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留下来做什么?”许青妤如是这般问道,她这时候才看清楚董宝林的模样,长得还算是清秀可人,一双大眼睛很是明亮,总让人感觉有些羞涩怯意,加上身姿娇小,无形间就让人兴起怜爱之意。
董宝林眨闪着大眼睛,她比许青妤要矮上半个拳头,对上许青妤的视线需要微微抬头,眼睑往上扬,眼眶中的眼珠黑白分明,莹润清亮,她含笑回道,“因为这是您的意思。”
许青妤清眸淡眨,剔透清澈的眸中看不出一丝情绪,连言语都是冷冰冰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留下来的?”
董宝林羞然一笑,娇柔可爱,“您没说过,可是我知道您是这个意思。”
她的话很坚定,许青妤顿时觉得有趣,只是面上依然清冷无比,似乎语气还带着几分不耐,“太过于自信,会让你失去很多的。”
“可若是不懂得去争取,若是不够自信,也很难去得到更多。”董宝林此刻的脸上依旧没有了娇羞和怯意,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满是坚定。
许青妤笑了笑,她没看错人,这个董宝林,不见得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仅凭她一人驳四人的勇气,倒也可嘉,她不会是平白无故为自己说话的,这个人,是有足够的自信,从这里看向小径的拐角处,只有几棵稀疏的矮树草丛遮掩,依稀似乎还能看到什么。虽然这边还算僻静,却也有不少人经过走出的,许青妤不愿成为侧目的焦点,无声看了董宝林一眼,只是轻声淡描一句,“你很自满,不过,我很有兴趣。”言毕,转身离开凉亭,夏儿匆匆看了董宝林一下,似乎看到她嘴角止不住上扬起来的弧度,很柔,很心安。
虽然这是一个赌注,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丧命的赌注,可是她还是这样去做了,就在她看到那抹在金辉下灿目的浅紫色交错在绿叶丛间时,她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正如她所说的,不去争取,她将永远不会得到更多,她不想一辈子庸庸碌碌平平淡淡在这后宫中活着,那样活着,只是在苟延残喘。
一路无言,春日清风拂面,光线映照不到人心的深度,正如夏儿看不穿许青妤的心事,她在宫里这么久,知道宫里的一些潜在规矩,一个妃嫔的份位再高,没有相好的姐妹帮衬,也是难成大事,而份位高的人,往往都会拉拢份位小的人为其做事,这是宫里的生存,所以许青妤做出任何决定,夏儿都不会感觉到什么,她只是觉得,许青妤的心,比当初她刚刚见到的时候,更加难以捉摸了。莫约又走了小半时辰,总算是到了西偏院,夏茜的住所夏儿是再清楚不过了,这里是她待过数年的地方,也是宫里记忆最深刻的地方。然而两人到了夏茜的住所,却不见人,心里很是不解,许青妤让夏儿去找一下,自己留在住所等候。
屋里的摆设很简陋朴素,可却很温馨,四处都是夏茜身上所带着的那种让人沉静的清香,许青妤当时就觉得,那是母亲的味道,淡淡的皂香味,掺杂着熏衣香料的沉香。这种让人心安的香味,让她忍不住有些困乏,她曾经最希望能够过的生活,和父母,和哥哥,还有一个爱她和她爱的人一起生活,一家人,哪怕是再平淡,日子再艰难,她都甘之如饴。
许青妤坐在床榻上,打量着一览无余的房间,却是那么亲切舒服,就在许青妤放松心情的时候,夏儿从外头几乎是冲进来,慌张叫道,“小主,小主不好了……”
夏儿进屋后气喘吁吁地连歇气的功夫都没有急忙说道,“姑姑出事了。”
许青妤下意识心漏了一拍,起身问道,“怎么回事?”夏儿跟着连话也不说就拉着许青妤往外走。
看到这个模样,许青妤根本来不及问什么,只是感觉越来越不好,脑海中闪过各种不同的场景,由着夏儿拉着自己到沐悦馆,许青妤还没进苑就听见从里头传出郑充华的声音,她永远都忘不了。
“果然不愧是夏姑姑,这规矩学得就是好,又娴熟又端正,请姑姑来教这些奴才还真是找对人了。”听到这里,许青妤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压抑着难受,不由多想便跨进苑。宽敞的院子人也不少,宫女太监十多人,最显眼的莫过于在荫蔽树下悠闲惬意端坐品茶的郑充华数人,春意宜人,赏景的好时辰,只可惜,她们赏的,却不是好时辰,而是人。
在大太阳底下,夏茜顶着日头半蹲行着屈膝礼,纹丝不动,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均是低垂头,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看出还是跪得挺久的,仔细看能看到她们的身子微微颤抖。春日虽然不及夏日灼人,可到底也是正午间,任谁也受不了。许青妤的到来,着实还是让郑充华感到惊讶,眼神中闪过诧异和厌恶,她的份位比许青妤高,自然不用起身相迎,可坐在两旁的数人却是相视一眼起身。
“郑充华安福!”许青妤径自走到夏茜身旁,面色淡然行了半礼,她从来都不会让人抓到她在礼仪上的任何把柄,规矩,她学得并不比别人差。
郑充华如今可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耐烦之意面上清晰可见,心里冷笑真是什么好事都能让她许良娣碰上,也不知道是撞巧还是有意?
厌恶真是一种奇怪的心理,如果讨厌一个人,似乎不需要理由,如果要更讨厌一个人,就更不需要理由了,如今郑充华就是如此,莫名的,她对许青妤就没有好感,相反的是越来越深的怨恨。她悠然地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含嘲带讽道,“许良娣今儿个怎么有闲情逸致过来宓秀宫?还是说过来让姐妹们都感受一下你如今的风光?”
许青妤没答话,夏茜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泌出细颗汗珠,神情却很平静,目不斜视,对于许青妤的到来也没有任何表示。旁坐的数人见场面尴尬,虽然对许青妤没什么好感,然而也不敢多做怠慢,纷纷行礼:“许良娣安福!”
“免礼。”
本来心头就有气,结果许青妤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郑充华心里更是沉闷难消,冷笑着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砸回茶几上,扬眉道,“沐悦馆简陋,装不下许良娣这尊大佛,许良娣到来所为何事,不妨直说。”许青妤如今还是得宠的时候,郑充华也是迫不得已才强压住自己心头的怒气,想想当初她还不过是自己任意欺辱的宝林,如今却是让自己连气都不敢撒的人,她心里越想越是恼怒。
“叨扰郑充华了,妾身是来找夏姑姑的。”许青妤不是瞧不出郑充华阴沉的脸色,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怨早已解不开,她也不在乎多添点其他的什么,只是,她不想因此而连累夏茜。
还真没听说许青妤与夏茜有什么联系,怎么这里头还有她不知道的,郑充华心里一时有些疑惑,来回看了看二人,却始终没瞧出什么,略带试探道,“哦?许良娣不嫌路远过来找夏姑姑,不知又是为何?本小主这儿还有事情要劳烦夏姑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