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棠棣:指代兄弟
正文:
“仕邪,非邪,白虎啸兮,何处归途。是邪,非邪,棠棣伤兮,天涯无路。。”秦声深沉高亢唱出演唱人心中那份哀凉,哀莫大于心死,也许还有一种更甚,便是他这种哀至心死,心却不能去死。。
小小的孩子陪司马頔坐在石阶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夕阳西陲。
“阿舅!”阿翁和大舅为什么对你发火啊,小小的杨恽只敢自己在心底想一下,没敢问出口。
司马頔却看出了孩子心底的疑惑,苦笑着抚摸他的头发,“阿舅错了,拂了汝阿私的意,白费了彼长时间的谋划。。”
杨恽侧着脑袋,想不明白。不过他倒认同一定是眼前这个阿舅的错,第一次见到阿翁发如此大的火,虽然没说什么,只是那怒视的眼眸还有全身散发的寒气,现在想想,杨恽还是一阵发抖。
“那阿舅为什么要拂了阿翁的意呢?”
为什么?司马頔仰望天空,呵,不过是自己自以为是种下的苦果罢了。
今天早晨,整个长安还沉浸在开门鼓声中没有完全苏醒过来的时候,霍光就已最快的速度调度着训练有素的兵卫把上官一党一网打尽了。
鄂邑长公主,丁外人,燕王刘旦,桑弘羊,上官一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就连霍光那有孕在身的女儿也没有逃脱,皆被抓捕。。
关押了谋反的一批,朝堂上自然还有一批上官家族亲自提拔起来的党羽需要清算。霍光眸子闪动,手捧着“圣旨”点动着朝堂上的官员,廷尉唯唯诺诺缩着脑袋陪在他的身旁。
朝中大臣人人自危,稍微与上官家与桑弘羊有牵扯的都是两股战战,头冒冷汗,司马頔倒是镇定,面不改色的扶住身边一位险些晕倒的老臣。
老者擦擦额前虚汗,尴尬的看着司马頔,稍稍挪了挪屁股摆正坐姿。
司马頔见状心中荡起一丝嘲笑,如此胆识倒不如留在朝堂,也翻不起大浪,殊不知即使是自己提拔的,也有可能是在养一只潜伏的恶狼,倒不如敌方的羔羊来得实在。司马頔微阖双眼,如今,这些也与他没有什么干系。
这朝堂上,最应该除掉的。。轻抬眼皮,看向位在前班的江德,他倒比之自己还要淡然,可惜呀,这最该除也是最不能除。。
江德位列九卿,树大自然招风,刚开始清算就算到了他的头上。
“这是臣与太史令的书简往来,臣前日便命太史令整理上官一族的书简,月前上官安差人送与臣的书信臣觉得蹊跷便交给了太史令,差人去核查。”江德被点名提到自然是要出班辩解,斜眼还不忘看一看坐在末班的司马頔。
司马頔闻言也赶忙站出身来应和,“臣愚笨,查检数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没敢上报。”
“半月前,太史府观天象发现异动臣上报上去。。”江德说着弱下声音来看着霍光,未说完的话留作其他人自己体味。
霍光眼中吐火,刚要出言反驳却话在喉边硬生生咽了回去,大臣奏疏他还没有资格私自去看,若是说漏了嘴可落了人话柄了。
眼眸化作利刃仿佛要将人剖开,一个扭头看向身后的司马頔,司马頔躬身行礼,“是的,当日所观异象所奏之事太史府皆记录在册,陛下可派人查阅。”
司马頔为什么袒护江德霍光不知道,只知道如今江德有这么一个帮手给他维护,给他佐证,自己就是想撤他也难了。
杨敞胸口大大的起伏,之前称病都没有变脸色,这会儿倒是脸色大变,黑的像锅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悄无声息的扫了司马頔一眼,避过了大殿上其他同僚的眼睛,直接与司马頔眼神交汇,司马頔顿时觉得背脊发凉,完了,方才被霍光怒目瞪着的时候都没这感觉。。
退了朝,江德面带泰然的微笑,眼睛左右扫视,没有看见今天自己这得力的手下,心中还有一丝丝遗憾,自己与司马頔,合作还会来日方长的。
江德不知道的是,司马頔躲着杨敞的目光匆匆就跑了。
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况且自己还有一个老窝。。
司马頔看着家门口两个身影嘴角抽抽,看这架势,阿私与长兄已经交流挺长时间的感情了。今天东方回去看望父亲,家中现在连个劝架的人都没有。。
“阿,阿私,长兄。。”司马頔远远的就向他们行礼,故作欢笑道,“子琪还在外舅家,唤我去接呢!”
杨敞拎起手中的壶,自是有备而来,挑眉道,“不如我们先进去聊聊?”
“唯,唯。。”司马頔背脊发着虚汗不敢造次。
进了院中,一直未发言的司马祎终于沉下了脸色,携带者不怒自威的气势,释放低气压压向司马頔,清了清嗓子才正色问道,“叔郅可否解释一下,今日为何?”
“今日?”司马頔还想含混过去,只是杨敞一声低咳彻底断了司马頔这个念想。
“今日,小弟所言句句为实,不过出于本职说些实话罢了!”
杨敞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看向司马頔,“实话?不知郎今日所说的记录是昨日补的还是今日补的?霍光对朝堂奏疏都有掌握,汝还想瞒过彼么!”
“阿私为了今日谋划了多少时日,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卖了霍光杜延年之辈一个人情,而今叔郅实际上是想怎么让彼忌惮郎么?”司马祎也接过话来,各种曲折他不想具体叙述,只是这份情义,司马頔明明是知道的吧,为什么要如此!千方百计为他拉拢的局他却自己要跳到对立那方去。
“江德之辈不会的霍光好感的,叔郅就是想与彼同进退了么?”
“此番小弟自有分寸!”司马頔躬身相谢。
“郎的分寸究竟在哪里!”司马祎颦着眉头,不觉提高了声调,从回京以来的种种都是在玩命,如今就是他也要重新审视一番,眼前的幼弟究竟有没有这所谓的分寸了!
尤其是今日之事,拂了他们的意为小,惹恼了霍光才是大事!
司马祎更进一步,司马頔不自觉的就想往后退,自己平素就是被长兄管着,幼时有阿母护着阿翁也舍不得打他,后来离了长安反倒是长兄,下起手来,真让人长记性!
“我与阿私一片心,郎究竟懂否?若是郎不愿如此也不要如此让我等放不下心罢!”
“郎便告诉我为何便好!”杨敞背着手眉头拧的都拧到了一起,声音很轻但是毫不逊于司马祎。
司马頔侧着脸,不敢正视二人,“阿私,长兄,小弟自有一套处置,不,不必费心了!”
“汝究竟有什么瞒着我们!”
司马祎拂袖看着弟弟好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收于袖口的手微微颤抖,“好,郎自有一套处置办法,今日便是为兄的为难了!”
司马祎走过司马頔的身旁稍微有些停顿,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推开大门,正看见小杨恽睁着一双大眼,有些害怕的看着。
司马祎叹一口气调节气息,转瞬就露出一张迷醉春风的微笑,摸摸他的脑袋,“恽儿找阿舅?”
杨恽微微点头,没敢出声。
司马祎挑眉逗笑道,“怎么不想找我么?”
杨恽眨着无辜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个阿舅,他只有一个,不能两个都找啊!
看着外甥纠结的小表情,司马祎心情大好,朗笑着才出了门。
杨敞眼神不动声色的在杨恽与司马頔之间来回扫视两遍,一句话未说也离开了。
此后整个大院才又安静下来,甥舅二人对视许久,司马頔才将杨恽揽过来与他一同坐下。
吼一嗓子秦声,震彻天地,随心为文唱和出来,道出心的忧思。
有些事,小弟实在无法啊!
司马頔看着晚霞如连城烈火般烧卷,心中感慨还没有唱完,一声声急促的敲门声又将他打断,如今听见敲门声他都要先惊吓一下。
打开门,是一张面似梨花却含泪的脸,哀伤的眼眸深深刺痛了他。
喉咙干涩的艰难唤出名字,“子盈?”
“冯郎,叔郅,太史君长,求求君长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