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在杨玖紧张不安的等待中最终到来了。
这一天,金波街上早早的就有鞭炮轰鸣,过往的行人熙熙攘攘,仿佛赶集一样热闹。
杨玖被一群嫂嫂们打扮得比一个小姑娘还要俊俏,胸前戴了大红布花,骑上红头大马,在一阵嘹亮的唢呐鸣奏中,带着迎亲的队伍,向国宾馆缓缓开去。
李月娥自从到京城之后,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杨玖,如今第一次见到杨玖,却是头披红布,身穿红彤彤的婚衣,流光溢彩,喜气十足。
杨玖见到李月娥,本来有好些话要说,但是周围都是看热闹起哄的人,许多杨玖根本不认识的亲戚不断给杨玖使难,先是让杨玖背着新娘出门,杨玖掉头背的时候,众人却把新娘的母亲推过去,杨玖还在纳闷李月娥何时变得这么轻了,围观的早已经笑成了一团。
上轿的时候,突兀地跑出几个老妇人,扯住李月娥就放声大哭,把杨玖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这是代表李月娥母亲哭女儿出嫁的。
杨玖有些奇怪,李月娥没有母亲,这些人是谁给弄来的?
但是场上人们根本不容杨玖多想,一齐伸手来摸杨玖,谓曰沾喜气。
等杨玖好不容易抱着李月娥冲出一条路送上了花轿,周围的人们还要跟着,一边在轿子边哭诉,一边万般阻难新郎的座驾,足足折腾了一个上午。
等杨玖大汗淋漓,累喘吁吁地终于把新娘接回天波府时,时间刚刚好到了正午。
只听一声唢呐长嘶,天波府里准备已久的乐师立马奋力地吹奏起来,礼乐一波高过一波,人们恭喜声一波接着一波,让杨玖一张脸都笑得肌肉都酸了。
天波府从里到外一条红毯直通大道,杨玖手中牵着红布,另一头引着新娘,缓缓向正堂走去。
在这一路上,司仪要开始一一念亲朋好友送上的贺礼,杨玖每走一步,就念一个人的贺礼名单:
“永兴军指挥使张录,贺雪山貂皮一件……”
“并州团练使尹世伟,贺长白山人参一对……”
“应州知州李成,贺金童玉女枕头一对……”
杨玖忍不住想,老爹的这些朋友,怎的连枕头都送?
司仪一声声念下去,杨玖一点点移动脚步,不知道念过多少人,杨玖才听到自己熟悉的几个名字:
“南城门都指挥使庄希宸,贺端砚一尊……”
“南城门指挥使仝昭,贺白银三十两……”
“南城门都头铁桀,贺白银十两……”
“南城门指使李大嘴,贺白银十两……”
“南城门二柱,贺白银十两……”
杨玖只是一直听着“十两,十两”,心想与自己的这些朋友想比,老爹的那些朋友可就高雅多了。
等杨玖好不容易终于走到门槛的时候,贺礼名单也接近尾声。
杨玖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光是听念的名字,居然就多达二百多位,其中大多都是老爹的朋友,或者是与杨家世代交好的。
再有就是杨玖的朋友,虽然杨玖年纪轻轻,却有不少份量不轻的官员送来贺礼,兵部的同僚几乎全部都有,兵部尚书更是亲自到天波府来恭贺。
但是还有一些人杨玖没有听过名字,念出来的官职却让杨玖忍不住吃惊,什么枢密院执事,开封府通判,甚至连礼部和工部的一些官员都送来贺礼。
杨玖有些疑惑,那些人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送贺礼给自己干什么。
不过在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司仪突然咳嗽几声,然后明显的抬高几分嗓门,长声喊道:“枢密院枢密使石熙载,贺玉兔一对……”
杨玖听了,心中顿时感觉舒畅无比:老石到底够意思,虽然人没来,但是这面子是给足了。
石熙载是目前贺礼的最大官员,在场的人们无不露出惊讶的神情。
接着,司仪又长声喊道:“开封府尹董平,贺和田玉一块……”
杨玖微微一愣,董平也来贺礼了,这倒让我有些感动。
然后,司仪再次喊道:“洛阳赵普,贺新婚祝词一首……”
杨玖这次有些呆了:赵普,这个名字好熟悉,啧啧,前面不带宰相的头衔,我还差点想不起他是谁了呢。但是他给我送祝词是什么意思?杨玖彻底无语了:还不如给我送十两银子来的实在。
司仪打开贺本,念开了贺词。
说实在的,赵普写得诗词真的不怎么样,杨玖听着索然无味,旁边的众人却是认认真真地听着,生怕有一个字漏掉。
不得不说,赵普虽然只送来一封祝词,却比任何人的贺礼都有份量,因为这是最后的贺礼了,接下来,就要进入拜堂的环节了。
司仪合上贺本,清一清嗓子,就要让新郎新娘入堂,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尊贵十足的长诺声:“圣旨到……”
佘太君早已经在正堂上等不及了,眼看杨玖和新娘子就要进来拜堂,却突然听到这么一声喊,顿时急急地站起来,风一般跃出门外,慌慌忙忙下跪。
院里的众人也是慌忙对着大门下跪。
片刻后,一个太监手捧圣旨,大步跨进来。
只听那太监尖声道:“杨玖接旨。”
杨玖跪着上前几步,叩首道:“臣杨玖,恭听圣旨。”
太监缓缓打开圣旨,念了起来:“天恩浩荡,皇恩滚滚。杨玖招安西川蜀军有功,功不可没,特封杨玖为一等男爵。钦此……”
杨玖微微一怔:封爵位了?男爵是什么?我怎么听都没听过这个爵位?
但是杨玖不敢多想,立马再次叩首:“臣杨玖叩谢皇恩。”
随后,杨玖抬起头,伸出双手接过圣旨,却看清了传旨的太监居然是王继恩。
“王公公……”杨玖忍不住惊叫道:“您老怎么亲自来传旨了?这种小事情,怎么都不用劳驾您老吧?”
王继恩面色庄穆,只是冲杨玖微微点头,说道:“杨玖,恭喜啊。”
杨玖呵呵笑道:“多谢王公公。”
王继恩再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杨玖目送王继恩离去,转过身时,一边的亲朋好友立马抱拳向杨玖一番恭喜。
这次恭喜的自然是杨玖获封爵位的事了。
可以说,皇帝在婚礼现在的这神来之笔,一下子让杨玖的婚礼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几乎所有的人认为,皇帝在杨玖结婚的时候,不早不晚的送来封爵的圣旨,明摆着是在恭喜杨玖新婚的。
然后,所有人顿时将心中杨玖的地位,又不知不觉中提高了许多。
一个能让皇帝特意恭贺的官场新贵,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之后,杨玖和李月娥拜过天地,拜过老太君和代父位的杨景,然后夫妻对拜,就正式成为夫妻了。
“送入洞房……”随着最后一声长喊,杨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背着新娘慌忙冲进了洞房,生怕再遇到什么阻拦。
随后,杨玖就被众人拉出去,一轮接着一轮的敬酒。
第二天,杨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嘴角流了一滩口水,浑身乏困的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旁边新娘还端坐在床边,头上的红盖还没有掀开。
“哦……”杨玖顿时痛苦的叫了起来:“月娥我昨晚都干什么去了?”
新娘始终直直的坐着,没有说话。
杨玖慌忙从床上爬下来,跑出去看看天色,已经日照三竿。杨玖又赶紧跑回来,发现自己身上新郎的红衣服还没有换去,顿时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跟一群人喝酒,喝得梦到了观音姐姐,杨玖还记得自己抱着观音姐姐不撒手,叫嚷着非要喝个交杯酒,闹个不休,然后众人就将杨玖连带观音姐姐一起抬回洞房里。
杨玖后来想想,那哪里是什么观音姐姐,那明明是青珏。
“青珏!”杨玖顿时惊叫道:“老婆,我昨晚没有对青珏做什么事情吧?青珏现在在哪里?她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新娘依旧一声不吭。
杨玖看李月娥的样子,心想难道她就这么坐了整整一个晚上?顿时心如刀绞,痛心疾首地说道:“老婆,我错了,我这次真错了。你都坐了一个晚上了,肯定累坏了吧,来,先躺下歇歇。”
杨玖扶住新娘的肩膀,却听到李月娥柔声说道:“相公,你还没有掀开红头盖呢。”
杨玖听了,顿时知道这回麻烦大了,李月娥何时这么温柔过,只有彻底动怒的时候,李越就会这么温柔。
杨玖硬着头皮,双手掀开红头盖,深情地看着李月娥,说道:“老婆,你真美。”
李月娥一张施了胭脂红粉的脸上,有两道被泪水冲出来的深深的沟痕,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杨玖,温声说道:“相公,你累吗?让妾身来给你宽衣吧……”
杨玖顿时打了一个哆嗦,感觉浑身寒意袭来,忍不住说道:“老婆,昨晚我喝多了,你不能怪我……再说,你怎么能一直坐着等我掀头盖呢?你自己难道不能先睡吗?”
李月娥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般,低头说道:“头盖不掀,如何能算入门?”
杨玖哑然,最后小心说道:“现在头盖掀了,你就是我老婆了。乖老婆,快快睡吧,你眼睛都肿了。”
李月娥皱着鼻子看杨玖,越看越心酸,眼眶中泪水就忽悠悠的打转,似要决堤的洪水,随时都能倾盆而下。
杨玖手足无措,说道:“你别这样啊老婆,咱两半个多月不见,好不容易到了大婚的日子,一见面你就哭给我看……”
李月娥听了,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揪住杨玖的耳朵,恨得牙痒痒:“你也知道半个月不见面?你可知道我为了等这一天准备了多少个日夜?你可知道我为了说服自己跟你睡在一张床上费了多少心思?你可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要做一个好妻子,却让你一夜之间气得恢复了本来面目,你可知道……杨玖,你可知道姑奶奶的洞房一辈子只有一次?却被你这个没良心的生生的耽误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没良心的……”
杨玖耳朵都快要被拧下来了,却硬是不敢喊疼,只是一声声苦求:“饶命,姑奶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