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营造幽兰之室
左思曾经悲叹因为出身不同而导致的人的地位不同。有很多东西,在我们出生时就已经无法改变。生长在山涧之底的松树,再高大挺拔,也不得不仰视长在山顶的那几寸之长的小草,这是地势注定的,无可奈何。人虽然没有办法改变出身,但是在有限的可供选择的环境中还有取舍的权利,决定自己是走向天空还是靠近大地。
在生活中,即便是再亲密的朋友,彼此生活圈子还是会有所不同,交往的对象也会有所差异。因此,梁漱溟先生认为,要让自己往好的方向走,最好选择一些能够帮忙调整自己的朋友。
梁漱溟先生说:“靠朋友之提醒以免于忽忘,这是一层;更进一层,就是靠朋友的好处,以融化感应自己的缺短而得其养。”在自己有所疏忽而没有发现的时候,朋友可以及时加以提醒,但是这种提醒是偶然才会发生的;在平日里的交往中,朋友之间却能够在潜移默化之中相互影响,互通声气。虽然一时之间看不出什么效果,但这是关系到一个人进步的长久之计。
梁漱溟先生还举例说,如果一个人的脾气很急躁,在与脾气平和的人接触中,就能够改掉这个急躁的毛病;同样,一个精神总是委靡不振的人处在斗志昂扬的朋友之中,自然而然就会振作起来。
一个好的朋友圈子就是自己的幽兰之室,久而自香不自知。
王羲之曾写过一篇《兰亭集序》,写三月三日上巳节时,人们群聚于水滨嬉戏洗濯,而时任会稽内史的王羲之与友人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会聚兰亭,这是当时文人之盛宴。大家以流觞曲水的方式取乐,也就是用漆制的酒杯盛酒,放入弯曲的水道中任其漂流。杯停在某人面前,某人就引杯饮酒。还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写诗。
文人雅士谈轩说理,彼此切磋,在此阳春白雪的游戏之中,欢声笑语之间,不知不觉气质就有了提升。但是一不小心,这个自己守护的园子里也有可能会长出杂草。这个时候,就当及时将它清除出去;否则,杂草就会蔓延开来而无法遏制。
唐朝元和年间,东都留守名叫吕元应,他酷爱下棋,养有一批下棋的食客。
吕留守常与食客下棋,如谁赢了他一盘,出入可配备车马;如赢两盘,可携儿带女来门下投宿就食。
有一日,吕留守在院亭的石桌旁与食客下棋。正在激战犹酣之际,卫士送来一叠公文,要吕留守立即处理。吕元应便拿起笔准备批复。下棋的门客见他低头批文之状,认为不会注意棋局,迅速地偷换了一子。哪知,门客的这个小动作,吕元应看得一清二楚。他批复完文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与门客下棋,门客最后胜了这盘棋。
食客回到住房后,心里一阵欢喜,企望着吕留守提高自己的待遇。
第二天,吕元应携来许多礼品,请这位食客另投门第。其他食客不明其中缘由,很是诧异。
十几年之后,吕留守处于弥留之际,他把儿子、侄子叫到身边,谈起那回下棋的事,说:“他偷换了一个棋子,我倒不介意,但由此可见他心迹卑下,不可深交。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些,交朋友要慎重。”
吕元应的选择是明智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一潭清水,晶莹剔透,但是抛入一粒石子就会荡起层层涟漪,也会搅起池边的尘土。
这个食客的一个小举动,已经透露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此人不足为信。既然无法博得自己的信任,留他有何用?反而会让其他的朋友也把自己看作是这样的人,所以吕元应没有把他收到门下。
梁漱溟先生认为,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能够得到别人偶尔的教导自然是好事,但是如果想要有意识地去调理自己,那么“亲师取友,受其影响而得其养”是最好的办法。毕竟要做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并不容易。因此,不如在与挚友们的相互交往、相互影响中,让自己的世界时刻保持一片清明,哪怕有一丝的乌云接近都会警觉地加以防范,而自己能够在这个世界里得到慰藉,能够尽情地取他人之长,成就自己。
君子忌苟合,择友重趣味
贾岛说:君子忌苟合,择交如求师。而梁漱溟先生认为择友的标准应该是“趣味”。这个趣味包括学识、品格、个人喜好等各方面。趣味不必相同,能够相合就可以了。
梁漱溟先生说,自己在二三十岁时所交的朋友,“差不多没有一个不比我年纪大的,如张难先、林宰平、伍庸伯、熊十力诸先生。
不同年龄的人其趣味不同,而竞能成为很好的朋友,这都不是容易的。”
金庸先生所著的《笑傲江湖》中,刘正风和曲洋一个是正道名宿,一个是魔教长老,两个人却因为共同的爱好而结为生死之交,琴箫合奏《笑傲江湖》,他们在共同的兴趣上达到了性情的契合,最终双双殉乐而死。嵇康曾说:内不愧心,外不负俗,交不为利,士不谋禄。与人结交不是为了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只要脾气相投就行了。
嵇康常与向秀在树荫下打铁,不为谋生,只是随从自己的意愿。
但因为他是当世名士,谁的诗文得到他的青睐,很快就能得到盛名。
贵公子钟会有才善辩,也希望能够和他结交。一日,钟会前来拜访,带来大批官员,嵇康一见这场面很是反感,没理睬他,只是低头干活,钟会呆了良久,怏怏欲离。
嵇康突然开口说:“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钟会立即地答道: “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说完就拂袖而去。
嵇康对阮籍却是另一种态度。阮籍以不拘礼法著称,他常用白眼对待礼俗之辈,用青眼接待知音。他的母亲亡故后,嵇康的哥哥嵇喜前来吊唁,阮籍翻着白眼,致使嵇喜不快而去。嵇康知道后,由于了解阮籍的性情,就干脆提着酒坛挟着琴去看他,阮籍果然高兴。
是真名士自风流,嵇康和阮籍就是能够在司马政权的压制之下以独特的方式保持风流姿态的真名士,所以嵇康可以不屑与钟会相交,而阮籍能对嵇康大加青睐。
梁漱溟先生还认为,一个人既是从自己的趣味高低去定朋友的高低,也是通过朋友的高低而奠定自己在社会上的信用地位的。《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便是如此。
曹操为了得到徐庶,将徐母软禁在曹营。程昱赚得徐母笔迹,模仿她的字体,诈修家书一封,派人送到徐庶那儿。而徐庶是个至孝之人,为全孝道,只得赶往曹营。拜别刘备之际,徐庶不仅说日后纵然曹操相逼,也“终身不设一谋”,并且还为刘备推荐了一个奇士。
徐庶说:“此人不可屈致,使君可亲往求之。若得此人,无异周得吕望、汉得张良。”
刘备认为天下之才无出徐庶之右者,于是便问那人的才德与徐庶相较如何。
徐庶回答:“以某比之,譬犹驽马并麒麟、寒鸦配鸾凤耳。此人每尝自比管仲,乐毅;以吾观之,管、乐殆不及此人。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盖天下一人也!”
徐庶口中的绝代奇才正是谋定三分天下的诸葛亮。刘备这才知道他就是水镜先生司马徽昔日所言的“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中的伏龙。
刘备准备去拜访诸葛亮时,司马徽前来拜访,刘备便向他打听诸葛亮其人。司马徽说:“孔明与博陵崔州平、颍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与徐元直四人为密友。此四人务于精纯,唯孔明独观其大略。
尝抱膝长吟,而指四人日:“公等仕进可至刺史、郡守。众问孔明之志若何,孔明但笑而不答。每常自比管仲、乐毅,其才不可量也。”
关羽插嘴道:“某闻管仲、乐毅乃春秋、战国名人,功盖寰宇;孔明自比此二人,毋乃太过?”
司马徽却说,孔明不当与管仲、乐毅相比,而是可比“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
第二天,刘备就带着关羽、张飞前去隆中求贤。
孑L明一面未现,也一谋未设,就已经得到了刘备的仰慕与信任,何也?正是因为他所结交的徐庶、司马徽等人都非泛泛之辈。水镜先生清雅识人,有仙风道骨;徐庶的韬略才识时人难及,因此曹操才想方设法笼络他,刘备为他饯行时才会泪如雨下。这两位非常主人都对诸葛亮再三推崇,刘备自然深信不疑,心向往之。会有那段“三顾茅庐”的历史佳话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
孔明有经天纬地之才,有经邦济世之抱负,才可能与徐庶探讨天下大势,才能够得到水镜先生的赞赏。可见,自己的趣味高,才能够交到好的朋友,也才能够在社会上建立起自己的信誉和地位,这是梁先生教导给我们的。所以一方面要不断地砥砺自我,培养自己的才学品格,同时也要多与君子结交才好。
因为懂得,所以信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言而有信,是信守承诺,但是朋友之间的交往并不仅止于此。梁漱溟先生说,朋友之间还要“信得及”。
这种“信”,并不是一种盲目的信任,而是建立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上,用梁漱溟先生的话说就是:“我了解他的为人,了解他的智慧与情感,了解他的心性与脾气,清楚了这个人之后,心里便有把握,知道他到家。”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对他的想法和行为质疑,你却能够理解他,并且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这才是真正的知己。《诗经》说: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唯有知心者,方能称得上是知己,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才是真正贴人人心的。但也因为知心难,所以多少人感慨: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又有多少人会如伯牙一般,因知己已逝而摔琴!
三国时期,吴国德高望重的大臣吕岱为人正直,爱才如命,经他推荐,出身贫寒、没有靠山的徐原做了官。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上任后的徐原并没有对吕岱唯命是从,而是敢于直言。每当吕岱做了错事,徐原总是直截了当批评他。有人便在吕岱面前讨好,说徐原的不是。
吕岱笑道:“徐原能当面指责我的过错,是为了我好啊。我敬重、举荐徐原,正是因为他有这个长处啊!”
后来,徐原死了,吕岱哭得很伤心,他说:“徐原是我的益友,现在他不幸去世,我今后还能从哪儿知道自己的过失呢?”
知己之间不是通过表面的言辞去交流的,别人只看到了徐原的不敬,不懂回报,却不知道徐原心中一片赤忱,而吕岱懂,所以不会怪罪。有时,知己好友之间的情感是无法用时间或者空间去衡量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梁漱溟先生说:“既成朋友,则无论在空间上隔多么远,在时间上隔多么久,可是我准知道他不致背离;此方可谓之为信。”
古希腊有一个叫皮西厄斯的年轻人冒犯了国王,被投进了监狱,即将被处死。皮西厄斯说:“我只有一个请求,让我回家乡一趟,向我热爱的人告别。”
国王听完,笑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你是否会遵守诺言呢?你只是想逃命而已。”
这时,一个名叫达芒的年轻人说:“噢,国王!把我关进监狱,代替我的朋友皮西厄斯,让他回家乡看看,料理一下事情,向朋友们告别。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是一个从不失信的人。假如他在您规定的那天没有回来,我情愿替他去死。”
国王很惊讶,竞然有人这样自告奋勇。最后国王同意让皮西厄斯回家,并下令把达芒关进监牢。不久,处死皮西厄斯的日期临近了,他却没有回来。国王命令狱吏严密看管达芒,别让他逃掉了。
但是达芒并没有打算逃跑,他始终相信他的朋友是诚实而守信用的。
他说:“如果皮西厄斯不准时回来,那也不是他的错。那一定是因为他身不由己,受了阻碍不能回来。”这一天终于到了,达芒做好了死的准备。他对朋友的信赖依然坚定不移。他说,为自己最好的朋友去死.他不悲伤。就在他被带到刑场时,皮西厄斯出现在门口,暴风雨使他耽搁了一些时间,他一直担心自己回来得太晚。他亲热地向达芒致意,达芒很高兴,因为他的朋友准时回来了。
国王认为,像达芒和皮西厄斯这样互相热爱、互相信赖的人不应该受不公正的惩罚。于是,就把他俩释放了。
“我愿意用我的全部财产,换取这样一位朋友。”国王说。
即使皮西厄斯没有回来,达芒对朋友的信心也没有丝毫的动摇,而是一再地为他考虑可能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相知是双方的关系,达芒信任皮西厄斯,是因为皮西厄斯值得他信任。即便为朋友而死,他也没有遗憾,因为他没有背叛这份友情,而最终,皮西厄斯也证明了这份友情是多么的牢不可破。
梁漱溟先生说,片面的关系,不是朋友。朋友之间不仅仅是要相互喜爱,更为重要的是在相互了解之后更加欣赏、信赖彼此,这样的友情才会历久弥新、历久弥香。
即使皮西厄斯没有回来,达芒对朋友的信心也没有丝毫的动摇,而是一再地为他考虑可能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相知是双方的关系,达芒信任皮西厄斯,是因为皮西厄斯值得他信任。即便为朋友而死,他也没有遗憾,因为他没有背叛这份友情,而最终,皮西厄斯也证明了这份友情是多么的牢不可破。
梁漱溟先生说,片面的关系,不是朋友。朋友之间不仅仅是要相互喜爱,更为重要的是在相互了解之后更加欣赏、信赖彼此,这样的友情才会历久弥新、历久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