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翁打量了申景河,大笑了起来:“申先生,虽然年轻却难得稳重。好在老夫出外几年,稍稍见过一点世面。二位多半不是真心诚意来当我的女婿,只是对我的竹瓷窑好奇罢了。不瞒二位,”
正说着,葛翁的老婆打断了他:“老头子,他们没诚意,你还说那么多干嘛?”葛翁扬了扬手说:“你这个老太婆就是太多心眼,反倒误事!”葛翁老婆生气地把茶杯掷在桌上说:“现在怪我误事了,不是你顽固不化,女儿也不会变成这样!”说完就甩门走出了书房。
唯丽见门没关好,想走过去关,葛翁压了压手示意唯丽坐下:“没关系,这个家里除了我们一家三口,就是管家一家子,都跟家人一样,没什么要防的。”
唯丽感觉葛翁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古怪,好像有心事想跟他们分享。唯丽给每个人的茶杯里加了水,又把茶壶满上。葛翁看着申景河说:“老夫见过你父亲申进远,刚刚你说你姓申的时候,我就猜出几分。后来看了你的名片,就更加确信了。你跟你父亲长得太像了!”申景河感觉非常诧异,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葛翁看出申景河有些惊讶,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画册。申景河认得那确实是父亲的漫画蓝本,葛翁把画册递到申景河手上说:“认得吧?十几年前,你父亲想把自己设计的人物烧制成工艺品,我那时刚好有一批展品在J市参赛获了奖。你父亲找到我,给了我这本画册。我很欣赏你父亲的才气,也同意帮你父亲圆了这个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父亲突然说不做了。没想到今天他儿子又找到了我,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申景河算了算时间:“葛叔,那时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父亲不得不搁置他自己的事情。请您谅解!”葛翁喝了口茶:“我猜也是!我跟你父亲一见如故,如果他据实相告,就算不收一分一毫,我也帮他把这批工艺品做出来。可是他不把我当朋友,只怪我一厢情愿。”申景河知道父亲表面谦恭,内心却是高傲的,当年为了老小奔走借钱已实属不易,如果连梦想都要靠别人的支助才得以完成,那他会活不下去的:“葛叔,家父就是把您当朋友,才珍惜你们的友谊。不愿意让你们的友情沾上太多金钱纠葛。”
葛翁一听果然高兴,他一向重视自己名声,对朋友如亲人,心里当然也希望别人能待他如知己:“今天我们先不谈长辈的事情,关于你们的样板,不是我不想帮忙。不瞒二位,现在的竹瓷窑烧不出精品了。”唯丽感觉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怎么会这样呢?”
葛翁面带难色:“这件事情除了我的家人,外界都不知道。今天是第一次跟外人提起,请二位务必保守秘密!”申景河和唯丽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葛翁摘下眼镜,靠在大班椅上,揉了揉鼻梁说:“事情要从几年前说起。我女儿在大二的时候,跟班上一个男同学好上了。两个人谈了两年恋爱,那个男同学要出国,我女儿想跟着出去,我跟我老婆死活不同意。就这样,两个人要死要活的吵了大半年,那个男孩子来我家门口不吃不喝的等了两天,最后那边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情,过来硬把儿子扛走了,还骂我们家不近人情。最终两个人因爱生恨,分手了。”
申景河和唯丽心里犯起嘀咕:“这件事情跟竹瓷窑有什么关系?”
葛翁看出他们俩的心思,继续说道:“分手后,那个男孩去了德国。听说是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没留下,我女儿也认了。谁知道过了差不多两个月,我女儿突然发现怀孕了。我厚着老脸去找过那家的父母,可是听说他们全家都移民了。我老婆怕周围乡亲知道这件事情,私底下联系了医生来我们家帮我女儿做流产。哪知道我女儿死活不依,说是我们害得她这样的,说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们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她生完孩子后,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为了她的将来,我们只能把孩子托给远房亲戚帮忙抚养。”
申景河还是没听明白其中缘由,忍不住问道:“葛叔,您说的跟竹瓷窑还是没关系呀!”唯丽却忘记来的目的,想到葛叔的女儿的遭遇,不禁眼睛湿了起来:“葛叔,你们真是太狠心了!”
葛翁本来已经缓过来了,看到唯丽这个局外人都为之伤心,又免不了自责一番:“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我们葛家的竹瓷窑有个规矩,就是口决传女不传男,手艺传男不传女。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生的是儿子。所以我妹妹只得把竹瓷窑的烧制秘决传给了我女儿,家里的祖训:凡得竹瓷窑里秘决的女儿,必须招赘女婿上门。为了保护竹瓷窑的烧制秘诀,更不许这个女儿走出国门。这就是为什么我拼死不让她出国的原因。她外出读书时,每个月都要回来画符封窑,要是出了国,这件事情就没人做了。可自从她得了产后忧郁症,窑也开不了了。”
申景河这才明白:“怪不得您要招婿,就是想让新来的女婿治好您女儿的忧郁症,这样竹瓷窑也可以重开了。”
唯丽没有心思关心竹瓷窑的事情:“景河,你不是学过心理学吗?有没有办法帮帮葛翁的女儿?”申景河的心理学也是选修的,属于半桶水,他自己也没把握:“不是不可以试试,只是别抱太大希望。”葛翁重新戴上眼镜:“心理医生看过一大打了,都没有好转。你们有这个心意,我已经很感激了。天不早了,平时家里没什么客人,我叫人给你们随便准备点吃的,你们吃完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从书房去到后院餐厅,有一条灯笼小路。不是路灯,是真正的灯笼。灯笼上印着福、寿、喜,风吹过来,灯笼还是稳稳当当的,可是唯丽的心情却被风吹得又冷又寒。
走了一下午,加上喝了一会儿茶,申景河早就饿了。虽然没有很多菜,但是桌上的餐具件件都是精品,猜着应该是竹瓷窑的作品了。唯丽心情不好,一直没说话。申景河看到唯丽没味口,开导她说:“别太难过了,每个人都会有难过的坎,很快会过去的。”唯丽说:“那个男孩子要是知道自己爱的人生了这么重的病,自己的孩子被送去给远房亲戚养了,不知道会不会放下以前的事情,回到这对可怜的母子身边。餐具这么精美,没有人一起共进晚餐又有什么用?”
申景河想到刚认识唯丽时,还要她不要乱用他家里的餐具,不禁有些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