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问水清嫣来到陈朝最大的欢喜是什么,答曰:晴朗的夜空,能数星星。
撵走了秋兰秋桃两姐妹,水清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托着下巴看着璀璨的星空,一双漆黑的眸子眨啊眨,眨啊眨,想着自己原来那个支离破碎的家。自己是死了吗?如果真死了,那自己父亲和大哥是不是得非常伤心?原本就清冷的家肯定又会蒙上一层悲凉。
这里的夜空和那里的夜空是一样的。水清嫣仰着脖子四处寻找着,那是北斗七星,那是北极星。
“北极星,有它在就不会迷路。可是,现在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唉!我这一辈子就要在这虚耗了。”
水清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清亮的黑眸依旧眨来眨去,盯着远方的北极星。
“大嫂为何叹气?”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水清嫣的背后响起。
水清嫣转回头,瞧了一眼云成书,惊讶一下之后又恢复平静。“二少爷怎么在这?”
“晚上吃得多了些,刚在庄子里散散步,远远看见像是大嫂,故而过来看看。”
云成书也不客气甩袍坐在了水清嫣对面。迷蒙的月色如同一层薄纱蒙罩在那俊秀的脸上,狭长的丹凤眼盯着水清嫣,眸间闪动着流光异彩穿过那层薄纱射入水清嫣的心底。霎那间,水清嫣感觉自己的心底像是响了一声,就像是在寂静的山洞口,微弱却明亮的阳光下,一滴水珠挣扎了几下,然后带着自己莫大的信念从山洞的石壁上滴落下来,滴在了冰冷的石头上。
“啪!”水珠碎开了。它化成“水滴石穿”大军中的一个小小牺牲品。可那酣畅淋漓的流程让水清嫣感觉美妙极了。意境,妙不可言。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石桌上微弱的烛火忽闪了一下,斑驳的影子映在了那张清秀又贵气的面庞上,竟然多了点妖娆的味道。一个男人啊!竟然能有这么媚情的味道,水清嫣立刻清醒地低下头不敢看了。
“大嫂这是怎么了?难道不想见到成书?”云成书见水清嫣不知何故把头埋在了石桌上也不看他,心里倒是有点奇怪,这和白天那个大方自然的水清嫣有些不同。
水清嫣将额头抵在了石桌上,只将一只胳膊伸了出来,手腕晃了晃。“没事,我只是有点不习惯你叫我大嫂。没人的时候,你就叫和花鉴荣一样叫我小嫣好了。这样我听着习惯。”
没流鼻血吧?水清嫣感受了一下,自己鼻子下面很算正常。
云成书看她那样子哪里会信她的话,明显是有什么事。“大嫂,不,小嫣,你如果哪里不舒服就说一声,我让人给你请大夫。”云成书眼里的神色多了点紧张,想伸手去拉她可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不用!”水清嫣说完就抬起了头,咧嘴冲着云成书“嘿嘿”一笑,右脸上又堆起了那浅浅的酒窝。“骗到你了!”
有没有像她这么挫的?看到好看的男子竟然……唉,就这点出息了!
云成书看她咧着两排小白牙在那傻笑,不但没气竟然也低声笑了笑。“没事就好。”
“你来找我有事的吧?为了花鉴荣的事吗?”水清嫣赶紧找个话题岔过去,她可不想再在云成书面前丢人了。不过这个话题可不是她随便找的,是她之前就想到的。今天晚饭后,水清嫣一直在琢磨花鉴荣和云成书的关系,她觉得两个人私底下肯定有什么协议。
“小嫣倒是聪明。真如三皇子所说,把你留在了云国公府是埋没了人才。”云成书突然也抬起了双臂,学着水清嫣的样子托着下巴看着天空。“我刚听到小嫣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家在哪?”
“我家?”水清嫣手托着下巴,指尖轻轻地叩打了一下自己的两腮。“我家离得太远了,恐怕这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那三皇子也帮不到了?”
“云成书,你帮我离开云国公府吧,好不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我定会还给你的。”突然水清嫣站起身,双手抓住了云成书的胳膊,一双清亮的黑眸睁得大大的,一眨一眨的,像极了此时头顶那片天空,明亮又深邃。
“我办不到,我在云国公府还没那个能力决定你的去与留。”狭长的丹凤眼眨也没眨,平静地盯着那双充满期望的黑眸。眼看着那双眼里炙热的火焰慢慢地散去,最后化为灰烬,彻底消失不见。
“好吧,我不勉强你。书上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就先把云国公府当作第一块试金石好了。我不信,我水清嫣走不出云国公府!”
“有志气。”温和的声音听不出好坏,就仿佛云成书这个人把心思藏得很深。不,他确实藏得很深。水清嫣从第一次见到云成书就开始时刻在提防着这个人。
“二少爷,你找我想问关于花鉴荣什么事呢?如果是关于他的私生活,你就免了,我以前从未见过他,我只是从我兄长的口中听到过他。”
水清嫣双臂环胸,双肘拄在了石桌之上,一副很防范的意思。
“我想和三皇子合作,不过三皇子点将点到了你,你说我该怎么办?”狭长的丹凤眼眨了眨,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点将点到了我?小脖子一扬,两排小白牙又露了出来。
“嘻嘻,云成书,你有方法帮我离开云国公府的。不然你来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说小嫣聪明就是聪明。不过我的方法只是让你暂时离开,至于以后会如何,我也不知道。”云成书也顽皮地眨了眨左眼。
“那也好啊!云成书,你说吧,究竟怎么才能离开云国公府?”既然离开了,姑奶奶打死也不回来了!以后?以后就见鬼去吧!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作出两条腿逃跑的动作,然后又做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翻墙头!”水清嫣呲牙白了一眼他。“这个主意我早想到了。”
“那小嫣做还是不做呢?”云成书的口气就仿佛是一个大人在和小孩说话一样,眉眼间都是满满的笑意。
“有你二少爷撑腰,我为什么不做?翻墙头就翻墙头,本小姐又不是没翻过!”水清嫣站起身一拍胸脯,身姿一拔。“我水清嫣要为自己活着!我要让世人记得我,知道女人也可以撑得起这半边天!”
豪言壮志放出来了,可竟然没掌声。等水清嫣再侧脸去看云成书,人已经起身往外走了,只留下一个修长而儒雅的身影给水清嫣。
“小嫣,好好休息,这事得缓两天再实施。”
温和的声音传到水清嫣的耳里,就仿佛是一个锤子,一下子就把人捶倒在地,疼得快要死了。云成书,你能不能别总这么拿话试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