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好像要黑了。”她掀帘看着外面说。
“夫人别担心,酉时肯定能入关。”钱掌柜自信满满的说。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好几趟了,眼看玉门关城楼在望,拼命赶了好几个时辰的路等入了关要找家客栈好好歇歇,当然还要大吃一顿,他富态的脸上已经开始幻想着烤羊腿的滋味。
“有劳了。”她放下帘子却有点心不在焉。
野这时应当发现她不在见了吧,小海应当有把信交给他了,他能说服野让她独自在外几天吗?她开始有点担心了,除了担心还有更多的是牵挂。没有她在身边,也不知道野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呢?
钱掌柜看她愁眉不展也就没有聊天的兴致,让她一径深思着。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搞的!”钱掌柜气急败坏,刚刚幻想到的烤羊腿不翼而飞了。他掀帘正欲破口大骂,突然又缩了回来。
“怎么了?”她奇怪的问。
“劫劫劫匪。”他语无伦次。
劫匪?她心下一惊。如今正是太平盛世还没有哪路劫匪敢在官道上动手,尤其玉门关还近在咫尺,这些人未免太胆大包天了吧?
她偷偷看了一下,只见整个商队被黑衣人团团包围着,商队的管事正和他们交涉着。
钱掌柜面如土色,额上都是冷汗。他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多趟也没听说过此处有强人在此出没,今天真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夫人,你呆在此处千万别出去我到外头瞧瞧。大不了这些货物全给他们了,唉,还指着年关前能赚一笔呢。”嘴上说得洒脱可脸上尽是沉痛。
“钱掌柜,若是今日逃过此劫,你今天的损失我十倍奉还。”
“那多谢夫人了。”他大喜。
“这个匕首给夫人防身用吧。”他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她。
她本来想接过但看他圆胖的身子抖得像落叶似的,看起来他比她还需要它防身吧,所以并没有接受他的一番好意。
外头已经打起来了,钱掌柜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血肉横飞。
“住住住手,你们要钱钱钱,全都给你们。”他惊惧的说完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死胖子,萧姑娘在哪!”一个男人喝问。
萧依依心中一凛,天,这些人根本不是劫匪,他们是冲着她来的。这些人也肯定不是野派来找她的人,鹰教的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绝不会蒙着脸一副藏头藏尾的样子。
她坐不住了总不能连累了无辜的钱掌柜,她掀帘走出去。
“这里没有萧姑……”这可是实话,轿子里头的可是殷夫人,只是他没有说完一掌已经拍过来,他圆胖的身子飞了出去撞到一棵树又被弹回来,落在地下从那个小山坡滚了下去。
至于是死是活光听那一声叫得那么凄惨就知道分晓了。
“住手!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为难他们!”她娇喝,浑然天成自是尊贵的气势,凛然看着他们。
但,已经来不及了。钱掌柜已经被拍飞,喷出一口鲜血落在她的衣服上,还有些溅在已经焦躁不安的马上。
“好一个武林第一美人!”带头的人喝彩,没想到一个弱女子竟然有这等气势着实惊人!
“钱掌柜!”她惊呼。
而此时那焦躁不安的马突然狂奔起来。畜牲本就对周遭的环境更为敏感,血腥味顿时让马儿惊慌起来。萧依依双手东倒西歪的抓着轿栏,根本无能为力阻止眼前的混乱。
“快,拦住马车!”黑衣人们大叫着。
而不堪马车颠簸的萧依依从马车上被甩了下来,狠狠的跌在地上,后脑勺正好撞在一块大石上,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在晕倒之前她唯一的意识就是双手紧紧护住小腹,他们的孩子绝不可以有事啊!
此时,月娘终于慢慢升了起来,惨淡的看着这一切……
……
推开门,一屋子的漆黑,一屋子的空荡荡。这个屋子里没有了她,竟然空旷寒冷得让他心慌。
以前,不管他处理教务多晚回来屋子里依依总习惯点着灯等他,她总说没有他在她会冷睡不好,其实她不知道他比她更怕冷。
怀里没有了她,却是冷得彻骨。
他没有点灯高大的身子缓缓走进了漆黑的屋子坐在那张如今冰冷的床上。他想起每一次他回来,她如花的笑靥和一句‘你回来了’娇软的问候。就算是成亲这么久以来,教里多得是人使唤,但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她从不假于人手。
依依,依依,一次次在心里唤着她的名字,但在他们的床上却再也抱不到那个娇美的女子。抱不到她让他觉得手好空,直到摸到一个根本不是柔软的被褥的东西。抬手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才发现手里抱得是一双男子的靴子和一件靛青色的外袍。
精湛的手工上好的皮子,里面垫着厚实的鞋垫,不用说这双靴子肯定是给他的。他还记得这种布料,从杭州来的天蚕锦轻薄又保暖,那天依依为了要买桃红还是梅红在布店里犹豫了半晌。
但她什么时候替他订了靴子和缝了新衣他竟然半点都不知道?为了怕她劳累,他在她耳边念了无数遍不需要再给他添制什么冬衣了她才作罢,结果她还是私下里做了。
依依,你这个笨丫头既然这么放不下为什么又要什么都不交待离他而去?他现在可以非常肯定,她是自己要离开的。
依她的机警聪慧若是被人强行带走绝对会在房里留下线索,更别说事先留下他怀里的靴子和衣服了。但为什么她随着钱家的商队离开而那个叫小海的少年就离奇失踪呢?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就是对小海莫名的产生一种排斥,他能感觉到他对依依并无恶意,但那个少年绝对是怀着目的接近她的。一时半会他也参详不出,眼前最重要的是把依依给追回来。
在他们住的‘依依小筑’外边站着都是追随殷野忠心耿耿的手下,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时候睡得着,依依不仅仅是教主夫人也像他们的亲妹子一般,相处下来大家彼此就像亲人一般。
柳清神色慌乱的跑了进来,大家连忙围上前去。
“柳清,找到夫人的下落了吗?”大家一迭声关心的问。
“莫芸,你的‘蚀骨软筋散’还有没有?”他没有回应大家却突兀的问了这句。
“做什么。”她睥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还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不会是想尝尝她的蚀骨软筋散的厉害吧。
大家看了他手里刚收到的快马传回来的信息,顿时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两人互看了一眼彼此有了默契。
“是不是有依依的消息了?”在房内殷野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冲了出来。
“教主!”
“她现在哪里?”他心急的发问,一脸期望的看着柳清。
“双煞找到了钱家的商队,但整个商队,整个商队无一生还。”他咽了口口水不忍心看他充满着期望的脸心一横才把话说完。
无一人生还,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他想了好久才领会其中的含义。不,不会的,依依不会死的。他失了魂似的喃喃自语。
“无一人生还,为什么是无一人生还?”他不解的自问,脸上似乎是困惑,脆弱的表情让大家非常的不安。
他,是名震江湖的魔煞,虽然出道不久但在江湖上却是名声响亮。他,又冷又傲,被世人称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对兄弟们却是重情重义,鹰教从无到有哪一次不是他身先士卒?他,武功盖世意气风发深受芙蓉镇百姓的爱戴,连官府都要对他巴结几分,有谁会想到这样一个男子在脸上会出现这样脆弱的表情?
无一人生还!他退后了一步踉跄的步子差点让他跌倒。他们曾在天地的见证下立下生生世世的盟约,她曾说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如今为何要离他而去?为何?
下雨了吗?为何手背上有了滴水珠,可雨水会是滚烫的吗?他终于明白那不是雨水是他的眼泪。从五岁殷家被灭开始他就不曾再哭过,但如今,他流泪了,因为依依,他的依依,他的妻,已经不在人世了呀。
如果,如果依依不在这世上了,他一个人独自苟活着还有何意义?他心痛如绞,目眦欲裂,手一动已抽出腰中长剑。
“教主不可以!”柳清声竭力斯的大吼,身形一动展开小擒拿手欲夺下殷野手中的剑。
柳清一动,和他颇有默契的莫芸也动了。一阵甜香在殷野鼻端泛开,他一时不察吸入了几口。
论武功柳清和莫芸绝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在心魂俱失下功力大打折扣,更逞论他从没想过忠心耿耿的属下会对他动手。突然觉得全身内力尽失,身子软得连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朱雀堂主!”他凶狠的看着她厉声吼道。
“请恕属下无礼,实在是情非得以。”她一脸的理所当然。
柳清趁势顺利夺下他手中的玄冰剑,好险哪,刚才若不是莫芸机警他的小擒拿手非但拿不住殷野,他的手掌可能还会被锋利无比的玄冰剑削掉半截。手一抹额上,不禁冷汗涔涔。
“教主万万不可啊!”众人纷纷跪了一地。
“如果依依死了,我活着还有何意义?”他凄然的问大家。
“或许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还活在这世上呢?”柳清大胆的假设。
“毕竟还没找到夫人的尸首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常言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希望都不可以放过啊!”
“是啊教主。若是夫人有幸生还教主却已魂归西天,她肯定会伤心得肝肠寸断,您要她如何是好呢?”
“请教主三思!”众人异口同声的说。
他没有说话,思忖良久,脸上原本凄然的表情逐渐变得冷硬。
“朱雀堂主,还不给我解药,难道要我等十二个时辰吗?”
“是!”
她欣喜的上前掏出另一个瓷瓶,里面的药粉却是奇臭无比。他一阵轻咳差点吐出来,若不是相信莫芸他真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在整他了。
“执法长老,教规第五十二条是什么?”他冷冷的问。
“以下犯上实为大不敬,杖责二十。”
“属下甘愿受罚!”她跪了下来。
“属下愿连同朱雀堂主一起受罚!”柳清大胆的开口。
“哼!”他轻哼了一声。
“鹰教向来功过惩罚分明,执法长老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属下绝不敢枉纵!”
“多谢教主!”二人心喜,知道殷野是饶了他们。以下犯上固然是大不敬,可救了教主亦是大功一件,自然是功过相抵了。
“江湖中论消息谁最为灵通?”
“京城的易家堡,江南的八卦堂。”
“柳清,立即通知我三哥前往易家堡,不管要花多少银两买依依的下落。”
“为何是展三爷?”他迟疑了一下。
他冷冷的睥了他一眼,柳清立即会意。江南远水救不了近火,而易家堡自诩为名门正派,由展云风出面确实比他们出面好太多。
“朱雀堂主会同笑掌柜彻查小海的来历,他既然在芙蓉镇呆了一段不算短的日子总有迹可寻。其他的人各自待命。”
“是!”
他转身回房,身后大家还是有点不放心。鹰教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教主和夫人伉俪情深,若是夜深人静他一个人想不开可就大大不妙了。
“教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转过身斩钉截铁的说。
冷硬的语气,冰冷的眸子隐含着狂怒,任何事都有商量的余地,唯有碰到有关依依安危的事他绝不会手软。
这才是他们的教主大人嘛,大家松了一口气。现在唯有祈求上天的垂怜让夫人劫后余生了,否则,这个江湖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