娶个皇子回来。
“莞儿,你若担心,就早点给绝色生个娃子。”
绝色又翻白眼,牙咬恨恨:什么馊主意?死人木头秋!
“不要!”
绝色脸皮抽了一下,好看的唇形微张:呀呀,你个“渣”小丸子居然敢嫌弃我!我还担心你生出来的孩子同你一样“渣”呢!
“不要?为什么?”
“额……其实奴家怕,怕,怕痛!奴家很怕那个“宫迹”……奴家的姐夫,洞房花烛夜第二天就痛得死去活来,十天才能下床。他还私底下告诉奴家,“宫迹”长出来的时候比生孩子还要痛苦。秋哥哥,你说,男子为什么会在初夜后生出“宫迹”?如果没有那该多好啊!”
“莞儿,我也不知道。”
“总之,奴家不要,不要那个……”
“宫迹也是因人的体质而异。不用怕,有些人很痛,有些人就不那么痛。当初洛哥哥第三天就能起来。哦,小圆圆醒了,是不是肚子饿了啊……莞莞,把那个食盒拿过来……”
“奴家可希望那个什么国的皇子不要欺负我们的小圆圆,也不要抢走我们的小圆圆,否则——”
“否则怎么样?”
“否则对他不是人!”
“呵呵,莞莞,不要学绝色说话。”
屋子的灯火透出的暖色,还有小圆圆的小小的吱呀学话,沫秋和莞莞两个人都一心放在小圆圆的身上,你一句我一句地教着小圆圆发音,时而传来一阵暖暖温馨的轻笑,仿佛就在那么一瞬间,一切的烦恼全消。
绝色捂着胸口的阵阵堵塞,她还以为自己要娶那个大徽的三皇子,自己烦恼,倾城烦恼,却不知道原来光华殿的人都烦恼。而唯一已经解除烦恼的就只有那个人了……
深秋初冬月色清淡如洗,华光散落在重华殿的高檐大瓦,移动在窗棂之上,月色蓦然发出一种沙沙的骚动低低音。
如仙飘逸的苗条身影矗立窗台。
黑暗延伸至床沿。
华丽的罗帐覆盖的大床上,冷光凉风吹过脸庞。
东方轻空突然惊醒,绸质的单衣之下一片冷汗。
他的手指紧紧拽着被子,借助壁上唯一的暗淡光芒:“东方绝色,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