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不清楚他强硬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东方轻空,不是平凡的男儿。他不是莞莞的单纯,不是倾城的直爽,也不是沫秋的善良,更加不像微儿的天真无邪。他是皇帝,弱质男儿在一朝女人中厮混几年,稳坐凤椅,一心七窍,工于心计,他,东方轻空,能是普通人吗?
爱护他,怜悯他,疼惜他,或者他根本不稀罕!他的眼泪,或者都是虚假的!披着绝美皮相的鹰鸷啊,当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他一滴眼泪都不会有!她也不管他什么目的,但是若打主意到她的身上,他绝对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红颜骷髅,美人如蛇。
灯火通明,四方色艳,沉默无声,东方轻空身上银白色的袍子上幻出一片红晕,领子口的银绣花细滚着镂空小边,贴着脖子的位置伤口结出嫩红的痂,一线如手指长。绝色失神地看着定住,情不自禁将便伸出手,手指按着滚边领子,轻轻摸着血痕,异常温柔得透出一阵一阵心痛:“伤到你了,脖子的伤怎么不处理一下?这样晾着会留下疤痕的。”
东方轻空感到她的手凉,身子震了一下,也不躲避,只把紫色幽香的眼眸含着的水汪汪藏得更加低:“不碍事——”
“也是,看你也没有什么事。好在你的皮厚着呢……”手指从脖子摸下肩膀,绸缎的单衣透出手心能感觉衣下皮肤的平滑柔嫩。绝色的手并未放下,只是顺着他披肩的长发抚摸到腰间,腰细软软,瘦缓的身架骨头,慢慢数着……绝色眼光炯亮,笑意盈盈,立起身,圈过他的肩膀,温柔温痛的语气突然变了嘲笑:“就是啊。你这个脸皮子怎么可以那么厚的呢?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要脸的呢?”
不是真诚的关心,只是恶意的嘲弄。
东方轻空已经被她弄得麻软无力,但是听着脸顿白,一急,用力推开!
绝色早把他禁锢在怀里,强按着,双手绕到他的脸前。双手的剔透的手指甲刚刚修过,刮着跟前的人的纤瘦脸颊的皮子,雪做肌肤,细皮嫩肉,容美娇嫩,一刮一刮,甚是涩痛。
涩声一叫:“不要——”
“不要什么?”绝色把唇贴着指尖,轻轻触碰,吹着酒气扬起脸颊的发丝,滑落剔白无暇的脸,“很委屈吗?”
东方轻空没有回答,但是委屈的眼泪早已经泛滥成灾。
绝色“哼”地把手一甩,湿了。
干净的丝绢抹着手指的眼泪,绝色看着手绢脏了,便嫌弃一扔。
他眼神欲死。
他之于她,不正是一块用过之后扔掉的破布!
绝色只是觉得无比心欢,便做着烂醉之态,扶着东方轻空的肩依靠着他的椅子尖了一半位置,把人搂入身,勾着长发的末梢在手指尖把玩,花容艳丽调笑着:“亲亲,不要哭了,哭得我都心碎了。你说吧,凭着你喜欢。既然不想吃饭,就不要吃饭,何苦为了一碗饭而哭?”
东方轻空脸腾地红了一半。
绝色看着他如若胭脂的脸,尖削巧雕,灵气柔然,虽然没有一点妆扮,但是却美得憔悴动人,望之极具挑逗意味。绝色把心一横:“来,陪我喝酒!”
东方轻空幽目微圆:“不——”
绝色不让他反抗,就把白瓷的酒杯已经送到他的唇边,碰了一下微红微肿的唇:“大徽太女的酒你都喝,我的酒你就不喝,是她对你比较温柔,还是她比较懂得哄男人的心?是不是你早已经看上人家啦?为何不跟着人家去大徽当太女妃、当皇后呢……”
“不是,不是的——”东方轻空只恨自己昨夜把持不住就……便咬紧牙,这些日子他还不能碰酒。
绝色何其强悍、何其霸道,趁着他微张启薄唇,就把烈酒硬灌了他一口。
酒呛入喉咙,灼烧的痛,推开了,酒洒。
绝色冷哼一声,生愠凝怒:“很好,很好啊,你出去使性子,滚!我没有空闲陪你玩下去!”
“我不走!”
“不走就喝酒!”
万分屈辱,东方轻空只能把所有的苦都咽下肚子化做眼泪,期望一切都平息过去……他和她已经完了,没有半分留恋……他只想留在这里静静过那人生最要命的三天……手指颤颤拿起酒杯,强硬喝了一半,还有小半杯没有咽下肚子,就覆到桌子上全部呕吐出来,身体热烫,虚汗盈身……一脸煞白,一缕柔魂,几欲牵断……
“你真够贱的。”绝色淡漠的眼神,淡漠的话语,“你还不如天一无双阁的那些小倌。人家一整晚都是笑盈盈的,但,你却一直哭,晦气啊!不能指望你这样的人陪吃陪喝陪笑。但是,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绝色深黑的眼睛一眯,摸着他的侧腰轻揉着,抚摸引起他身体敏感反应,“身子很美,应该可以玩几次。”
她把他当做倌儿玩弄得体无完肤。
“侍寝吧!”
挨拥相依,清灵香漫,如此一宿便悄然过去。
第二天,三月初五。
世子殿下的马车驶向一个地方:流光府邸。
绝色一手撑着小脸下巴,摸着耳垂上的碧蓝晶石耳圈,目不转睛地看着马车薄清糊纱小窗外面的清平街道,深思出神,她不相信流光飞舞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流光飞舞也一定知道倾城正在做什么,倾城为何要抛弃她……马车转弯,直走,转弯,街道渐渐变得狭窄,而周边渐渐变得嘘嚷。
倾身靠过来的一阵独特幽香:“我想下去……”
绝色点头。
马车停靠。
东方轻空才下了马车,每次去流光府邸,他都在这里下车,买上几包蜜糖果品。流光家的小弟弟,有着一双深水湖泊的湛蓝大眼睛,流光湛蓝,总是喜欢黏着他身上闻着蜜饯甜食的甜味,嘴馋猫儿似的,大概是因为冷傲、严肃的东方虹意从来不让他吃外面的垃圾东西。不过,小湛蓝喜欢得不得了。
那孩子可爱,他喜欢。
而且,恐怕这一次是最后一次见那孩子。
东方轻空不走远,只在平素买小甜点的栅门小店白布棚子下面,悄悄等着见方小摊的大叔,那大叔进屋子找着打算预留着给自己的最后一包蜜饯瓜果。
绝色刚好可以看见他的身影。
甜点的小店传来一阵一阵香喷喷的味道。
自从被绝色识破身份,两人关系纠缠不清,不死不活的,东方轻空也不再假装流光倾城的低沉低调,他恢复了自己的本性,看着喜欢看的,不吃不喜欢吃的。他从小深宫秀养,长大还是深宫简出,即使很多国中重要的庆典,都由左右丞相、护国大将军代劳。他只不过是颠倒龙凤时代的一个错误,露脸朝堂已经是不啻,根深蒂固的保守派微言不绝,更加不要妄想出宫抛头露脸。
身为皇帝,举足轻重,更加不可恣意妄为。
点心小店的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女人,粗壮滚圆的腰身,辫子盘着头顶还嫌长,都剩下一截落到肩膀上,一人站着店门,非常显眼,叉着腰一直在唱吆着。门户里面露出一截青色洗白的衣袖,偶然传来几声细细的咳嗽。女人对外吆喝大声响亮,唯独对着里面说话的时候,脸容特别温柔:“快点屋里坐,这里迎风。今天包子少做了一些,咱早点卖完,同你看大夫……”里面那个大概是她的夫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