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始终是不习惯,整颗脑袋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晕眩困乏,再听夏儿的话,就更觉得心烦气躁的,微蹙眉道,“小仁子伶俐,想必会有法子的,倒是咱们安恬居的人,你且跟他们都说一下,这两天都安分点,谁要是到外头招惹了什么,不由多说,直接送慎刑房。”
夏儿惊讶地看着许青妤,她很少看到许青妤说过这样严厉的话语,再看许青妤清眸中泛红的血丝,又明白了几分,许青妤每回睡得不好时,情绪都会有些波动较大的情况,便顺着她的意思回道,“小主放心,她们都懂得。”
“希望吧!”许青妤接过玲珑递过来的温湿手巾,抹过脸后整个人清醒了许多,虽然脑袋还是胀痛的,夏儿用手指按住额角轻轻揉捏,缓解了不少痛感,许青妤舒服地阖上眼,竟有了几分困意。
“小主!”小仁子的声音在许青妤耳边响起,她缓缓睁开眼,才知自己不知不觉坐着打了个盹,夏儿也不知在身边给自己揉了多久,轻叹口气,“行了夏儿,不用揉了。”
夏儿停下了手,看了小仁子一眼,道,“小主看起来也没什么胃口,不如奴婢去给小主熬碗莲子羹吧,开开胃也好。”
“也罢,去吧!”许青妤说道,得到许可,夏儿颔首带着本留在屋里时候的玲珑退下,关上门,交代小晋子警醒点在外头看着后,方才带着玲珑去小厨房。
橘色的曙光照耀在红镧纸窗上,透过窗户房中只见朦胧的晕光,落在许青妤清冷的素颜上,反倒添了几分柔和,只是若是能忽略那带着低沉的气氛。小仁子也是一夜未睡,在宫里奔波打探消息,然而脸上除了无意流露出的一丝疲惫,看不出任何不妥,两只大眼睛还是灵活有神。
“清和殿已经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外头全是御军龙卫,皇上在一更天的时候才回了龙泉宫,回宫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容贵妃亦是如此,回了倾颜宫后便高枕安卧。倒是赵妃娘娘有些不妥,华穆宫正宫彻夜灯火通明,想必也是一夜未眠。”
“我要知道宁修仪和柯充媛如何了?”许青妤打断道,虽然她对其他人的情况也挺好奇,可是,她如今最关心的,是两个姐姐的情况,她们一个身体弱,一个有孕在身,无论怎么想都让人不放心。
“是!”小仁子赶紧转移话题,因为打听到的事情太多,一不留神忘了小主对这些不那么感兴趣,想了想回道,“宁修仪回宫后,太医院张太医跟着着诊治,已经用过药,但是宁修仪的身子本来就不怎么好,加上中毒又比较深,至今还在昏迷中。只有柯充媛,情况缓解了许多,就是因为怀着身孕,太医不敢下重药,如今也只能想其他的法子清除她腹中残留的毒素。”
许青妤越听越悬乎,越听越不安,柳眉越蹙越深,清眸难掩担忧,略思后道,“禁足令什么时候解除?可有消息?”
“据奴才打听到的消息,皇上下旨在下毒事件没弄清楚之前,昨儿晚在清和殿的所有人,都有嫌疑,清和殿侍候的宫人已经全部都带去慎刑房彻查了,看来事情只会越闹越大了。”小仁子顿时感觉到背脊一阵凉意,进了慎刑房的宫人,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了。不管是到底受了什么人的牵连,也许真凶就在里面,也许没有,然而肯定的是,大多数的人,都是无辜受牵连,只可惜,作为奴才,根本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夏风带着微热吹拂着迎面走过的人,四个宫女端着洗漱的用具,模样端正秀气,橘色的光线落在她们身上,恍如蒙上一层荧光,步进内殿之中,站在珠帘旁的两个宫女撩起垂珠,水晶珠子碰撞发出清灵的声音叮叮作响。
床榻上的女子伸手让侍女扶起,轻薄的纱衣若隐若现,撩人动情,姿态慵懒神色娇媚,柔弱无骨般由侍女搀扶着到梳妆台前,侍女熟练地拿着象牙梳,手穿过乌黑柔顺的长发,似上等丝绸般触感。
容贵妃看着雕花镜中的姣美容颜,仔细端倪着脸上的每一处,随口问一边的侍女,“玉屏,昨儿个他们是不是闹得挺慌的,睡着了都听见外头的声音,吵吵嚷嚷的,真是烦人。”
“昨儿晚,只怕也就娘娘睡得安稳,其余的人,只怕都睡不着呢。”玉屏挑选着十来个头饰盒里的饰品,道,“娘娘今儿个要着哪一件宫服?要不就水红色的桃艳潋滟广袖服可好?正好配上这丹雀濯珠对簪,恰到好处。”
容贵妃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玉屏手中的对簪,唇角一翘,似笑非笑,“如今穿得再好看,皇上也未必有心思,就依你的吧。”
“是!”玉屏笑回道,将对簪取出来,又吩咐一边的侍女去取方才说的水红色桃艳潋滟广袖服,返回后接过容贵妃身后侍女的手,熟练地盘起发髻,便道,“温妃娘娘与沈顺媛已无大碍,倒是那柯充媛似乎不见好,只怕那孩子,也挺难保的。”
说到这里,玉屏似乎听见容贵妃微不可及的冷嗤了一声,她没有作态,继续说道,“宁修仪也怕是不行了,本来就已经损得七七八八的身子,如今再这么一遭,只是可惜了这么个人。”
“哼,谁能为谁可惜?不过你也说得对,这宫里头,宁倩也算是一个极少让本宫看得顺眼的人了,给她送得补品去,也算是本宫抬举得起了。还有那柯充媛,也顺道送点过去,本宫毕竟是东宫之主,总该做点什么。”容贵妃满意地看着雕花镜中玉屏盘起的发髻,高贵而华丽,正合她意,“赵妃这回,该是慌了吧!”
“昨儿晚一夜未眠,可见其心。”玉屏低柔的嗓音不见起伏,将发髻的最后一步工序完成后,透过雕花镜端倪了一番,才露出满意欢愉的笑意,“娘娘大可高枕。”
雕花镜中,主仆二人的笑脸盈盈心悦,竟是那般相似。
华穆宫。
富丽堂皇的大殿,凌乱不堪,地上随处可见的碎片杂物,殿中侍候的七八名宫人垂头不语,表现的十分恭谨不安,而正位之上的华衣女子正沉思发愣,平时美艳的杏眼此刻通红而无神,神色憔悴而低落,折腾了一夜,身上的华丽服饰都有些褶皱。
华穆宫的肃容女官画烟步入殿中,看着失魂落魄的赵妃眸光闪过一丝嘲讽,瞥了垂立的众宫人一眼,低斥道,“都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收拾。”
众宫人如得释令一般连忙收拾弯腰收拾起地上的杂物,画烟越过地上的零乱来到赵妃面前,半蹲下面对赵妃,细声柔语,似乎在安抚又似乎在提醒,“娘娘,您这样可不行,这才多大点事儿?别忘了,凡事,还有太后娘娘在呢!”
赵妃本来没有丝毫反应,可就当画烟提及太后娘娘时,赵妃动了,眸光呆滞地看着画烟,重复地念着,“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