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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记得地址

她一脸的不相信!怎么会?不可能吧?然后,不急反笑道“那我以后要去旅游,岂不是连飞机票,火车票都可以省掉?”

老奶奶见她疑惑的眼神,便忍不住说道:“对啊!你坐火车过来也要一两天吧?”

“哪里,10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了。你说的一两天是火车提速前的时代了。”

睿佟奇道:“火车提速?有吗?”

若欣眨了眨眼,想说现在动车都有了,你们不是这么背吧?但是,她看看他们穿着的确良做的衣裤,还有那类似古董的电风扇,便有点不淡定,难道她如小说一样,穿越到别的时空吗?她冲口而出:“请问,现在是何年?”

睿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望望老奶奶,意思是说:“我都说她脑子有问题,对吧?”

老奶奶则是一副见怪莫怪,仿佛非常明白她的心情,好心地答道:“现在嘛,是1982年……”

若欣尚未听完这句,已石化掉了,连老奶奶后来说了什么,什么时候离开,睿佟什么时候坐回书桌旁复习也不知道。

这是穿越吗?竟然回到30年前的中国?爱恩斯坦和霍金不是都认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吗?他们认为即使通过黑洞,能回到过去,身体也会因为承受不了撕扯而断裂,但现在自己竟然能完好无缺?他们认为,即使真的能回到过去,也无法再回到现在。那无人无物的我,怎么在这个物资缺乏的年代,讲究户口的社会里生存下去?

难道我是通过虫洞去到另一个平行时空吗?

如果这是两个平行空间,那就是这两个空间的结点,虫洞,我刚好穿过了这个虫洞。由我打开屋门,坐电梯,走出大楼门口,就是穿过虫洞吗?

那是否意味着我留在这里,或者能再一次等到虫洞出现的时候呢?然后我就能回去2012年呢?

小说里的穿越,都是晕了之后,灵魂出窍,附到别的身体上了。可是,我这个身体是我的呀,而且从离开我家到他们家,我的头脑一直很清醒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若欣思绪纷乱地想着,总想不出一个头绪出来,模模糊糊之间她又重新入睡。当隔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却听到了老奶奶和安睿佟的对话。

“奶奶,这女孩来路不明,神志似乎也有点问题,不如我们送她去精神病院吧?即使不送,也叫她离开吧?”

“一个女孩家挺可怜的,开口赶她走似乎太残忍了,先试探一下她的口风吧。”

当睿佟听到房内传来的脚步声时,他不满地闭了嘴,望向走到房门口停了下来,一脸彷徨无助的谢若欣。

谢若欣想到自己无家可归,已经焦急万分,再听到睿佟想赶她走时,她真想冲上去掐他脖子,问他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内心里已骂了他几十遍。

不过,若欣还是满脸笑容地叫道:“老奶奶早上好,小弟弟,早上好。”

她柔柔的喊声,不禁让睿佟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他只是冷淡地向她点点头,连回一声都懒得给她。他一向不是个热心的好人,对于这种不知根底路边的阿猫阿狗,他是非常反对领回家收养。只是奶奶人老,太仁慈,总以为小姑娘无害,让他没辙。

睿佟的冷淡,让本来脸皮就不太厚的若欣更觉局促不安。

这时,老奶奶却来解围,亲切地说道:“你醒了?来,一起吃早餐。”

若欣摸摸那个已饿得贴着后背的肚皮,深知骨气不能当饭吃,就老实不客气地说道:“好啊!”

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大口稀饭后,若欣不好意思地瞧瞧两位吃惊地看着她的人,为自己吃相失态而难为情,她尴尬地对他们笑笑,说道:“我本来昨晚出来是要吃晚饭,没想到跑到你们家,睡了一觉,现在觉得特别饿,不好意思。”

两人都被她的解释给说懵了,不约而同地想问她,你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真的是由广州过来的吗?

但老奶奶毕竟已经过许多风雨,她还是很冷静,此时很体贴地说:“没事,不够的话,再来一碗。”

想起小时候,妈妈曾说80年代早期,物资很缺乏,米、油和许多食品都要有票才能买,即使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若欣想到这,便放慢了速度吃桌前这碗粥,然后说:“不用,我饱了。”

大家吃完后,若欣便乖巧地主动帮忙收拾碗筷,洗碗,虽然奶奶说“不用,你是客人”,但若欣还是抢着做了。

到别人家作客,帮忙洗洗碗筷,用若欣妈妈的话来说,这是礼貌。而对于若欣现在来说,则是讨好。

睿佟则扯着奶奶的手臂,不让她老人家去洗碗,任由若欣去帮忙。凭直觉,他觉得这女孩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他们家。

看着若欣麻利地在短短三五分钟内就把碗筷洗好,奶奶心想:“这女孩,干活也挺利落的。”

从厨房出来,三人坐在客厅中唯一的木作的长椅上。

老奶奶婉转地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她并不敢直接赶她走,怕伤害她的自尊心。

若欣有点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们俩,这个地方、这个年代对她来说,是非常的陌生,她从来没试过那么无助。第一次,她知道自己无家可归,此刻真的怕他们赶她走,便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家在广州,可我已经不记得地址,不知怎么才能回去。”

我那栋楼才砌成10年左右,现在肯定还没那楼的存在,说地址给他们听,有什么意义?而且,曾听我妈妈说,她和爸爸相识几个月就闪电式地结婚,第二年便生下我。那推算起来,我的父母现在还没认识,还没走在一起,我的家都还没出现呢。

“哦。”奶奶和睿佟都不禁呆了一呆,对他们来说,这失忆让他们很意外。他们一时陷入沉思中,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感到有点困扰,不知如何把话说下去。

看出他们为她这个不速之客而烦恼,害怕被赶出去的若欣,犹豫再三,但还是厚起脸皮低声地求道:“奶奶,我可不可以暂时留在这里?等我想起怎么回家的时候,我会立即离开,不再麻烦你们的。”

睿佟的脸一沉,他不满地说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也是骗吃骗喝的坏女孩。”

奶奶在一旁扫了睿佟一眼,示意他闭嘴。若欣则难过地哽咽道:“对不起,我也知道这年代吃的用的,什么都缺,我并不是要骗你们的,只是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迷路了。”停顿了一下,看他们似乎无动于衷,若欣重又下了决心,转而说道:“我想,我还是走吧,多谢你们昨天收留了我一晚。”

不进则退,未曾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今,若欣也只能赌一回,赌他们是好人,心肠比较软,会收留她这个可怜的迷路人。

说完,若欣站了起来,慢腾腾地向屋门走去。

奶奶不满地又瞪了睿佟一眼,快走了几步,追上若欣,说道:“若欣是吧?你暂时先留在这,等你想起怎么回家时,再回去吧。”

若欣看看睿佟,低声说道:“不了,我还是走吧。”

“你不用管我那孙子安睿佟,那兔崽子没点人情味,我们安家的人可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安睿佟?这名字怎么那么熟,好像在哪听过?对了,我要接待的那位教授不就是叫做安睿佟吗?真巧,竟然让我遇到两个同名同姓的人,看来中国人起名字,想独一无二还真不容易。

若欣的脑在飞快转动,行动上则迅速感动地流泪说道:“奶奶,谢谢你。我可以负责买菜煮饭和其他家务活,以及照顾你。”

虽然我平时都是吃快餐店的,吃学校食堂里的,或者吃妈妈做的饭菜,自己从没做过饭。不过炒个菜应该不用学,不会比解一道物理题更难吧?

安睿佟并不赞成留下一个陌生人在家里,他们家虽算不上富裕,但还是可以的,有小小的积蓄。如果她要谋财害命,那就太危险了。但奶奶却很固执,非要做烂好人。而他在这个家,一直被认为是小孩,他的话没什么影响力,因此在这问题上,他同样做不了主。这让他好生郁闷,顺带地把自己没受到奶奶信任的怨气也迁怒到谢若欣身上。

若欣看到了他眼里的鄙夷,但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忽视他的不满和误解,因为她现在无家可归。

安顿下来后,想到准备申请的课题、正要投稿的论文、准备接待“安睿佟”教授的事,以及一大堆要处理的杂事,谢若欣就心急如火,很想立即回家。现在她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急得团团乱转,急切地想找到回家的办法。

她不是一个容易灰心的女孩,她的座右铭就是世事无绝对,万事皆有可能。现在,她就为了怎样能回去2012年而想破头,她相信她肯定能回去,只是她能否幸运地及时发现通往2012年的虫洞。

想着,她决定模拟那晚她来这里的情景,打开屋门,由四楼快跑冲下一楼,冲出这栋大楼。如此重复十几遍,她累得趴下,可是眼前的景物并没任何变化,她仍然在1982年的年代里。

她沮丧地在大楼门前,低头徘徊着,怎么也想不通,怎么这样会走不回去?是不是选择的时间不对?还是少了哪个必要条件,所以她穿不过虫洞?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一脸忧郁的时候,安睿佟气愤地由四楼冲下来,瞪着她,凶道:“谢若欣!”

喊了两遍,他才把若欣的魂魄给喊了回来。

若欣莫名其妙地抬头望着站在跟前的他,皮肤白净,温文尔雅,一副书生相。不,该说是书呆子!三七分界的浓密短发,对现代的她来说,这发型是比较老土的!怎么这么大火?我什么时候又招惹他了?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所以她也自觉地不在他眼前现身。但现在,看来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是不满意的?

若欣漠视他的怒气,微微一笑,问道:“有事吗?”

看她装白痴,他就火冒三丈,低喝道:“你在干什么?你给我回去。”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臂,便往楼上跑去。

毕竟是女孩子,力气总是争不过男生,若欣跌跌撞撞地跟着他的脚步,跑回403房,睿佟随手砰地甩上了门。若欣看他那副火大的样子,她甩掉他的手,便双手怀抱胸前,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睿佟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回道:“现在应该是我问你,你想干什么?你大白天,跑上跑下,十几遍,你知不知你扰民?”

“我扰民?”若欣瞪大了眼睛,非常不能接受这样的指责,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保持着这姿势僵在原地。

“邻居都来敲我们家门,问你是不是疯子,说你吵着别人休息,看书。拜托,让你住在这里,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呆在这里,非要跑来跑去吗?你说,你跑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这样能唤起你的记忆,能忆起回家的路。”

你对了,就是要忆起回家的路。不过这话实在不敢跟他说,这个时代的人,应该对穿越的事情并不熟悉吧。虽然爱恩斯坦的相对论早在1916年就已发表,但那时,并没有多少人能真正理解和接受相对论吧?何况是这个高中生?

若欣讨好地对他展颜一笑,说道:“我想减肥而已,没想到这样也会扰民。”

睿佟被她这么蹩脚的借口给气得脸都绿了。虽然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但知道此刻的她在瞎掰,敷衍他。他第一次有种冲动想掐她脖子,扔她出去,怎么无厘头,家里会多了一个耍赖皮的女人?而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骗子,然后他们还得冒失窃之险来收留她呢?

睿佟严厉地喝道:“你说的话骗不了我,但我也没兴趣知道你的目的。只是,我警告你,在这里住,别给我们惹麻烦,别想愚弄这大楼的百姓,否则我会不顾奶奶的反对,赶你出去。”

吃人的,住人的,用人的,态度硬不起来,口不软还不行!这时的谢若欣是非常识时务,哈腰低头道:“睿佟弟弟,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愚弄大家的。”

最多,我就愚弄一下你而已!

睿佟起了一身鸡皮,斥道:“你别叫我睿佟弟弟。”

“好的,佟弟。”

睿佟看她软绵绵的,像条软皮蛇,他对她怎么凶,她都是那副笑脸,有种打不过瘾,骂也无力的感觉。他只能怒瞪了她一眼,气却没处发泄。他心想不过就是比我大9岁而已,可看起来比我还小,还好意思称我为佟弟?还叫得那么亲切,仿佛大家很熟稔?他非常不满她对他的称呼,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叫法。他有点不愤他的辈分竟然矮了她一点,但这偏偏是事实!

看着睿佟不甘的走回房里,若欣才累得坐在长椅上,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孩毕竟是小孩,连称呼也要较真?纯真的可爱!

这个年代的人总是比较单纯,即使屋门大开,也不用担心有贼来光顾。环顾屋里一周,是这里没东西可偷?还是这年代的治安的确比较好,人们的贫富差距比较小,社会矛盾没那么大?

谢若欣在长椅上想着想着又睡着了。她是一个无处不可睡觉的人,累了,不搞她的研究时,她就会争取时间休息,这似乎已成为了她的习惯。

为了腾出地方给谢若欣睡觉,安睿佟的房间被一块木板分隔成两半。一下子,睿佟的房间狭小了很多,他有点怨气地望望房外的她,意外地发现,她竟然像只小虾缩在长椅上睡着了,跑楼梯造成的汗水还在额头上挂着。

还没见过这么粗线条,这么贪睡,连照顾自己都不会的女人!他咬了咬笔杆,矛盾了好一会,最后决定不理她,让她受凉吧,惩罚一下她也好。

奶奶拎着几袋东西,气喘吁吁地爬上四楼,呀地推开屋门,正想扯大喉咙喊人帮忙,却发现谢若欣在长椅上睡觉。放下手里的菜和肉,奶奶才放轻脚步走去安睿佟的房间。

奶奶低声斥道:“怎么若欣在外面睡觉,你也不帮她盖张被子?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懂关心人?她失忆,孤伶伶的一个女孩家,很可怜,对她态度友善点,知道没有?”

“奶奶,你就没想过她是骗我们的吗?”

“骗我们干嘛呢?我们又不是家里有十万八万的富贵人家。即使骗了,也许她有难言之隐,不便说出来呢。”

睿佟虽然不满,但基于敬老,他闭上嘴巴,没再辩驳。

奶奶从床上拿了张薄被出去,轻轻地盖在若欣身上。若欣感到有外物放在身上,便惊醒了。瞧瞧是奶奶,若欣安心地对她笑了笑,坐了起来,那双眼还没完全睁开,便说道:“对不起,刚才睡着了。”

若欣顺势地捏捏脖子,缓解一下她的疲累。自从莫名地来了这里后,这两天,她都有点适应不良,精神总有点不振。

“没事,你累就睡多会,等我饭煮好了,再叫醒你。”

“要煮饭了吗?”这么快就一个下午了吗?说完,若欣站了起来,跟随奶奶进厨房,接着道:“我来帮你吧。”

她不忍心看奶奶一个人忙前忙后,不解地瞥了一眼那个坐在房里的男生一眼,便自觉地帮忙洗菜切肉,只是下锅炒菜,调味她不敢抢来做。她除了炒饭、煎蛋,煲汤和熬粥拿手外,其余的菜式做出来,通常是连自己都吃不下,所以在这里她都不愿献丑,也不好意思让奶奶知道她的手艺有多糟。

60年代出生的男孩不是好乖的吗?好懂事的吗?怎么这个安睿佟坐得那么淡定的呢?真难为70多岁的老奶奶了!

奶奶对若欣总是和颜悦色,让若欣多少有点内疚。看见奶奶累得坐在椅上锤腰,甩手臂,若欣默默地记下了她的累。若欣也为自己隐瞒真相,向他们撒谎而不安,为了弥补她欺骗大家的过错,第三天她便主动陪着奶奶去菜市场买菜,帮她拎东西,分担她的家务,减轻她的工作量,宛如是他们家的保姆。

陪着奶奶出去,若欣才知道,楼前的大片泥地是刚拆了原有平房的缘故。他们要出去街上,得绕到楼后面才有路。但是,很奇怪的是,那晚她明明见到酷似人的骷髅骨头,怎么现在再去看,却什么都没有呢?

去到大街上,才真正见识到80年代的杭州,高墙深院,破旧冷清的小巷,旧城改造的工程引起的尘土飞扬与西湖的美,是那么的不协调。再想想自己几年前曾去过杭州一趟,现代的美,这就是80年代旧城改造的功劳吗?

趁着改革之风,沉闷不变的色调:绿色、灰色、黑色和蓝色衣服,已变成五颜六色。人们的衣着款式夸张,颜色鲜艳,与70年代的风格刚好完全相反。男人都喜欢西装打领带,女人则穿得花枝招展,以及休闲服。的确良做成的衣服,喇叭裤都是这个年代的特色。女人的头发电成大波卷曲的爆炸装,足够吸引眼球。

若欣看了不禁皱眉,她更宁愿选择纯棉做成的衣服,以及简简单单的款式。

若欣一路上欣赏着,这就像回顾历史一样,让她得出一个结论:家里衣柜的衣服过时,不用丢,过那么二三十年,又会重新流行!

西湖很美,杭州的男人女人也很美,可是看完美人美景的若欣,心情却很糟糕。一时半刻,她还无法接受得了一个堂堂博士,沦落到做家庭保姆,才不至于流浪街头的困境。习惯了捧着书本,对着电脑,拿着粉笔过日子的若欣,一下子变成了无所事事的虚度日子,她就心烦气躁!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她又开动脑筋想回家的事情:来这里的时候,刚好赶上回南天,到处都是浓雾。但这里,现在天清气爽的,难道也要等这里一片浓雾的时候,才能回去吗?

想不到关键在哪里,若欣沮丧地摇了摇头,低头看见那脏得能踩出鞋印的地面,她干脆拿过地拖拖起地板。

蹬蹬蹬,有人上楼,砰地推开门。若欣刚喊了声等等,安睿佟便已大踏步地进屋,根本不瞧她一眼。若欣恼怒地望着他身后,地下的一串鞋印,外加泥土,斥道:“你换双拖鞋再进屋好不好?这地板我都快拖干净,你又踩脏了。”

“我们都没要求你拖地,是你自己找的,还要别人来配合你,你烦不烦?”

“哼,狼心狗肺!”

以前你们那应该是猪窝,自从我来了之后,把这里弄得干干净净,多谢没一声,还要怪我?我自己的家,我都还没那么积极打扫卫生。如果不是念着我也在这里生活,我才不会浪费时间拖地。

唉!算了,安睿佟发过来的气,还是照单全收,吞到肚子里吧。谁叫我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呢?

若欣想归想,她还是认命地,很无奈地把地拖放到他面前,看着他趾高气昂地样子,她又忍不住负气地说道:“把你的鞋底擦一擦,快点!”

安睿佟望望身后的那串鞋印,心底还是有点内疚,毕竟那是糟蹋了别人的劳动成果。而且无可否认,自从她来了这几天,坐在这里感觉也心情舒畅点,蚊子、跳蚤之类的好像也少了很多。事实证明,干净卫生无论去到哪里,都是让人住得安心的条件。

安睿佟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男生,只是一遇上谢若欣,他就莫名地脾气暴躁。从他见到她醒来之后,他对她的印象就已定格:她是骗子,她脑袋有病,这样的偏见已没法改变。现在,他一副施舍的样子,应付式地把鞋在地拖上擦了两下,便回房里。

谢若欣看着他的背影,心想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心胸那么狭隘呢?

睿佟排斥她,她当然清楚。但她又没处可去,只能赖在这里,唯有和他扛上了。总不能为他两句,真的打包袱,出去睡桥底那么笨吧?但两人也很默契,在奶奶面前,都是很“和谐”地相处。只有他们俩的时候,他们才会互不理睬,甚至斗嘴。

想起在大学里,遇到比自己小的男生,他们都很尊重她,称她一声欣姐或师姐,后来当了讲师,也没见谁给过她脸色看。现在,竟然一个比她小9岁的小男生,竟然怀疑她的人品,给她脸色看,让她好生郁闷!

她的地板刚拖完,收拾好工具,安睿佟已气急败坏地由房里冲了出来,怒道:“谢若欣!”

若欣回头望望他,不禁皱皱眉,他又要吵什么?芝麻绿豆的事情都要拿来跟她吵,小即是小,连心智都那么不成熟。

若欣不耐烦地回道:“什么事?”

“我的房间你收拾的?”

若欣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心想:“你那个房间乱七八糟,是人住的吗?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帮你把东西收拾整齐。现在没点感恩,还想骂人?”

睿佟厉色道:“你以后别碰我的东西,特别是书桌上的书本。”

“我帮你收拾整齐,帮你分门别类好,你不是更容易找吗?”

“我现在找不到我的数学复习题,我今天要看,明天就要考试,你知不知道?”

睿佟恨意难消地回房里,继续埋首在他的书堆里,找他的资料。

若欣愣了一下,心里有点歉意地放下地拖,随后跟进他的房间。

睿佟强忍想打她一顿的冲动,骂道:“你还进来干什么?出去!”

若欣听完了,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数学资料都在这里。”说着,在一栋数学资料里找出了他要的复习题。看见睿佟拿着资料欣喜若狂,若欣得理不饶人,接着训道:“你东一本西一本,难道就很容易找吗?我已经帮你把同一科目的书本放在一起,这样只会让你找起资料来更加方便。”

“反正以后我的房间,你别打扫。”睿佟心不甘地说着,边看着她整理的书籍。跟他妈妈和奶奶的做法完全不一样,她真的帮他分门别类的放好,不像他家人,收拾起来,就是全部堆在一起,看上去整齐,找起来比不收拾的时候更难找。

“我和你仅隔着一块木板,你的房间邋遢,我岂不是跟着一起遭殃?”

想想这里,多蚊子,多蟑螂,多蚂蚁,她真的有点受不了卫生这么差的环境。幸好没见有老鼠,否则她都不知怎么安眠?

安睿佟一时语塞,突然觉得有点头大!再跟她争论下去,他应该也不会有赢的那天,干脆不理她,坐了下来,做自己的事情。

若欣挑了挑眉,得意地转身出去。她知道,这次她赢了!

话说回头,她得无偿帮他打扫房间,是很吃亏。但他们共用一个房门口,她的床离他的太近了,他的房不干净,严重影响她的健康呢。想想,她还是宁愿帮他打扫卫生,总比自己的身体受害为好。呜,她好像没得选择呢?

想不通回家的路还需要什么条件,但生活仍得继续,谢若欣在生存的压力下,放弃了自己对杭州的抗拒。她想,既来之则安之,开不开心都得过下去,既然暂时她无法离开,何不高兴地接纳现在的生活方式?因此,她在想通后,便丢下她心爱的物理,愉快地当起这个家的临时菲佣,甚至有点喜欢上这种不用动脑的日子。只是除了和安睿佟吵架之外,事实上,她不屑于与“小孩”赌气,更多的时候,是睿佟不放过她,总要来找碴。

这小子看上去文质彬彬,一丝不苟,从他的外表来看,以为他是那种爱干净又整洁的男生。但实际上,实在是不敢恭维,每逢他放学回家,他的书,他的鞋,甚至他的衣服都是到处乱飞。都不明白,明明他有自己的房间,为什么私人物品还是要到处乱放的呢?总是让她和奶奶无处可坐,如果想坐,就必须先把他的物品堆放一边。

她只忍耐了几天,便向他提出抗议:“睿佟弟弟,你的物品能否放回自己房里,别到处乱放?”

“这是我家,你管得着?”

若欣有点憋气,想了下,说道:“那好,如果不见了,或者有损坏,我不负责。”

“你敢?”

若欣回瞪他一眼,这时,奶奶端着碟菜从厨房出来说道:“睿佟,你的书包和衣服拿走,开饭了。”

睿佟顺从地“哦”了一声,看着若欣幸灾乐祸地对他笑,他低声气道:“我收拾不是因为你。”

“你为谁我都无所谓。反正你以后不搞卫生,也别给我添乱即可。”

睿佟不服的丢了一句:“你最好分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只不过是住客,不是这家的人。你敢嚣张,我迟早趁奶奶不在家的时候,丢你上街。”

若欣气得脸都白了,看他要转身出去,轻声道:“那好,我就不收拾,反正一天到晚围着你转,辛苦的人是你奶奶。”

睿佟停下脚步,回头瞧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好一会。若欣看到他握紧拳头,似乎有打她一拳的冲动。她忍不住悄悄地往后挪了一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最后睿佟悻悻然地出去客厅,不和她说一句话。

他想起把他由小带大的奶奶,他从来没想过他奶奶收拾他造成的混乱会辛苦,会累。

奶奶刚炒完菜出来,额头还渗出几滴汗水,睿佟不禁有点惭愧,他怎么从没想过这问题?他接受奶奶的照顾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甚至他没想过去减轻奶奶的工作量。

他忍不住望望谢若欣,她这时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似乎他刚才的话也对她的情绪没影响,她正边吃边和奶奶聊天。那份亲热,几乎要超过他的,他的心很不舒服。难道他是吃醋?觉得奶奶疼她比他多吗?

她倒挺会巴结,她知道去留的话事权在奶奶身上,而不是在他那里,所以他的话就当耳边风,是吧?

想到这,睿佟就更加不服气了。他渴望长大,渴望受到家人的认可,别老是把他当小孩,放在手心里呵护着。

吃完饭后,若欣帮忙收拾。她看见奶奶走路一拐一拐的,关心地问道:“奶奶,你的腿怎么啦?”

“刚才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脚裸有点疼。”

若欣这几天都很努力地记下他们走过的路线,想到菜市场离家就5分钟的脚程,并不算远。如果自己去的话,应该不至于迷路,便提议:“奶奶,明天,不如让我去买菜,你留在家休息两天吧?”

睿佟这时冷笑道:“你去?你是想拿钱顺带离开吧?”

有没搞错?我用得着贪那些钱吗?那几角几分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若欣没什么表情瞥了睿佟一眼,心平气和地说道:“奶奶,你放心,我不会贪这些钱。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那就算了。”

奶奶听了,就不好意思推却她的好意,如果不答应她,反而变成是他们不信任她。但是,她想起这几天出去,每逢在分叉路口拐弯时,若欣都走错方向时,她忍不住担心地问道:“你记得怎么去菜市场吗?”

若欣信心满满地道:“记得,我特意记过那些路,不就是直走、左拐、右拐、再直走和右拐吗?你放心,我准能去到菜市场的。”

奶奶想想她说的路向没说错,便答应了让她自己去买菜。但是奶奶的心还是很不安稳,毕竟这女孩还在失忆中,连自己生活多年的家都能忘记,更何况这个只住了几天的地方?

说真的,她不是很相信若欣记路的能力,但没办法,一来她的脚的确很疼,二来也怕她误会,以为他们怀疑她是坏人。

隔天上午,奶奶给了若欣两块钱和粮票去买菜。两块钱,在那个年代里,可以买差不多两斤的猪肉,十几二十颗的糖。那个时候,一个工人的月薪也就30块钱左右。所以这两块,奶奶是拿来检验若欣的心地。

若欣拿着这些钱,买到了菜和肉的时候,她就想起睿佟的疑虑。他的确有这个担心的理由,她完全可以拿着这些钱溜之大吉。但是,她还真的没想过走呢。

顺利地从家去到菜市场,兴奋地独自在菜市场里兜了几个圈,买到了她要买的东西后,她才发现她找不到来时的入口。

这市场其实就是一条街,被划出来作为市场,这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有。而这市场可谓是四通八达,无论大路还是小巷,都能绕到这里来。若欣来时,就是从其中一条小巷钻出来,虽然她已努力地去记巷口的摊档。但绕了几回后,她发现各处似乎都差不多,她尝试了几回,从不同的小巷走回去。可是,走不远,她记忆变得模糊,觉得走错,胆怯地又回到市场里。

她就这样,满头大汗地来来回回,却走不出这个市场。她也不敢走远,如果走不回去,又中途迷路,她就真的流浪街头。想到她竟然没记下他们家的地址时,她真是欲哭无泪。她怎么该死的,对自己超有自信的呢?肯定是疯了!

真恨怎么还没发明手机,如果有那多好?

她很彷徨地呆在市场,像只没头苍蝇到处乱窜。正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听到了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在耳边响道:“小姐,你是不是迷路了?”

这位男人唤了几回,若欣才转过脸望向他,惊讶地问道:“你是问我吗?”

男人三十多岁,斯斯文文,带着副眼镜,看上去像位学者。他莞而一笑,回道:“我看你在这里转来转去,似乎在找路,所以问问你,看看能否帮上你忙。”

“你肯帮我?真是太感谢了。还是这年代好,热心人多。不过,我说不出地址,你怎么帮我呢?”若欣本来很兴奋,觉得有了救星。但想起,自己连地址都不知道,叫别人怎么帮她找呢?她只好苦着脸看他。

男人还是那么的冷静,沉思片刻,便又说道:“告诉我,你住的地方有什么景物或特点?我就住这附近,对这一带都很熟悉。”

若欣很努力地想,她忆起了楼前的工地,便说道:“我家门前是一片泥地,以前那里都是楼房,现在都被夷平了。”

男人推了推眼镜框,一手支着下巴,想了好几分钟,才恍然大悟地喜道:“哦,我知道了。最近的路就由前面那条小巷绕过去,几分钟就到。或者前面那条大路也可以,十几分钟也可以到了。”

男人说着便带着她去到巷口,站在巷口前,想到分支路多,左拐右拐的,不放心地问道:“你能自己走回去吗?”

若欣面有难色,但又不好意思麻烦他,就说道:“应该可以吧,我来时,应该也是走这条巷,我把拐弯方向反转,应该可以回去吧。”

男人不是很放心地望望她,心想这女人可能有点路痴,然后又瞧了瞧手表,才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这怎么好劳烦你呢?”

“没事,走吧。”

若欣望着他的侧脸,透着一股成熟稳重的味道,心不禁晃神了一下,身下的脚已自动地跟着他走。

她边走边想,如果在以前,她是绝对不敢跟一个陌生人走,以2012年人与人之间缺乏信任的社会里,她必须得提心对方是个人贩子。不像现在,她竟然安心地跟着他走,不顾自身的安全,不顾那静悄悄的小巷,不考虑他是否要卖了她。好奇怪的,她就是莫名地相信他,而没有任何理由。

男人转头瞧瞧她,看她若有所思,想到一个单身女子跟着他走,也许心里正在担心他是否是色狼,便主动地说道:“我叫张闵兴,是名教师。你呢?”

若欣有点紧张地瞧瞧他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想到她那有点荒诞的实情,决定暂时隐瞒他,便随意说道:“谢若欣,无业游民。”

闵兴有点不敢相信地多望了她两眼,她有点才女的气质,不像是那种不务正业的女人。但初次见面,也许对方是谨慎起见,不肯实话相告也未可知。

他又自动地补充道:“我是在大学里教物理。”

“物理?”

这下若欣兴奋起来,这回去的路看来是有指望了,忍不住问道:“你是研究什么?有研究过虫洞吗?”

闵兴有点惊讶地问道:“你也知道虫洞?你感兴趣?”

若欣点点头,说道:“我曾在图书馆看过这方面的著作,对它所提到的时间隧道很感兴趣。我在想……”

她还没说完,已经有个暴怒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谢若欣,你搞什么鬼?现在几点了,你还在这闲聊,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午饭等着你的菜?”

若欣看到暴跳如雷的安睿佟,才想起自己耽误了奶奶做饭的时间,捂着嘴,呆了好一会,才歉疚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闵兴见到态度恶劣的睿佟,皱皱眉问道:“这是?”

“呃,我表弟,表弟。”

两个男人不禁异口同声地反问道:“表弟?”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表弟了?

表弟对你的态度那么差?不可能吧?怎么觉得这谢若欣像团迷一样呢?

睿佟见若欣站在那不动,心急地上前拉着她走,边说道:“现在一点了,我两点半就要上课,你还磨磨蹭蹭,是不是想饿死我?”

若欣边被动地跟着他走,不理他的抱怨,边回头对闵兴说道:“谢谢你带我回来,有机会找你喝茶。”

喝茶?闵兴笑着道:“好的,你到H大物理系就能找到我。”

睿佟边走边嘲笑道:“你有钱请人喝茶吗?”

若欣尴尬地默不作声,快到四楼的时候,她才倔强地说道:“我会找办法赚钱请他喝茶,你未免太小看我的能力。”。

望着若欣跌跌撞撞地跟着那个小男生走,闵兴不禁担忧的想到:“她的家庭环境应该很恶劣吧?”

气喘吁吁地到了屋里,若欣气愤地甩开睿佟的魔爪,靠着墙壁休息。

奶奶紧张地快步过来,把若欣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没什么伤痕,才关心地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以为你出事了,急死我们。”

若欣内疚又惭愧地低下头,小声地说道:“对不起,回来的时候迷路了。”

睿佟讥笑道:“迷路?不是吧?是忙着追男人吧?”

若欣听了羞愤交加,但在奶奶面前又不好发作,只是冷淡地说道:“我没有。”

奶奶拍了睿佟后脑勺一下,说了句:“胡说八道”,才接着问:“那你是怎么回来?”

“是张闵兴老师带我回来,到了楼下刚好遇见睿佟。”

“我就是担心你迷路,才叫睿佟下楼去找你回来。”

“奶奶,谢谢你。”

睿佟双手交叉横在胸前,不服地问道:“我呢?不用谢我吗?”

若欣这才扫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说道:“谢谢。”

我才不谢你呢,最讨厌你!

接过若欣手中的菜,奶奶又迅速地回厨房处理那些菜。

“奶奶,菜钱有剩下来,我放在你房内的桌面。”

“好的,你休息一下。”

睿佟若有所思地看看她,见她身上的衣服一个口袋都没有,确信她一分钱也没私吞。他不禁奇怪,她竟然把所剩的钱都还给奶奶,难道她真的是不贪钱的女人吗?

从奶奶房里出来,看到睿佟瞧着自己目不转睛,让若欣满不自在,她直接问道:“看着我干嘛?你对我又有什么意见,都说出来,省得一天到晚对我大呼小叫。”

睿佟瞧着这缺乏女性温柔,打扮中性化的女人,不以为意地问道:“你真的是迷路吗?早知道有人带你回来,我就不去找你,害我绕了几个圈。”

“你发什么神经,你以为我是花痴,为了勾引一个男人装迷路吗?你真是想象力丰富兼幼稚。”

“你不是说你会去菜市场吗?”

若欣这时脸红,有点窘迫地继续自辩:“我是会去菜市场,只不过不会回来而已。”

睿佟看着她,最后忍不住笑着走开,自言自语:“死撑!”

晚上三人一起吃饭,奶奶说道:“明天还是我去买菜吧。”

若欣弱弱地问道:“奶奶,可是你的脚还没好?”然后她看向睿佟,暗示他帮忙。

说来奇怪,虽然他们不对盘,但有时却又能轻易地读懂对方的心思。

睿佟想到奶奶脚伤,便配合她说道:“谢若欣,你不是会去菜市场吗?我放学后去菜市场接你回来。”

奶奶这时插嘴道:“没大没小,谢若欣是你叫的吗?有点礼貌,叫声姐姐。”

若欣乐在心里,但还是谦虚地说道:“没事,我不介意这个称呼,你叫我妹妹,把我叫得年轻点,我更爽。那我明天12点在市场等睿佟,奶奶你就不用下楼了。”

睿佟横了若欣一眼,被奶奶说了一句,心里有点憋气,但又不敢惹奶奶生气,便说道:“若欣大婶,记得准时到市场。”大婶两个字说得格外的大声。

他已知道她异于常人,喜欢认小,不喜欢认老,老想辈分低一点。所以他称她一声“大婶”,好气死她。

若欣本来想起了某次在广州喝茶的时候,邻桌的一位小女孩喊侍应生为“叔叔”时,对方非常介意地纠正说“是哥哥”。她没想到原来男人也会介意老的问题,她正为此事而心在偷偷笑,却被睿佟那一声“大婶”,吓得垮了脸。

她很正经地说道:“你别喊我大婶,听了就刺耳,我有那么老吗?只不过27,30还没到呢。你就直接喊名字吧,我不介意。”大婶,听了就让人害怕。

奶奶笑着看他们斗嘴,开明地没制止这场无聊的争吵。平日就他们两婆孙,家里怪冷清。自从若欣来了,家里也热闹多。她还是喜欢这种小吵,可以怡情,总比三个人愣在那,不做声让人舒服。

第二天中午,若欣提前来到市场,边买东西边等睿佟。当她正在挑菜的时候,睿佟不知何时已大汗淋漓地站在她身边。他一下课就跑着过来,又在市场绕了一圈才找到若欣。看着她挑菜,他不禁皱眉,实在忍无可忍,随手把她手上的菜放回摊上,重新挑了一斤菜买下。

若欣不解地望着他一气呵成地做完以上动作,呆呆地看着他拎着菜,问她:“还要买其它吗?”

若欣摇摇头。

然后他举步往家走,她机械地跟在他身后。他不耐烦地停步,回头。若欣来不及收住脚步,便整张脸撞在他的胸膛上。过于靠近的距离,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她尴尬地不敢抬头,急切地退了两步,才骂道:“你干嘛呀,突然停下来?”她试图用她的怒气遮掩她的难为情。

睿佟被她撞了个满怀也是怔了怔,回过神才回喝道:“你走那么慢,跟在我后面干嘛?”

“啊?”

“走在我旁边,我教你认路。总不能叫我每天来这里接你,那还不如我去买菜?”

若欣听了脸羞得通红,她一向是路盲,为此给人骂还真让她不好意思。

说到买菜,睿佟又开始起火,骂道:“你怎么连挑条菜都不会,尽挑老菜?这么老的菜,都快老过你了,这叫人怎么吃?”

若欣本来还很温顺地听着他训斥,毕竟是她不对嘛,不过他竟然人身攻击,太可恶了。她叉着腰说道:“会挑菜,用得着那么嚣张吗?哼,你那么会挑,你不去买菜?”

“我马上要升高三,明年要考大学,我很忙,哪有时间做这些?我真怀疑你究竟多少岁,连菜都不会买?”

若欣闭了嘴,想到她高考的时候,她在家也是任何家务都不做,这点她还是很能体谅睿佟的学习压力。不过,她很奇怪,一个大男孩,竟然会买菜?她的好奇心足已盖过刚才的不愉快,变脸快过变天,转眼就笑道:“你怎么会懂这些?”

睿佟愣了一下,心想:“怎么态度变得这么快?”

“以前小的时候,跟着奶奶出来市场买菜,奶奶边买边教,自己在旁边也看得多,就懂了,知道哪些好哪些不好。你没有吗?”

睿佟很奇怪,她的经历好像都很不一样。

“我?我妈妈很少带我去市场,通常我在学校时,她或者保姆就已买好菜在家,或者我呆在家,她自己去买菜。她说市场脏,病菌多,不让我去。”

睿佟翻了一下白眼,有那么娇气吗?

之后的那段路,睿佟很认真地教她怎么认路,把比较突出的景物记下来,他们难得的和睦相处了那几分钟。两人来到家楼下时,忍不住瞧瞧彼此,心想:“原来他(她)正常状态下,还是能够忍受的。”

在这里住了那么一两周,若欣从没见过安睿佟的父母,她想可能是他父母去世了,顿时对他的同情多了几分,对他不禁多了几分忍让。不过,没多久,她才知道她搞错了,他父母只是上班的地点太远,所以工作日住宿舍,到了休假时偶然才回来一趟。她猜想,安睿佟百分百是被奶奶宠坏了,否则怎会待人那么差,特别是对可怜的她还凶巴巴?

某个周六,睿佟的父母回来,见到若欣,疑惑地出去,看看自己的屋门,确定自己没走错房子,又重新进屋问道:“睿佟和奶奶呢?”

看着那对衣着朴素,风尘仆仆的夫妇进来,男人憨厚老实,女人端庄秀气,若欣自然地答道:“睿佟晚修,还没回来,奶奶在房里睡觉。请问你们是……?”

睿佟妈妈此时仔细地端详若欣一番,才慢悠悠地说道:“我们是睿佟的爸爸妈妈,你是哪位,怎会在这里?”

“我……”若欣看着他们俩顿时有点紧张,一下子不知怎么解释,特别是睿佟妈妈那防备的眼神瞧着她,仿佛她是坏女孩,让她好不舒服。

易醒的奶奶在房内已喊道:“遂雄,你们回来了?”说完,便起床披了件薄薄的衣服,慢腾腾地走出来。

遂雄大着嗓子喊:“是啊,明天休息,回来看看你们。”

“奶奶。”若欣像遇到救星的看向站在身边的奶奶。

睿佟妈语气不是很友善地喊了声奶奶,便没再说话。

奶奶这才缓缓地说道:“这是谢若欣,她暂时住在我们家。”转头对若欣说道:“你先回房休息吧。”

若欣便温顺地向他们三人道了声晚安,然后安静地回房里。

睿佟爸妈这才带着疑惑地眼神看向奶奶,问道:“她是什么人?”

害怕媳妇不满的奶奶,婉转地告诉他们,若欣忘了回家的路,因此暂居这里。

睿佟妈妈不满地问道:“忘了?假的吧?怎么可能?”

奶奶也很不满地望着媳妇,急道:“怎么?你不相信我?我留个人在家都不行吗?”

睿佟爸这时出来打圆场,轻轻地拍着奶奶的背,说道:“妈妈,梅琴只是担心引狼入室,不是针对你,你别误会。”

“是吗?”奶奶狐疑地看了他们两个几眼,才说道:“这女孩,你们放心,好人一个。”

睿佟妈妈来到儿子的房里,发现房间被砍了一半让给若欣,忍不住进入若欣的房间,对她来个下马威,严肃地低声说道:“你别打我儿子主意。”

“呃?”若欣很意外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捧腹大笑道:“我比你儿子大,足以当他的姐姐,你尽可放心。”

睿佟妈妈不相信地看着她那娃娃脸,看起来和睿佟同龄吧?想到这,她便问:“你多大?”

“27”

睿佟妈妈不信地摇头,喃道:“不可能吧?”

若欣好笑地问道:“我有必要骗你吗?你那儿子高中都还没毕业,对我来说,未免太小?作为一个女人,我总不可能找一个弟弟回来做丈夫吧?”

睿佟妈妈这才反应过来,艳羡地问道:“你怎么保养得那么好?好青春啊!”她此时已忘了要追究她是否存在夺她儿子的可能性。

若欣腼腆地笑笑,说道:“没特意保养,只是在家洗脸,敷敷黄瓜之类的护肤水果。”

“这能有效吗?”

“那当然,只是能否坚持美容,以及晚上早睡不熬夜,那肯定对皮肤好。”

“那对我来说,可难了……”

说到美容护肤,睿佟妈便开始唠叨起来,早把刚才对她的防备忘了一干二净。

若欣有点疑惑,怎么睿佟妈妈对她的态度能顷刻之间转个180度,那么厉害?

若欣谨记着,在别人的地盘里,别人做主的道理。因此,她很礼貌地对答,虽然困得不得了,但仍然硬撑着陪睿佟妈聊天。若欣这些日子都很嗜睡,快变成睡美人了,此刻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睿佟妈见此,才停下来,问道:“不打扰你吧?”

那不是明知故问吗?

若欣强笑,摇头道:“不打扰我,只怕打扰了你。”

她怎么精力那么充沛?唠叨了一个小时,也不累吗?直到睿佟晚修回来,若欣才算是得到了解放和安宁。

睿佟背着书包进屋,见到他们,便喜道:“爸,妈。”

听到睿佟的喊声,睿佟妈从若欣的房里出来,开心地说道:“回来了?功课做完了吗?成绩现在有没进步?”

睿佟笑道:“妈妈,别一回来就跟我说读书的事好不好?现在一天到晚做练习,都快崩溃了。”

睿佟妈看看他一脸疲累,便心疼地不再追问他学习成绩的事情。但是,想起房内的若欣,睿佟妈便拉着儿子躲到厨房里,才说:“睿佟,别和若欣走太近。”

睿佟没吭声,只是觉得妈妈说的话有点不可理喻。他干嘛走近她,妈妈担心得很无谓呢。

妈妈见他不乐便说道:“女人,红颜祸水。你现在面临高考,别想歪事情。”

明白了妈妈的意思,睿佟无奈地喊了声:“妈,你想到哪里去呢?她比我大9岁,做我姐,我都嫌她老,有代沟呢。”

“真的?”

这世上老夫少妻,少夫老妻的多呢,而且这女孩的房间未免与睿佟的太近,睿佟妈想到这便提议:“爸妈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到爸妈的房里睡,知道没有?”

“嗯。”睿佟不以为然,完全对若欣没爱的感觉,那根本不可能产生爱情。妈妈太紧张,总是超前的想他的问题,总怕他早恋。不过事实上,她担心是对的,只是恋的对象不在这里,她发现不了而已。

睿佟爸妈在家,让谢若欣多少有点拘谨。她感觉到睿佟妈妈不喜欢她,因此她也识趣地找地方去,不呆在家里。

一大早,吃完早餐后,若欣便主动申请去菜市场买菜。下楼后,她才呼了一口气,那感觉就仿佛得到解放,让人舒服。想到以后,时不时都得面对睿佟爸妈,她就不禁烦恼。这样下去,看人脸色地窝在那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万一,真的回不去2012年,那她怎么办?这次睿佟爸妈的出现,让她不得不往最坏可能性的方向去想,她也许这辈子得呆在这个时空里,这可能是另一个平行时空。如果是这样,那她必须找点事情做,赚点钱,然后搬走。

若欣低着头,想着她的事情,机械地穿过她已很熟悉的小巷,到达市场。若有所思地买下她需要的菜,慢慢地踱步往回走。

张闵兴见到若欣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小跑到她面前,拦下她,说道:“谢小姐。”

低头,看见穿着一黑色皮鞋的双脚停在眼前,挡着她的去路。本来有点怒意,但昂头见到是帮过她的男人,便放下她的心事,她忍不住喜道:“张老师,这么巧,又遇到你?”

见她一个人,他不禁笑道:“又是自己来买菜?不会迷路,找不到家了吧?”

若欣羞赧地拨了拨额前的刘海,笑道:“不会啦,现在小巷的路已经很熟。”

“那就好。”

说完,两人都静默了片刻,一时之间不知怎么聊下去。正当闵兴想开口说再见的时候,若欣说道:“抱歉,你上次帮我,我还没去当面多谢你。因为我现在没收入,还请不起你喝茶。”

“哦?你没工作吗?”

“没有,我是刚来这里,还没找到工作。因为某些原因,暂时回不了家,所以只能呆在表弟家里。”

“你的学历呢?”

“高中毕业。”好想问他,他需要什么学历,那她就能提供什么学历给他。只是即使她说是博士毕业也没意义吧?她什么证明都没有,即使有,也没意义,写着2012年,分分钟以为她造假时出的错误呢。

犹豫片刻,闵兴婉转地问道:“如果去我那里做助理,你愿意吗?”

若欣觉得太意外,那简直是惊喜,忍不住兴奋地说道:“我肯定愿意,怎会不愿意,求之不得呢?”现在正走投无路,难得遇到一线曙光。看来她很快就可以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了。

但高兴没几分钟,若欣便急道:“我当时离家急,没带毕业证、户口本和身份证在身上。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家,迷路了。”

闵兴不由愣了愣,问道:“迷路?你表弟他们也不知道你家吗?”

“不知道,我们在广州生活,搬了好几回家,所以表弟也不知道我家在哪。”若欣说着,手心却在冒汗,眼睛也不敢看闵兴,只能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心虚。唉,这样的谎,也能自圆其说的话,那就不是他太笨,就是自己太强?

闵兴没追问,只是别有深意地望着她好一会,看着她拘束不安的,他知道跟前的女人在撒谎。只是不知她的背后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他有些好奇,希望不太悲惨!如果他能帮上忙,他愿意装傻瓜一次。

不知为什么,在她的身上,他有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他竟然感觉不到她可怜,也感觉不到她有什么不幸。只是,他突然觉得她很孤单,似乎有心事,与上次见面相比,这次似乎增添了新的烦恼。

“我回去问问人事科,如果可以,到时再通知你来上班。”

“好啊,谢谢你。”看见他没深究她的迷路,她这时才松了一口气,神情也淡定很多。

闵兴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唇角勾了勾,没捅破她的谎话。

“你是不是有点什么事解决不了?说出来,或者我能帮你。”

若欣感动地吸吸鼻子,轻叹道:“没什么事,只不过住在别人家里,虽是亲戚,始终有点不方便而已。”然后,她轻松地耸耸肩,笑了笑,说道:“晚些,我有钱就搬出来。”

“你真的不打算回家吗?”闵兴皱了皱眉,以为她是问题少女,离家出走的那种。

若欣顺口地答道:“回啊,但我得找到路啊。如果我去你那工作,我可能就能知道怎么回去了。”

闵兴正想问她为什么,若欣便因刚好看到别人的时钟指着11点三十分,而惊道:“不行,这么晚了呀,我要马上回去,他们等着我的菜开饭呢。我们下次再聊,不好意思。”说完,还没等闵兴说话,她便挥挥手,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闵兴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自语:“在我的办公室能找到回去的路?这个广州的家,不是坐火车就能回去的吗?”摇摇头,终究想不明白若欣的话里之意。

当她赶到家的时候,奶奶正在厨房干活,睿佟爸爸正在看报纸,睿佟妈正在与睿佟闲聊。她虽然很怕应付这样的场面,但还是大方而礼貌地叫道:“叔叔好,阿姨好。”

说完,便拎着菜进厨房找奶奶。奶奶见她一身汗水,慈爱地问道:“又是跑回来的?”

若欣心一暖,说道:“嗯,怕耽误你们做饭,便跑回来。”

“下次慢慢走,别那么辛苦自己。我们不急于那么一点时间,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而已。”

若欣忍不住给了奶奶一个大大的拥抱,感动地说道“奶奶,谢谢你。刚才遇到上次送我回来的张老师,在市场里和他聊了几句,就忘了时间。”

奶奶宠溺地摸摸若欣的脸蛋,说道:“我们得好好谢谢那位张老师,你有空请他上来吃顿饭。”

“好。”

奶奶看着她认真的洗菜,心想:“这真是一个好女孩,与亲人相比,若欣更能忍耐她的唠叨,静心地听她说往事,倾听她的烦恼。她的陪伴和照顾,才缓解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郁闷,第一次发现她的老年并不是那么孤寂。”所以,奶奶眼里,已把这个没血缘关系的若欣看成是她的孙女。

吃完午饭后,睿佟妈妈出去见她的朋友。睿佟则去了同学家复习,睿佟爸和奶奶则在房里睡觉。若欣看见到处又重新是灰尘,便顺手搞起卫生,从厨房、客厅到每个人的睡房,都拖了地,抹了桌子和窗户。两个小时后,她终于搞完卫生,才去洗澡睡个午觉。

醒来的时候,天已黑。睿佟妈妈也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当她知道若欣中午曾进她的房间搞过卫生时,她便冲了进去,忍耐着怒火,问道:“你进过我们的睡房?”

“哦,是的,搞卫生。”

睿佟妈的音量不禁提高了好几度,怒火开始往上冒,压也压不住喝道:“谁让你进,你不知道那是私人地方吗?”

“我,好的,我以后不会进去。”本来辩解,但想了一下还是放弃。大家都是女人,非常清楚女人的吵架能力,以及自己的口才,只能心里腹诽着这个女人,真是好人难做!

“你见到我的钱包没有?”

若欣心惊了一下,问道:“你不见了钱包吗?我没见到你的钱包,是不是上街丢了?”这时才意识到睿佟妈的怒火为何而来,原来把她当贼,心一下觉得万分委屈!

“我怎会丢钱包?你最好把钱包拿出来,否则我报警。”

这时,其他人已听到睿佟妈异常的声音,便不约而同地冲进若欣的睡房。睿佟爸爸边安抚妻子的情绪,边说道:“先调查清楚,别把人家冤枉了。”

“这怎会是冤枉?一看她就不是什么好女孩,好女孩会随便住进别人家吗?你这个小偷,快把钱包拿出来。”

若欣觉得有点受辱,但仍据理力争:“我真的没拿你钱包,我拿你钱包干嘛呢?”

睿佟妈见她不肯承认,对她又添了几分厌恶,说道:“为钱呗,否则你来这里干嘛?鬼才信你是迷路。”

若欣对她说的贪钱不禁冷笑一声,但却因为迷路的问题而心虚地不再争辩,只是静静地低头站在那里。

奶奶这时忍不住插嘴道:“媳妇,别把好人冤枉了,若欣是个好女孩。”

一直站在那里不吭声的睿佟提议:“为了证明你是清白的,请让我们搜一下你的身上和你的房间。”

若欣怒瞪睿佟,脸由白转红,霍地张开双手,露出她全身都没一个口袋的衣服,气道:“你不信,搜啊。”

睿佟妈妈不理会她眼里的屈辱感,丝毫不客气地上前,上上下下摸遍她的全身,甚至要她脱了鞋,翻转她的鞋,也找不到她的钱包。睿佟妈妈有点失望地望着睿佟爸爸摇摇头。

若欣这时已把心口的不满压了下来,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样,终于肯承认我没偷了吧?”

睿佟妈妈不甘心,寒着脸说道:“还有你的房间没搜呢。”

此时,若欣的火又咻地升了起来,她的忍耐已去到极限,她甚觉羞辱地推开睿佟妈妈,独自冲出了家门,流着泪跑下楼。

奶奶在她身后,追了几步,没赶上,就焦急地喊道:若欣,若欣。”

看若欣不理,奶奶回头急道:“睿佟,你快去跟着若欣。她在这里人生路不熟,晚上一个单身女子在街上,很不安全。”

睿佟听完,望望仍盛怒正打算搜房的睿佟妈妈,思索几秒,便果断地冲了出去追若欣。

冲下一楼,刚好见到若欣跑出大楼门口。睿佟在后面喝道:“谢若欣,你给我站住。”

他的喝斥,对若欣来说,犹如火上浇油,让她更加生气。她停了下来,没回头,只是冷漠地说道:“我没偷你妈妈的钱包。”

睿佟有点喘气地走到她的身边,凝望着她的侧脸,此时的她像头受伤的小羊,委屈,却强装坚强和冷漠。他不禁蹙了蹙眉,忽然很不喜欢她脆弱的样子,不禁放软了语气,柔和地说道:“我相信你。”

若欣则是惊讶地马上转头望他,怀疑他发烧疯掉了,怎会突然站在她这边,支持她?她不禁神情呆滞地问道:“你相信我?”

然后,想起他刚才提议搜身和搜房,便无法冷静,开始发飙:“哼,你信我?你信我,还建议搜身?你当我是傻瓜吗?”

睿佟早摸透了她的脾气,这时心平气和地说道:“不搜,怎么证明你的清白?你还想到更好的办法吗?”

若欣不禁看着他呆住,在她心里,此时的他,那份冷静与成熟早超越了他的年龄18岁,怎么看起来,他似乎比她还成熟呢?

难道是这个60年代出生的男孩,经历了社会的大动荡和计划经济的贫困时期,所以他要比大他9岁的她,这个80年代出生的她还要早熟稳重得多吗?

看见若欣神游太虚,不再像刚才那样,满脸不愤和伤心,睿佟不禁无奈地摇摇头,不解她的情绪何以变化得那么快,不知她又想到哪里去了。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若欣答话,以为她对刚才的事已不介意,他便说道:“回去吧。”

若欣这才反应过来,为自己发愣看着他而脸红。她低头,没回应,掩饰自己的难为情,睿佟当她认可了,便回头上楼,走了几步,却发现若欣仍站在原地。他又无奈地走到她跟前,问道:“怎么,不回去?”

若欣想起他和他妈妈的态度,其实如出一辙,便不甘心地说道:“我知道你和你妈妈的想法是一样的。”

睿佟翻了翻白眼,对她的诬陷很无语,说道:“我说了,我相信你没偷钱包。”

“我不是说这次的事,而是平时,平时你都是像你妈妈那样,用怀疑的态度对我,你认为我是骗子,难道不是吗?”

睿佟听完她的话,神色变得凝重,他双手交叉横在胸前,冷冰冰地反问:“你敢发誓你不是骗子,没欺骗我们任何事吗?”

看见若欣闪烁不定的神色,睿佟内心莫名地有点失望地说道:“你以为你身边的人都是笨蛋吗?连你说谎都看不出吗?”

若欣咬了咬下唇,决定抵死不认账,超赖皮地说道:“我说了没有就没有,你不信是你的事,不关我事。”然后又心虚地低声道:“即使我说谎,也不是伤害你们的事情。”

睿佟对她后半段喃喃自语的话没听清楚,问道:“什么?”

但若欣已不理会他,抬头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想到无处栖身的后果,让若欣没什么骨气地决定绕过他身边,向楼上走去。她已完全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自顾自在前面走着。

睿佟跟着她后面,唇角微勾而不自知。

既然话摊开来说,那他的疑虑就顺便提出来,问道:“你真的是广州人吗?那边的人说普通话不是就像煲冬瓜一样难听的吗?怎么你能说出这么标准的普通话?”他记得前些日子,在街上遇到一个老广,普通话差得让人汗颜,连洗和死的发音都分不清,几乎为此要打架一场。

若欣头也不回地说道:“拜托,普通话已全国推广使用,你别抹杀国家的功劳,诋毁现在广东人的普通话水平,好不好?”

睿佟还是觉得不靠谱,不过没再提异议,看她的样子,不似在胡吹。

走了几步,若欣急停回头,睿佟来不及收住脚步,便一头撞在她的前胸,额头贴上她的双唇。若欣一个站不稳,向后退,楼梯级一绊脚,就向后摔去。睿佟一伸手,抓着她的手臂,往自己的身上一扯,一手揽着她的腰,然后气道:“你怎么这么麻烦?又想怎么样?”

两人都在极力地忽略刚才的肌肤接触所带来的尴尬和心悸,若欣没什么底气地说道:“你妈认为我是小偷,她不会喜欢我回去的,我还是不上楼了。你跟奶奶说声,我以后有机会再去探望她。”

睿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紧张她的去留,明明他们相处也不过那么十几天,而且她是个骗子,他看她有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但他还是担心她的安全。他不禁有点烦躁地气道:“你有地方可去吗?你是打算一个人流浪街头,给人非礼吗?”

“我……”这时的若欣,觉得特别的气馁。

睿佟见她说不下去,一脸的茫然失措,心有点疼地拉起她的手,便往四楼走去。若欣被动地跟着他走,莫名地两眼起了一层雾气。没想到平时对自己态度最糟的人,竟然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伸手扶了自己一把。

这是否就是人们所说的,世界上没绝对的敌人,也没绝对的朋友?今天我们对立,也许下一刻,我们会莫名地成为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们行事,总得为自己为别人留点余地吗?

在若欣胡思乱想,想着人生哲理的时候,睿佟已牵着她的手回到家,却忘了松开手,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在三个大人的面前。

奶奶看见若欣回来,心安定了不少,上前,认真地说道:“若欣,奶奶相信你的人品。”

睿佟爸妈则是看见儿子牵着这个女孩的手后,目瞪口呆站在那里。片刻之后,睿佟妈过来,不经意地插在他们之间,睿佟这才想起,尴尬地松开了若欣的手。

睿佟妈目的达到,便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虽然没在你房里发现钱包,但不等于相信你没偷。以后,希望你别私自进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睡房。”

对于冤枉了她,睿佟妈根本不道歉。若欣虽然觉得不服气,但想到自己寄人篱下,也不好与人正面冲突,对己没啥益处,就冷淡地说道:“好的。”

周一的时候,睿佟爸妈又离开了。他们是工厂的工人,睿佟爸爸是技术员,睿佟妈是管财务的会计。在那个年代,在厂里做工人是种荣耀。而80年代初,改革开放没多久,经商下海刚兴起,睿佟爸妈也正在为这事烦恼,是留在厂里,还是出去创一番事业,他们这次回来,与奶奶商量了一下,还没得出结论,又回去上班。

作为2012年回来的若欣,当然是举手举脚赞成他们下海。解放后的中国,第一批的企业家,大商人,发财的都是这批首先下海创业的人。不过,睿佟爸妈嫌她年纪小,认为她没什么阅历,她的发言不值得相信,这让若欣很受打击。这时,她终于明白睿佟怎么总是生气她说他是小孩了。

睿佟妈临离家前,又叮嘱儿子别早恋,生怕睿佟和若欣住同一屋檐下,会擦出爱火花。

出门后,睿佟爸不以为然地说道:“梅琴,你别瞎操心,睿佟比若欣小那么多,他们怎么可能会走到一块?”

梅琴皱皱眉,她也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年龄相差太远了,但她只是凭女人的第六感,担心他们会出问题,所以先为儿子打预防针,以防万一。

“我只是提醒他,防止万一而已。”

“我怕你弄巧反拙,他们本来没这些想法,被你提醒了,留心了,反而留出个情。”

梅琴听到这,心慌了,急道:“遂雄,那怎么办?不如现在回去赶若欣走吧?”

“这样赶她走也太冷血,应该没事的,以后别再提就是了。”

梅琴放不下心,便一休假就赶回家,如此三番几回下来,发现他们真的交流不多,才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然后回家也就没那么勤快。

半个月后,谢若欣在市场又遇到了张闵兴。张闵兴穿着白色衬衫,深蓝色的长裤,这是当时时兴的服装,穿在他的身上,一点都不觉得俗气,反而有种成熟而优雅的味道。

这次,若欣一见到他,就主动地上前和他打招呼。

“张老师。”

“小谢,终于遇到你了。最近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去找你。”

“找我有事吗?”

“是啊,你忘记了?找你去做我的助理啊?”

“通过了?真的吗?”若欣捂着嘴巴,不敢相信竟有这么好的事会落到她的头上。

“嗯。”

张闵兴见她高兴,也忍不住笑了。至于为了帮她争取这个位置,而贿赂院长的事,就不打算告诉她了。

他只是不忍看到她的孤单无助,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便帮她一把吧。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上班?”

“下个月一号吧。”

“那不就是过几天吗?哇,太好了!”想着自己能经济独立,然后没多久就能搬出来,想想都觉爽死了。

若欣回到家,在吃中饭的时候,便兴高采烈地告诉奶奶,她准备到H大做张闵兴的助手。奶奶听了一脸高兴,但睿佟则是黑了脸,他也觉得自己反感得有点没道理,他不经思索地冲口而出:“你也相信天上会掉下馅饼?你小心赚不到钱,还被骗情骗色。”

若欣瞪了他一眼,说道:“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的脑袋瓜那样,装的都是龌龊事吗?”

奶奶这时也插嘴说道:“张老师是知识分子,不会做出这么下流的事情,你别吓若欣。”

“奶奶。”睿佟相当不满,奶奶总是偏着若欣,什么事都支持若欣。

奶奶不理他,跟若欣说道:“机会难得,工作要努力。”

若欣乖巧地嗯了一声,在奶奶没看见的时候,得意地对睿佟摆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完全地忽略掉他泼冷水的用意。睿佟则是一脸的不满,不知是出于妒忌她的好运,还是不喜欢她和张闵兴一起工作?

那个年代,高中生的人才也不多,大学生就更稀少。因此若欣报出高中水平,在当时来说是不差的。如果她拿着高中毕业证,在社会上估计也很容易找到工作。

书读的稍微多点,人生的机遇也会更多点。因此,在那个年代,要出人头地,就得努力读书。哪像今天的大学生,街上随便一个都是。高中生、大学生已没有了优势,出人头地就不是书读得好就能解决的问题,比那时又要复杂多了。

睿佟的不满,若欣把它看成是他对她有成见,眼红她的好运。毕竟,H大在杭州来说,是所很著名的大学,不是随便一个高中生就能进去工作。

她也想到了张闵兴也许利用了一些关系帮她搞进去,不过她没负面,觉得不好之类的情绪,因为她想,以她的专业水平,做助理是委屈她。她做助理,肯定能帮上张闵兴的忙,以后可能张闵兴还得回头多谢她呢。

她会通过努力工作,来答谢张闵兴的帮忙,而不是矫情地推三推四。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这些都是相互帮忙,她会珍惜张闵兴提供的机会,好好的把握,将来再找机会多谢他。

临上班的前一天,若欣特意找奶奶帮忙带路,教她怎么去H大。到了晚上的时候,若欣还是觉得不放心,担心明天第一天上班会因为迷路迟到,便硬着头皮去找睿佟。

睿佟正坐在书桌前做作业,心无旁骛,完全没留意到若欣站在身旁。

若欣来到他身边,本要开口求他,但见他咬着笔杆,在草稿上不断地计算,又停了下来,翻物理书找公式,苦思良久都没想到解题方法。

若欣几度想告诉他怎么做,但想想睿佟是个很倔,很好强的男孩子,以他瞧不起她的心态来说,他是受不了接受她的帮助。如果想帮他,或者偷偷吧。

站在他身边快半个小时了,才知道他的问题还蛮多,如果她不出手帮他,只怕他明年的高考不易通过吧?

80年代的高考比现在的更难考上,大学的招生名额少,不像现在,不断地扩招,普及。想到这,若欣便有了新的想法,作为答谢奶奶收留她的回报。

睿佟解决了一条难题后,才松了一口气,无意间抬头,发现若欣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在傻笑。他吓了一跳,皱眉说道:“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你想吓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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