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今夜的星空格外的清朗,虽然夜风中有些冷意,但对情意相许的两个人来说心中都是火热的。坐在客院的屋顶上视野极好,两人相依坐着,身上盖着殷野的大氅。
“那是北斗七星耶,快看!”她指着星空兴奋极了。
他意思意思的看了星空一眼,对那些星象没什么兴趣,宁可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就在该是柔情蜜意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杀气。
不动声色的听着她兴奋的解说,其实他已经戒备十分,一只手已按住了剑鞘。说时快,一只利剑突然冒了出来一剑直刺向殷野。他早已做好准备岂会被刺中?手中剑鞘并未出鞘,直接隔开那一击,一个旋身闪过把萧依依已放置在一边。
她饱受惊吓的看着已经斗在一起的两个人,明明前一刻还是浪漫的时分突然就成了刀光剑影?不过她只是安静的坐着,她心知只要她有任何动静都会让殷野分心。
黑衣人的武功离高手似乎还有些距离,殷野只用三成功力,来者似乎就应付得手忙脚乱。没有马上下杀手,一是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方,二来他倒想看看是哪门哪派的宵小敢惹上他。
武功倒是不咋样,不过勇气可嘉!他冷笑。
黑衣人也自知不敌,眼光一瞟到正坐在另一边观战的萧依依,顿时有了主意。佯攻了几招他突然虚招一晃直刺向她。
她轻呼一声,别说她不会武功,就算会,她现在可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又正在房顶上哪有还手之力。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往地下掉下去。
黑衣人的身法快,但殷野比他更快。整个人如雄鹰展翅扑向她,在她还未落地时已经接住了她。但此时他后背是门户大开,一心就想要救回妻子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眼见有机可乘,黑衣人中途变招,这一剑凌厉非常的刺向殷野的后背。
“野,小心!”在他怀里的萧依依眼见这一幕,不觉心魂俱裂,情急之下出声大叫,急怒攻心晕倒在他怀里。
远在她出声示警前他已惊觉背后剑气,但他不回头,背后像有生了眼睛反手一挡不仅隔开了对方的长剑,紫脉心法的内劲运气于手上,黑衣人的剑差点脱手而飞,震得他虎口生疼。
本来他并不想在神剑山庄见血,但黑衣人差点让萧依依受伤顿时激怒了他,剑法一变,不像刚才的戏弄,剑招凌厉起来,一片剑光罩住对方,对手根本连逃都无路可走。
正在他要痛下杀手时,一柄剑横空出现架开了双方。
“殷教主,你看着萧姑娘,这个小贼我来应付。”
来者正是上官谨,想也是,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山庄里的人。
殷野撤了剑光,搂住萧依依轻轻从屋顶跃下,一边吩咐其他人请大夫来一边把她抱进了她的房间。
凭上官谨的身手不出十招必然能让对方落败,不到二十招对方肯定见血,但奇怪的是他们动了二三十招仍没分出胜负,而且越打越远,然后往后山的竹林去了。
上官聪早看出了端倪,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护卫们撤下。
“表弟,你还不住手?”黑衣人自己扯脸上的黑布,气喘吁吁的说。
“表哥,你干吗跑我神剑山庄来杀人?”他的口气也非常不好。
刚刚他赶过来时就看到萧依依从屋顶上掉下来,把他吓得七魂去了六魄。他本想冲过去救人的,但显然又是迟了一步,殷野已经飞身抱住了她。
但更令他吃惊的是那个人使的竟然是铸剑山庄的剑法。话说铸剑山庄原本在江湖中也没什么名头,不过这任庄主竟然幸运的得到神剑山庄的大小姐也就是上官谨的姑姑的垂青下嫁于他就大大的不同。
暂且不论神剑山庄的威名,成为南宫夫人的上官大小姐不但家传渊源,她本身亦是一个江湖剑术高手,她煞费苦心弥补南宫家剑法的不足,终于让南宫庄主闯出了些名声。
是以上官谨一眼就能认出黑衣人的剑法,眼看那人就要死在殷野剑下他不及思索提剑上前,先把人救了再说。
“魔教妖人凡是中原武林正义人士人人得尔诛之,表弟,你身为武林盟主竟然和魔教中人有所牵连?”南宫怜大义凛然的说。
“我不管你和他们有什么仇隙,但此时他们正在庄中做客,我不准你胡来。”他冷冷的回答。
依他的了解他的表哥可没有这么多的侠义精神,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绝对是出于私心,所以他不想和他虚于委蛇。
“哼,说来说去不就为了个萧依依嘛。”这话他说得可是有点酸。
“你!”上官谨瞪了他一眼,这一脚正踩中他的痛处。
“说说看,和武林第一大美人共赴云雨是不是享受至极?”南宫怜又妒又羡的问,这话说得有些冒犯了。
上官谨气恼,手中剑一挥险险掠过南宫怜的颊边削落一旁的树枝。若不是因为姑姑极为疼爱他,他根本就不想救他!
“南宫怜,我警告你再对萧姑娘出言不敬休怪我不顾念姑表之亲了。”
“不说就不说了,我就不信萧依依在这住了些日子你没有半分绮念。”他悻悻然的说。哼,他最讨厌这个表弟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我这也是为你想。你当上盟主不久正应当做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让大家瞧瞧,要是能趁机除去殷野这正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当武林盟主是为了匡扶正义不是为了立功。”他不屑一晒。
“你还敢说这个,我问你钱家商队是不是你下的手?你这样的行径和邪魔歪道有什么区别?”
南宫怜被他一挤兑说不出话来,当日接神秘人线报他原本想半路劫下萧依依,谁料到上官谨竟也会同时出现在那里,他当下吓得落荒而逃。
“你再胡作非为我可要在姑姑面前告状了。”他出声威胁。
“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了,上官盟主!”他负气的说。
“你还不快走!这次算你走运,我要是慢了一步你早成他剑下亡魂了。表哥,拜托你成熟一点不要尽是做些让姑姑担心的事。”他气极但又不想和他争吵,只是劝他罢手。
“我走了。真是倒霉。”他嘴里念着迅速得消失在夜色中。
上官谨悄立风中,却想着他说的那句话。绮念?奇怪的是他对萧依依迷恋至深但却没有半分绮念,好像哪怕有半点什么非份之念对她都是一种亵渎。说来绝对没人会信,他无声的苦笑。
“你醒了?”
“野,你没事吧?”她情急的想坐起来。
“别动,大夫说你动了胎气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他制止了她,扶她慢慢的躺好。
“真是太好了,你没受伤。”她喜出望外。
“终于肯认我了?”他盯着她笑问。
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情急之下忘了要伪装了,看情形他一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拆穿他。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拆穿?”她奇怪的问。
他沉默不语,只是静静望着她,而她懂了。这几日的追求之举是想弥补她吧,所以才装作不知。可是,她自认自己伪装的很好,连一向精明的神剑山庄总管上官聪都没有发现,他是怎么发现的呢?
“那张梅图,你画的和断魂山上的那株一模一样。”他好心的替她解惑。
她张大了嘴半晌合不上,枉她演戏演得这么辛苦,居然被一张小小的梅图给出卖了?
“野,我们回去吧。”原本还不想这么快离开,一来是还没查清幕后主使,二来她贪恋两人可以恣情相恋的日子,但有人要杀他让她非常害怕。
这里不比在鹰教有人手可以调配,而敌人在暗他在明,明枪易躲暗剑难防,比起他的安危追查真相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好,等你身子好些我们立刻回家。”他眷恋的吻住了她的唇。
门外,上官谨悄然叹息转身离开了兰院。
……
“上官庄主!”她轻移莲步。
“什么时候启程?”他怅然的问,终究留不住她的。
“明日一早就离开,所以我是来辞行的。这些日子承蒙庄主盛情依依不胜感激。日后你若有什么为难之事野赴汤蹈火都会为你达成。”
他长叹,殷野是不想欠他的人情吧。
“萧姑娘,你真的决定了?”和那个莽汉共度一生?
“从跟在他身边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决定了。庄主,日后请叫我殷夫人吧。”她认真的应道,冰雪聪明的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殷野只是一个身怀武功粗鄙的汉子根本就配不上你的花容月貌,你的才情横溢。”他情急说道。
这个人凭什么这样说野?她的心中暗暗恼怒,但碍于上官谨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想对他恶言相向。要忍住,萧依依,别失了名门淑媛的气质。她吸了口气,捺下心中的不愉。
“依庄主之言,能配得上依依的是何许人?”她看似虚心的问,一双妙目却带着些嘲弄睥着他。难不成是自大的你吗?真是猪头!
“上官谨不敢妄言,可配得上萧姑娘的至少要风度翩翩出身名门的公子,懂得诗词歌赋,识得音律,才不枉姑娘的风华绝代吧。”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说,眼前不正有一个最佳人选吗?
“野不擅长这些又如何?他不识音律,我可以弹给他听啊,不会诗词,我可以为他念啊,又有何不妥?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就足够了。”
“可是,姑娘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委屈的是野!明明是我们萧家对不起他,可他是如此珍惜我、怜惜我,我才是那个三生有幸的人,感恩都来不及了怎会委屈呢?”像是他说了什么笑话,她断然的说。
上官谨呆住,怎么和他想的差这么多?萧依依不是被殷野强逼留在他的身边吗?江湖中早有传言,天剑门卖女保命,殷野色令智昏为了美色把她强留在身边。
“可是他是魔教中人,是大魔头啊,你怎可以自甘坠落与他们为伍?”
自甘坠落?她睁着美眸盯着他。她是名门千金,是教主夫人,当场发飙起来确实是不好看,要忍一忍啊,可是孰可忍不可忍那就不必再忍了。这个大放厥词的大猪头竟然敢说野是大魔头?她气坏了!
生平第二次她在外人面前失控,失了她高贵优雅的名门千金的姿态。
“上官庄主何出此言?”
怎的他听着有点咬牙却齿的味道,他的头皮发麻。
“野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你要如此污蔑他!”她咄咄逼问道。
“那个,他手刃雪山派连老幼都不放过,手段残忍之极令人发指,这不是邪魔歪道所为吗?”上官谨悄悄退了一步,讪讪的应道。眼前的女子美眸瞪圆,像燃烧着火焰,语气虽轻但却隐隐令人害怕。
“那你又知不知道二十年前殷家庄一夕被灭门,一百多口死于非命又是何人所为?”
“难道是……”他应得更发小声了。
殷家不属于武林,那桩血案在江湖上传言得并不多,若不是殷野一出道就杀上门去,估计没人还记得当年的旧事。
“这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该不该报?”
“该。”他被她的咄咄逼问得无招架之力了。
“就为了一万两黄金,一万两啊,殷家的人死得好无辜。请问深明大义的上官盟主,这样的行为才算是邪魔歪道吧。”
“萧姑娘为何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他失声问道,那时候她还没出生呢,这种内幕连江南最擅长收集情报的八卦堂都不知道。
她怎么知道?她深深吸了口气,因为那是殷棠信中所写。怒火慢慢退了下去,渐起的是悲哀,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知道啊,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上官谨,你去过了芙蓉镇,你觉得那里怎样?”
“不错,虽然是边陲小镇可一点都不输中原大镇的繁华。”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何以她的脸上有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你可曾知道在野创办鹰教之前那里只是一个破败荒凉、盗贼横行的小镇 ?如果不是野那里的镇民不可能有现在的安居乐业,这样你还敢说鹰教是魔教,野是大魔头吗?”
他哑口无言,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正和邪究竟要怎样下定义?你们这些所谓白道中人哪门哪派没有一些上不得抬面的肮脏事?或许他们是不拘世俗任意妄为,最多也算是真小人,相较之下你们才是真正令人轻视的伪君子、假道学。”
就像萧家的天剑门,不就觊觑殷家的产业,竟然做出买凶杀人的事来,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什么正义公理?她嗤之以鼻。
“上官谨,我不管别人怎么说鹰教是魔教,野是大魔头,但是千万别在我面前说,你记住了!”
眼前虽然只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子,但却仿若有殷野的那种威仪气势的压迫感。他别开眼,低下了头。
“殷夫人,是在下失礼了。”他涩然的道了歉。
“庄主救命之恩依依没齿难忘,日后必然还你这个情。依依就此别过!”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看着呆呆怔在那里的上官谨。
“上官谨,你以为你真的爱我吗?难道不是因为我的条件最配得上你吗?刻骨铭心的爱恋绝不是两个人条件的加加减减。你可曾明白什么是爱?何谓是情呢?”
“上官谨,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嘎,他彻底石化,而她毫无眷念的转身再也没回过头。
“上官谨,你就让她这样走了?”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也看到了,她根本无心于我。”悠然的长叹,难掩惆怅。
“原来你对她的爱意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上官庄主是多么情深意重不过尔尔啊。”来人讥讽着。
“事到如今还能怎样?”他长叹,有些不甘。
“你若想留住她把盟主令给我,我帮你留下她。上官谨,这世上像萧依依如此完美的女子绝无仅有错过了今生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天人交战了许久,最终心中的恶魔战胜了,他缓缓递出了盟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