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舒玉打扮一番就要出门。
小仙却拦住她，“三小姐，你虽是什么都不记得，可是老夫人却吩咐我处处提醒着你，所以，有个事我不得不说……”
眼见她支支吾吾，寰舒玉淡然一笑，“什么事？说吧。”
小仙抿抿嘴唇，“三小姐，这寰宅可不是说出就出的，你得向夫人请示，得到准许才行。”三小姐冷傲跋扈，搁了从前，她是不敢说这种话的。三小姐一生气，发起脾气来还了得？她小仙可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虽说平时三小姐待她尚算亲密，可要是真火了，这位小姐可是连亲娘都敢骂的主。
不过今日的三小姐不同于往日，小仙早就看出，三小姐活过来之后就变了个人，非但性情变得温和大度，还总是笑盈盈的，让人一看就欢喜，而且无端端比从前美上几分，这美不是由于相貌，而是那骨子里流露出的风韵，有时候她看着三小姐直发愣，总觉得现在的三小姐身上有一种无形魔力，任何人只消看一眼，就会难以收回目光。
以前的三小姐也美，却让人不敢靠近，周身上下一团火，敢靠近才怪。现在的三小姐却让人莫名其妙想要靠近，想要看她的笑，想要听她柔声说话，想要看她风姿绰约地捻起发簪……她的美就像清风拂面，暖阳当空，让人陶醉，让人依恋，让人不由自主心生赞叹。而且，越是靠近，越是细细琢磨，就越是深陷，越是被她的美折服。
小仙知道，三小姐不再是三小姐了。
在她心里，“借尸还魂”四个字总是以不同的方式荡来荡去，且产生了回音，导致她越来越相信一个事实：三小姐是真的被人借尸还魂了。
起初她恐惧，现在她坦然——还魂后不也是人么？何必害怕？要怕，她也只是怕鬼罢了，因为未知，所以恐惧。不管此时的三小姐究竟是谁，终究是个人，没有什么好怕的。何况如今的三小姐哪还有一丝让人害怕的地方？
众人都说三小姐是失忆后转了心性，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唯独小仙不信。可是她也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人，她为自己洞悉了三小姐的秘密而高兴，更因为能够保守住这个秘密而自豪，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和三小姐的距离被这个秘密拉近了，对三小姐不由得亲切了许多。
“三小姐，规矩就是这样，夫人要是不准，你就不能出去，要是偷偷跑了，被夫人知道是要受家法的。”小仙补充说。
“还有家法？”啧啧，又是规矩，不过青楼女子也是不能随便外出的，所以如今的寰舒玉倒也不抵触这条家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当初端王妃虽不放她出去，可是那后墙却挡不住她。寰家虽说门第森严，可要是她想出去，总会有办法的。“那我要是和夫人说了，你觉得她能准么？”寰舒玉问小仙。
小仙蹙眉思索，“搁以前是不会同意的，现在倒是说不准。”
“以前为什么不会同意？”寰舒玉对身体的前任主人还是很感兴趣的。
“以前的三小姐刁钻任性、性格乖戾、常惹祸事，夫人为了寰家名声考虑，自然不愿意让你出门。就算是大小姐亲自来请都不行。”
“我有那么差劲吗？”蛾眉微扬，似有怒意。
小仙却不怕，挺了挺腰，“三小姐要是听见下人们私底下怎么说，反而会觉得我是在替你说话了。”
这丫鬟胆子不小，居然敢当她的面说出这种话。但寰舒玉不怒反笑，管她什么事？被骂的又不是她。不过要是依了从前寰昭玉的脾气，小仙说出这些话来，还不是找死？她哪来的胆子？莫不是看出了什么？寰舒玉往绣凳上一坐，似笑非笑看着小仙，问道：“我倒要听听那些下人怎么说我。”
小仙张了张嘴，眉头紧锁，“三小姐，那种话……我，我说不出口。”说得出口也不能说，以前的三小姐不管怎样，也是她的主子，她可不能一换了主子，就肆无忌惮批判前任主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心里都明白。眼皮一抬，看向寰舒玉，见寰舒玉眸底深邃，黑如深潭，笑意也敛了去，不由得有些忐忑，低下头。她毕竟还没摸清新主子什么脾气。
哪知寰舒玉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小仙讶然，抬头对上寰舒玉视线，发现对方那双漆黑眼眸里都带着笑意，还隐隐含有其他东西，像是……默契。
默契这东西，不必说，不必描述，只要一对上眼，便能得知。从寰舒玉的眼睛里，小仙看出，寰舒玉懂了她的心思，从小仙的眼里，寰舒玉也看出，小仙已经看出她不是真正的寰舒玉。
心照不宣，相视而笑。虽是无声，却再也找不出比这无声更为适当的语言。
一瞬间，小仙明白了，眼前的寰舒玉将会是她一辈子心甘情愿为之卖命的主子。
寰舒玉问道：“既然明知道我出去不容易，大小姐为什么还要让我过去？”她觉得，这位大小姐一定是算准了她能出去才会这样做。
果然，小仙答道：“要是以前，三小姐是不会去请示夫人的，而会偷偷跑出去。”
“我不怕被发现么？”
“三小姐每次都有法子。”
“什么法子？”
“穿我的衣衫，扮成丫鬟模样，或是干脆女扮男装大摇大摆走出去。”
寰舒玉愕然，“这样就能行？”感情这位比她本事还强，人家都不用爬墙。“难道就没人能认出来么？”
小仙笑了，“只要能瞒过夫人的耳目就行，别的人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去和夫人说。”
呵，这寰家三小姐还真张狂，看来结下的梁子一定不少，她这个假寰舒玉可有得应付的了。“想来是我臭名昭著，没人敢惹我了。”寰舒玉自嘲地笑着道。估计寰舒玉之前噎死，不知道有多少人偷着乐呢。
小仙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寰舒玉盈盈起身，“走吧。”
小仙有些惊讶，“三小姐不换衣服？”该不会这位主子比从前的三小姐还胆大，连避人耳目都不屑吧？
寰舒玉垂下眼帘，睫毛扑朔，边打量自己的衣着边问：“怎么，穿这身衣服去见夫人有什么不妥么？”
小仙越发惊讶，“你要见夫人？”
寰舒玉不答，只是抿嘴笑，笑容里是满满的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