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璞儿姐姐,你都不难过吗?”小圆闪着晶亮的大眼望着她,忽然软声问:“你是天香的娘亲,可是大个子也从不对你笑,你都不难过吗?”
璞儿的笑脸瞬间僵住!不难过吗?怎么可能不难过?只是,难过伤心都是自己的事,她总要找到调试自己的方式,才能让自己脱离自苦的泥沼啊……
她抿了唇瓣,幽然长叹:“我努力让自己忽略难过的滋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这样比较不累!”
小圆疑惑的眨眨大眼:“可,这些都是你假装的啊……假装不是更累吗?像我,我要是假装大家闺秀,那比要我命还辛苦呢!”
有一回爹爹跟她开玩笑,说她原本应是官家小姐,本应该是知书达礼、沉稳平静的性子和气质,她觉得好玩,想说扮演一天的大家闺秀给爹爹看,结果不到半天,她就瘫软在椅子里喊救命了……
所以说,像璞儿姐姐这样,本来难过却要假装不难过、本来不开心却要假装开心,不是更辛苦吗?
真搞不懂,璞儿姐姐为什么要这样虐待自己呢?
“本来是假装的,可是装着装着,好像就变成了真的一样,真的不难过了,真的很开心了……所以,真的不辛苦!”辛苦,也是她自己的事,说给别人听,也不过得了别人怜悯的目光,她最讨厌人用同情的眼神看她!
“是这样吗?”小圆还在疑问中!
“是呢!”璞儿再不打算多说,牵了尚在发呆的她往屋里走去!
刚进门,雷诺便迎了上来,他的面容有些焦虑,额上有些微的薄汗,好像已经找过她一阵了:“璞儿——”
“雷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他的表情怎么那么凝重?
雷诺看穿了她的心思,忙道:“不是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是……是你爹……”
“他?”璞儿下意识的皱眉,嫌恶的说道:“他又跑来烦人了吗?在哪儿?我去赶他走……”
“璞儿!”雷诺打断他,深深地看着她:“我方才在集市上看见他,他……被人砍了双手,模样很凄惨……”
璞儿心下一紧,面上的表情却是漠然:“是吗?老天终于开眼了……”
“璞儿,你,不去看看吗?”雷诺察言观色,小心翼翼询问道!
“不去!”璞儿语气坚定,转身往后院去:“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忙……”
璞儿到底还是去了,远远地看着落魄潦倒的像是厉鬼的夏自倰匍匐在墙角,失去双手的手臂光秃秃的露在外头,未干的血迹让她止不住想吐,他肮脏的衣服上血迹斑斑,就连脸上也没能幸免……
好似有所感一般,他抬起溢满浑浊老泪的眼来,看见人群中一脸麻木的璞儿时,忽然惊天动地的大哭了起来……
璞儿紧紧咬了下唇,不理会胸中翻涌的情绪,转身要走!
“璞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你不管我我会死的……”夏自倰的哭喊传入她耳中:“璞儿,看在你娘亲的份上……求你……”
璞儿想,她的心肠到底不够硬。她钻出人群,请来了大夫为他包扎伤口,她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他痛苦哀嚎的像要死掉!
要怎么安置他呢?不能带他回去,因为他是她毕生的耻辱。可是,她也没有足够多的钱来安排他的住处以及以后的生活——事实上,他们一群人一直用着长乐坊的钱!
长乐坊现在是姐姐和惊鸿在管理,小浅说她每月都会上钱庄去瞧瞧,盈余虽然还算不错,可是……她一直认为不事生产的人是可耻的,长乐坊养了她与女儿,已经让她觉得羞愧了,现在还要加上他吗?
心里头那个许久不曾动过的念头,又开始了蠢蠢欲动——离开,找处地方定居下来,自食其力的带大女儿……
她渴望平静与安定,希望能心安理得的活着……
今天饭桌上的众人似乎特别安静,她端着碗,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发现碗早就空掉了,她抬眼,见他们也同样心不在焉的扒着碗里的饭,显然,走神的人不止她一个——
小浅眼睛发直,若不是泠清若连忙阻止,只怕她当真会将饭粒塞进鼻孔里;雷诺一副深思的模样,紧皱的眉心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洛星,他垂头敛眸,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久久才动一下的筷子说明,他也正为着某件事而发愁;至于小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尽数放在洛星身上,打探意味十足,璞儿想,她定是在想要从哪儿下手……
一顿饭就这么安静无声的结束了!小浅带了小圆出门看河灯,泠清若自然随同他们出去了,洛星留在房里照顾孩子们,雷诺陪同她在厨房忙碌!
“璞儿,你不想去看看河灯吗?”许久,雷诺才开口问道,似乎只有这个话题比较安全!
“不去了!”璞儿淡淡扯开笑颜:“我怕我会忍不住在灯上写太多的愿望,河神会不满意……”
“你的愿望有很多吗?”雷诺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璞儿笑出了声:“是啊,我本来就是贪心之人……”
“你要真的贪心就好了!”雷诺叹息,打断她的话:“为什么不将你爹接回来?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的钱?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着?为什么,从不善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