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降临,山涧里只剩下夜鸣的虫子还在叫嚷,此起彼伏倒是不失热闹。
侧躺在床上,凤兮睁眼盯着洞外,洞口稀稀拉拉挂着几只藤蔓,想来以前也将这洞遮得甚为隐蔽,而如今,亮得似乎有些过分的月光从洞外倾泻进来,将洞内好一片地照得分外清楚,就连灰尘似乎都带着那月亮的光辉,在空中轻晃晃地飞舞着。
于是他就一直看着那灰尘飞起落下,再飞起落下,直到困意来袭,才缓缓闭了眼准备睡去。
但莫云裳显然是没什么心情睡觉的,她面朝里的侧躺着,双腿曲到胸前缩成一团,两只幼虎挤在她背后,时不时拱她一下,睡得正酣,听那一边传来的逐渐加重的呼吸,想来凤兮也睡着了。
于是莫云裳轻轻撑坐起来,将搭在身上的衣裳抵在幼虎身侧,然后起身,蹑手蹑脚地往洞口走去。
靠坐在洞口的岩石上,莫云裳先回头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凤兮,昏暗的光将她稚嫩的脸庞照的明暗有致,甚不真实,继而,她又转头朝洞外看去,原本舒展的眉头拧了起来。
即便凤兮不甚在意,可她心底那不安的感觉却愈发强烈起来,那股戾气从心底产生,然后再体内肆意游走,让她禁不住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他们中有人见过我,想要糊弄过去怕是不可能。若有武器在身,也不至于这般被动。”莫云裳暗自咬牙,谁曾想过会遇见这种事?仇万峰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软剑被放在了祁家小院,而软鞭则被自己扔在了藏龙院,现下正需要武器的时候,却发现只有一把用着不顺手的匕首和几枚银针。
“也不知道凤兮的人发现异常没有,希望这一切都是我多心造成的。”摇了摇头,莫云裳压下心中的恐慌,盘腿调息起来。
“沙沙纱纱……”一阵脚踩过树叶的声音传来,正在打坐调息的莫云裳瞬间睁开双眼。
“呵,没想到竟被我意料对了。”她凝神静听,心下不由觉得苦涩,对方的来人比上次多的多,若是凤兮守在这的人手不足,怕是凶多吉少了。
想着,她也不再耽搁,几步跑到凤兮身边摇醒他,只说了一句:“他们来了。”凤兮便知道出事了。
莫云裳背着药箱,抱着多日来收集的药材,凤兮抱着两只不安分的幼虎,扔下洞中带不走的东西,往山上跑去。
红莲山甚少有人踏足,因此上山下山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这条路通到山顶便没了,若是想从另一方下山,要么轻功足够好飞下去,要么粉身碎骨地滚下去。
二人拼命朝山上跑去,如今月色虽亮,可道路两旁杂草灌木丛生,树木密集,若进草丛中躲藏,难免会被蛇蝎攻击,这山上的蛇毒性强劲,被这毒物咬上一口便足以致命,而且,对方带了那么多人,若只是顺着弯曲的山道搜查,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想着,莫云裳便停下了脚步,凤兮见她不跑了,也跟着停了下来。
“云裳,怎么了?跑不动了吗?”莫云裳的药箱倒是不重,但那些药材却是不轻的,他本想帮着拿,却被拒绝了。
“不是,凤兮,这般跑上山去,我们也躲不了,对方来人不下十个,甚至有二十号人,大有搜山的趋势。”莫云裳说着便将药箱放在地上,把装着药材的布袋扔进一旁的草笼中,“这样下去,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没事的!只要到了山顶我们就安全了。”凤兮摇摇头,此刻他的人应该正在山中布置鸡窝,而萧黎定然在山顶蹲守,刚出山洞时他已发了信号,他的人此刻也正在往这头赶,到时候就算对方有二十来个人,他俩也能安然脱险。
“来不及了!我俩根本跑不过他们!这样,凤兮,他们要抓的人是你,我俩将衣物对换,我去引开他们,你继续……”
“不行!”不待莫云裳说完,凤兮果断拒绝,“天心阁的杀手没那么容易对付,你若是被抓,他们定然会直接……杀了你的。”
“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被抓。”莫云裳顿了顿,“凤兮,出山洞时你放的信号,天心阁的人必然也发现了,他们知道有人在这肯定会加快速度搜寻过来,而你的人到现在还没过来,想必他们离得很远,要赶过来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你若真想让我二人都脱离危险,就按照我说的做。”
“可是……”
“没有可是,再不快点,就连你也跑不掉了!放心吧,他们若真的抓到我,想到不是本人定会立即转身来抓你,而我好歹还能作为人质供他们求生,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被杀的,等凤兮你遇见你的人后,让他们救出我就行了!”
“我……”
“凤兮,若是我俩都被抓,那我的下场肯定是死。”
听到这话,凤兮身子一僵,咬了咬牙,他将两只幼虎塞到莫云裳手中,几下脱掉衣服交给他,“云裳,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知道。”莫云裳将自己的衣衫交给他,让他带着两只幼虎和自己的药箱继续往山上跑去,自己则转身往山下跑去。
红莲山的路甚是弯曲,有时不仔细根本就发现不了,而山间露重,有些石头上布满青苔,头顶树冠密集,林中昏暗,稍不注意就会滑倒,若非他二人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在这山上晃悠,此刻也不能与天心阁的人拉开距离,还能商量分工逃走。
听见对方的脚步声后,莫云裳小心地将身子压低,敛住气息,屏气凝神地注视前方。凤兮的衣裳她并未穿在身上,而是将它撕成两半,一半挂在距自己大约三十米远的矮树上,另一半挂在距这棵树十五米远的前方,只要有人发现了那衣裳,定会在第一时间发出信号通知自己的同伙,然后在周围仔细搜查,而她只要趁机往山下跑去,便能为凤兮争取更多的时间。
果然,仅片刻后,莫云裳便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声调诡异的哨声,这声后又从远方传来十几道相同的声音,而后一个黑衣人快速地朝衣服掠去,他一把扯下矮树上的半边衣服,骂了一句后又朝另一半衣服掠去。
就在这时,蹲在草笼中的莫云裳飞快地起身,运起十分内力拼命朝山下跑去,那黑衣人显然一怔,随即转身追了上来,边追边发出急促的短哨声,将同伙招引过来。
莫云裳白色的身影犹如狐狸般敏捷地在林中草间飞快穿行,借着对红莲山的熟悉,加上树木的遮挡,灵巧地躲过身后之人射来的几枚暗器。眯眼看了看前方高大的树木,她猛地跃起,正好落在最下方的树杈上,手中的匕首对准那黑衣人的面门就射了出去。
紧追的黑衣人见目标落在一棵树上,提气就往树上飞,却在跃到半空中时发现那人手一挥,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笔直地朝自己飞来,那劲头堪有破竹之势,忙提起手中的剑挡在面前,将那匕首挡了下去。
“叮”的一声响后,黑衣人拿下护住面门的长剑,准备就着刚才那口气继续往树上跃去,却看见眼前几丝寒光,而后两个眼球传来彻心彻骨的痛楚。
“啊!!!”凄惨的叫声响彻林间,听着已让人毛骨悚然。
那黑衣人从半空中摔到地上,双手死死捂着眼睛,一边惨叫一边咒骂着要他不得好死,莫云裳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银针放回袖间的小包中。刚才射出去的匕首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紧随其后射出的几根银针,银针直接对准了黑衣人暴露在外的眼睛,一击就将其击倒。
虽解决了一个人,但此刻是没有时间让她耽搁的,耳边已传来好几人的脚步声,莫云裳皱起了眉头,飞快地跳下树,一把操起那黑衣人的长剑就往山上跑去。
“古宏,你去照顾胡猛,其他人跟我追!”晋辛还没赶到,便听得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心下一惊,更是加快了脚步,待到他赶到时,就见得一个一身白衣的小个子捡了胡猛的武器,飞快地朝山上跑去,灵活的身形宛如山间灵狐。
“怎么就他一个?他的暗卫不是已经过来了吗?”晋辛稍一停顿,却来不及迟疑太多,几下安排了行动,转身就朝目标追去。
哪怕天赋再高,莫云裳此刻也不过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孩童,长时间的奔逃和高度紧张,让她清楚的感觉到体内力气的流失。
她深喘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一行人,眼下已这样追逃了小半刻钟,她特地带着人往树多草深的地方钻,借由这样的地形躲避身后射来的一干暗器。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不知道凤兮和他的人遇上没有。”莫云裳眉头紧拧,眼尖地瞧见前方两棵一前一后靠的很近的树,再撇头看了看那些紧追不放的黑衣人,一咬牙,她用力跃起,脚尖刚触碰到树干,用力一蹬,身体向后一转,直接将手中的长剑斜拉着朝人群扔去,随后又将早先拿出捏在指尖的最后几只银针朝旁的方向射了出去,一系列动作完成后,她脚尖点上另一棵树,再用力一蹬,落地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奔去。
众人只见那小子身子猛地跃起,转身就将手中的长剑掷了过来,而后立马借力又朝前跑,当下怒意更甚,跑在前方的一人抽刀一把挡下朝自己射来的长剑,“当”的一声响后,却听见身边的同伙“啊”的一声大叫。
“怎么了?”众人有些莫名,不少人转头去看他,只见那人顿住脚步,伸手在自己脸上扯了几下,而后猛地朝地上一摔。
“小兔崽子!竟然用针扎我!”那人怒骂一声,提气继续追了起来,心想抓到这小子后,定要在他身上脸上扎上个几十针来一洗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