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全没想到竟然在墨童那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眉头轻蹙,但却很快恢复原样,“五皇子所言甚是,只是房内情景略有些恐怖,二位身份高贵,总不好冲撞……”
“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嘛!”陌青岚大喇喇打断他的话,二话不说就向房内迈去,丝毫不理会孙家这几位的眼神。
与站在房间正中的君无双对视一眼,陌青岚移开目光看向床铺,装作惊讶般的眉峰上挑道,“驸马爷这是怎么了?”
“回禀二皇子,驸马爷这是中了毒了。”史太医见没人回答,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你说什么?”陌青岚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听说孙府戒备可森严得很,往日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又有谁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史太医,你可不要胡说。”
这话无疑是在打孙家人的脸,孙全跟孙旭明脸上都有些讪讪,但也有人辨不清形势。
“二皇子说得是,我孙家一直家教严正,戒备森严,所以下毒这么龌龊的事,必定不是孙家人做的!”隔了大半年再次见到陌青岚,孙颜曦立码变了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对着摸清道,“这房间里唯一不是孙家人的只有君无双了,凶手一定是她!”
说着她一脸倨傲地指向君无双,却不料陌青岚发出一阵低沉地笑声,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
“二皇子?”孙旭明有些不悦,心里早把陌青岚这没眼色的家伙骂了个遍。自己儿子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呢,他竟然还能笑出声来!
“抱歉抱歉,孙大人,孙小姐刚才那义正言辞的模样像极了女包公,我也是一时没忍住。”说着,他收去刚才的笑意,侧身对史太医道,“敢问史太医,可有查出驸马爷中的是什么毒?”
“是噬心散。”
“不,这并不是噬心散的毒。”正当史太医说完后,适才跟着陌青岚一起过来的那位少年忽然迈入了房中,对着众人点头当做行礼,而后又道,“若我没猜错的话,驸马爷中的是两种毒,而且是两种相溶后才会产生效果的毒。”
“这不可能!”听到自己的诊断结果被人反驳,史太医面色有些难看道,“老夫从医几十年,从来没看错过!孙大人,你千万不要听这黄口小儿胡说!”
然而孙旭明却并不像史太医那样情绪激动,他多看了少年一会儿,才道,“这位公子,史太医可是太医院的翘楚,你就这么推翻了他的诊断结果,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明,老夫是不会相信的。”
“孙大人相不相信,跟在下有什么关系?”少年淡笑,语气平淡,“在下只是说出自认为的实情。”
说着,他忽然侧头将视线扫过君无双,那眼中一闪而过的趣味让君无双瞧着都有些忍俊不禁。
这人啊,听似有礼的话,反倒是要把孙旭明气到不行了!
“你这小子,敢对我父亲这么说话!”孙擎一听,立码火起来,“活得不耐烦了吗!”说着,就要跟君无痕动手。
墨童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架住了他的动作,神色冷淡道,“二公子,这世上唯一能救你大哥的只有他了,你确定你还要动手?”
“你说什么?”孙擎颇为不悦地瞪着墨童,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的皇子身份,“就凭这个小子?”他说着,语气很是不屑。
“二哥,不得无礼!”不得不说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沉得住气,孙全上前拽开孙擎,对着墨童躬身道,“兄长无理,还望五殿下不要怪罪。”说完,才抬眼,“不知道五殿下刚才那番话是为何意?”
墨童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陌青岚摇了摇扇子,开口道,“那是自然,这天下,还没有无痕公子救不了的人!”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脸上都变了色。
江湖上有一位大夫,听闻他一手医术使得是出神入化,能起死人肉白骨,着实称得上“神医”二字。只是他长年行踪不定,有些人即便花了高价想要他出诊,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人。而即便找到了,若是他不肯,就算拿出金山银山,他也不会出诊。
就是这样一个古怪的人却偏偏有着很好听的名字:无痕公子。
只是人人都以为那无痕公子该是个道骨仙风的老头,谁又能跟眼前如此俊朗的少年扯上关系呢?
“竟然是无痕公子,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孙全率先反应过来,面上表情淡淡,仿佛根本看不出惊讶。
然而此刻他的心里却开始计较,这大名鼎鼎的无痕公子竟然跟墨童和陌青岚相熟,这是否意味着,那两人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三公子不必客气,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没什么计较的。”君无痕依旧浅笑,转身却对着早已经目瞪口呆的史太医道,“不知史太医觉得,我刚才说得可对?”
“对!对!”史太医急忙点头,脸上顿时臊得慌。毕竟谁能想到,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神医?他这是走了什么霉运!
“刚才听公子说,我大哥中的并不是噬心散?”回归正题,孙全道,“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救?”
这句话问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君无痕的脸,生怕他说出“不能”两个字。然而君无双却将目光移到了墨简身上,见她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顿时明了,却嘴角含笑,并不多言。
“能不能活,这要看他自己的造化。我能做的,不过是替他清除体内毒素,暂时保住他的性命。”君无痕老实答道,“刚才我在门外已经闻到这房中有岚鸢草的味道,而后进来又闻道了凤尾香的气息,这两种东西并不多见,一般也是制作香料的时候会用到,所以很少有人会注意。”
“常听植物有相生相克这么一说,是否这岚鸢草和凤尾香合二为一,便会成为烈性毒药?”孙全皱眉问道。
“自然,岚鸢草气息清雅,凤尾香味道浓郁。两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混在一起,却能混乱人的心智,导致身体五脏六腑暂时歇工,而毒气便从皮肤以及五官渗入体内,渗入血液,最后到达心脏。”君无痕说着,指了指孙贺脸上的红痕,“现在看来那毒素还在他体内乱窜,幸好有金针护着心脉,不然一刻钟前就死了。”
君无痕的每一句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扎在孙家每个人的心上,谁能想到,大喜之日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在他们孙家的眼皮子底下!
见没有人再吭声,君无痕很快地在房间内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新人荷包上。走过去从史太医的药箱中拔出一根银针,就那样随意拨拉几下后,转身道,“这绣荷包的线上有凤尾香的味道,我估摸着是有人用泡了药水的线绣的,所以才能保留这么长时间。”
“君无双!一定是你!”墨简见此,急忙开口喝道,“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想出这种方法来……”
“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君无痕却硬生生打断了墨简的话,姣好的面容上带了几分被打断的不悦,“凤尾香香气浓郁,三月都不会消散,也很容易被人闻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陌青岚很机灵地站到了君无双身边,手里面扇子“唰唰”地扇着,“咦,君师傅你还是女人吗,怎么浑身上下一点女人的脂粉气儿都没有,反倒散发着一股糙汉子的味道。”
“二殿下真不是一般人,说得话都如此不同凡响。”君无双很想一掌拍死这个男人,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道。
然而玩笑归玩笑,陌青岚看似轻浮的举动和话,却瞬间洗清了君无双的所有嫌疑。她抬头看了一圈众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孙全脸上,“不知三公子觉得如何?”
“既然无痕公子已经这么说,那看来的确是我们冤枉了君师傅,真是抱歉。”
话虽如此,可君无双却没在孙全脸上看到半分愧疚,不由得心中冷笑一声。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君无痕却再度将目光移到了孙贺的身上。只见他先是扫视了一番,随后将银针触向孙贺靠着里面的右手上。小心地将那只手慢慢拉出了点,当光照上去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他的五指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弧度。
君无痕用银针抬起孙贺的手指,很明显能看出指甲上面泛着的淡绿色光芒。而后他将针刺入指缝,血丝慢慢涌出了一点,空气中瞬间出现了另一种气味。
淡雅带着几分幽香,却让人觉得有些冷意。
“这是……”一直没说话的孙旭明忽然上前几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这就是岚鸢草了。”君无痕说着,慢慢将孙贺的手摆放回去,“岚鸢草本就气味很淡,不仔细辨别根本闻不出来。而据我所看,该是有人将岚鸢草磨成了粉末,不知怎么掺到了大公子的手指缝里,于是才会在进屋后跟荷包上的凤尾香相撞,使得毒发。”
“不知公子可否能查出岚鸢草是从谁那里带来的?”孙全眉头紧锁,对于这样的解释显然并不满意。
“三公子,我已经说过,我不过是个普通人,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君无痕表情淡淡,但语气听起来带了几分不悦,“岚鸢草本就跟凤尾香不同,气味清淡难以辨认,最关键的是遇空气后便会慢慢消散。所以即便是大公子身上带的这点,也是我好不容易才发现的。我能做的只是暂时替他保住性命,至于凶手是谁,不该我负责吧?”
君无双瞧着孙家人都是一副憋气的样子,不免觉得痛快。君无痕是唯一可能救活孙贺的人,饶是孙家人对他再不满,也只能藏着掖着,免得这位神医一个心情不好撒手不管,那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