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瑞齐回J市走马上任,组建设计团队和开各种会,他没在公司里正儿八经地工作过。好在从小见过父亲和家人如何周旋,也很快适应过来了。由于项目期计划是7-8年,早就有股东对于这个项目指手划脚了,由于冯瑞齐的到来给股东们一剂定心丸。董事会原计划是将项目打造成一个旅游度假区,申景河虽然不满意但也拿不出具体的方案来,在这一点上冯瑞齐却跟申景河想到一块儿去了。他大刀阔斧地把原来“以旅游观光式的优美环境为亮点,集禅修、祈福、休闲、渡假、体验互动、农业观光、体育健身、高品质养生养老为一体的旅游度假胜地;融创意、研发、推广民族文化产品的聚散中心,面向全世界无景区门票的中高端服务旅游目的地。”的主题扭转过来,以民族文化为核心,而禅修、祈福、休闲、渡假、体验互动、农业观光、体育健身、高品质养生养老等项目是围绕民族文化来作规划。
这个重大的转变对整个方案都是一种颠覆,申景河虽然全权负责这个项目,但还是架不住公司元老的压力。公司从爷爷创办以来,都倚仗一帮跟着爷爷从文具专卖店和卖场做起的老一辈。因为这个项目回收期太长,又没有相对应的抵押和担保,从银行融到的资金少得可怜。这样要动用几亿的现有流动资金来启动这个项目,不仅延缓了公司现有拓展项目的推进,也对公司的资金流造成缺血的症状。
董事会上关于项目的新方案第一轮就没有审批通过,公司老董事们一致认为以民族文化为核心,盈利项目为辅的方案行不通。跟申景河爷爷差不多大的凤阳叔向来稳重,大家都很敬重他,他本来就不赞成这个项目,现在自然也持反对意见:“项目建设期已经很长,如果在回收期仍不见效益的话,这几个亿很可能就打水漂了。到时不光是这个项目的失败,而是整个OVEN受到重创。一个公司经历了两代人的努力才走到今天,在这种瞬息万变的时代,很可能就因为一步走错而灰飞烟灭!”凤阳叔喝了口茶,也不看一眼冯瑞齐做的PPT。其他董事有的本来就没什么主见,都是见风使舵的,跟着公司混了几十年了,当然希望公司能给他们养老,自然也跟着凤阳叔附和:“凤阳叔说得没错,禅修、休闲项目都是赚钱的项目,要加大力度宣传。”还有一些刚聘用的董事,他们是有任期的,当然能在任期内能看到收益和分红才是正事儿:“我也赞成把高级养老项目作为项目的核心,中国很快进入老龄化社会,银发相关产业将是公司重要的利润增长点。”
冯瑞齐本来一腔热血被董事们的冷水泼得意兴阑珊了,这不像建他的林花榭,他想怎么建就怎么建。因为林花榭只要美和有趣,不需要靠林花榭来赚钱。申景河从公司的大大小小的项目中经历了一年多,早就知道这帮董事们的嘴脸。他想过成立一个子公司来单独建设文化园的项目,但这样独立出来肯定会糟到股东们的置疑,综合考虑公司的税务筹划和财务风险,只能在总部看这帮老家伙和老油条的嘴脸。他知道想直接打通关是不可能的了,为了给新方案留条后路,只得暂时宣布会议结果:“新方案暂时有待修正,今天先这样。我们下入下一个议程……”
冯瑞齐看着申景河脸上的冷静和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韧性,不由得感到佩服。算下来申景河比他小了11岁,却有着思路清晰的头脑和过人的理解能力和融合力,使董事会那帮老臣子个个都服他管,新进的经理人也认可他。怪不得两个姐夫都看好这个年轻人,父亲也很中意这个外孙女婿,不光是外表、谈吐老成稳重,性格里也有成大事的果敢和包容。开完会,申景河单独拉冯瑞齐一起去吃午饭,顺便安慰他一番:“公司里有不同的声音是正常的,你慢慢就习惯了。你要坚持自己的主张,必然会要经历一些曲折。”冯瑞齐很不习惯被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外甥女婿安慰,将刚刚的失落埋进心里,满不在乎轻描淡写地说:“事情太顺利了,反倒没有成就感。不光事业如此,婚姻也是如此。”说完得意的露出了笑容,喝了一口咖啡,故作姿态地说:“这咖啡太涩了,开始想念我们家唯丽泡的咖啡了。”申景河听了不动声色,拿勺子随意的在饭里搅了两下,又舀了一大勺放到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本来就味同嚼腊,冯瑞齐又叉起碗里的面条说:“这个面条也没法跟我岳父的排骨面比,回J市这一个月,我都瘦了好几斤了。景河,你也喜欢吃唯丽做的东西吧?”冯瑞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挑衅申景河,他不甘心唯丽虽然已经答应两年后跟他结婚,心里却心心念念想着申景河。他也知道唯丽是为了结婚而跟他结婚,他想知道唯丽跟申景河的感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申景河已经静下心来想好好跟陈可洁结婚过日子,其他不去问也不去想,这样对他和对唯丽都好。如果真像预想的那样,唯丽成了他的舅母,他也只能尽量回避不去面对。他不知道为什么冯瑞齐这么穷追不舍,他是想炫耀?就让他炫耀个够吧。对于冯瑞齐的问题,他也装作轻描淡写地说:“好久没吃了,好像还不错。”冯瑞齐见申景河可有可无的样子,更加好奇了,如果只是可有可无怎么会让唯丽心心念念忘不了?
申景河端起咖啡时,冯瑞齐看到申景河手掌内侧下方有一道疤痕还没好全,便问:“你手怎么了?”申景河说:“去年为了救一个人弄伤的,本来好了,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又发炎了。”冯瑞齐疑惑地问道:“救谁?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听说过?”申景河不想提起去年在竹瓷窑的事情,如果把竹瓷窑路上的吻和那天晚上跟唯丽同盖一张被子的事情都说出来的话,冯瑞齐那些可以炫耀的事情都太不值得一提了,申景河多么想找一个人炫耀他跟唯丽之间那些美得像梦一样的瞬间。即便是冯瑞齐这样的艺术家,也没办法理解那些纯美的瞬间无关其他,只是两颗孤独疲惫的心灵曾经在一起依偎过,在风里、在雪里、在灿烂的火花里。
这些美的瞬间只跟一个人分享过,那个人居然是王凯。那天晚上王凯喝醉了,申景河送他到酒店照顾了他一晚。两个聊东聊西,话题总没离开过唯丽。王凯吹说当年唯丽没有他就活不下去,说两个人的脚步把冷水河的河岸都走低了;说唯丽为了给他做好吃的,整个C市的超市都跑遍了;说唯丽无论多生气,只要他一讲《雪山飞狐》和《天龙八部》给她听,她就不生气了……各种炫耀,各种得意,申景河只问了他一句:“我吻过唯丽,我跟她睡过一个被窝。”这么**裸的问题,让王凯生气地趁着酒劲拧住申景河的衣领说:“不可能,唯丽不是这么随便的人!”申景河轻轻拨开王凯的手说:“唯丽其实很简单,只要有人说一句爱她,她就别无他求了。一个女人围着你转了十年,可你从来没说过一句‘我爱你’,你真够可以的!”王凯颓坐到床上,勾着头半晌不吭声,然后倒下睡了,一晚都不再跟申景河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