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初向后连退了几步，此刻心中五味俱全，一时难抑，看着这样的师尊突然高声道：“那也不该牺牲数千弟子的生命！那里不也有你一向疼爱的精英弟子么！？”
余初想到了性情冷淡的小师哥，想到了时而狡诈时而卖萌却又重情义的小胖子八师兄，想到了骨瘦如柴性情温和的九师兄，想到了温文如玉性情捉摸不定的大师兄，想到了那个比竹还要坚韧的三师姐……
想到了太多太多，所有人能走到今天，都不容易，而今却要为了某个他们不知道的事物冒着付出自己的生命代价去战斗。如今还冠冕堂皇的将这些都扣在她身上，说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
这一刻余初冷静了下来，看着他道：“为什么要说是因为我？这样做不过是因为你自己而已。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多重要，可以值得这多人为之去奋斗付出。我不过更想待在人群中默默的走着那条属于自己的道而已。”
而老者看着他，却如看着孩童一般，“人生下来都是这样想到，走自己的路，然后一帆风顺。但路上总会遇见不同的人和事，不同的阻碍，不可能一帆风顺，所以也就不可能如你所愿默默的走着那条属于自己的路。”
“为什么要说是因为你？”他顿了顿，“如果你早些日在为师问你之时，将心中疑惑告诉为师，今日兴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在望银门几年，为师虽知道你体内的东西。但却对它不了解。想必你也一样。所以为师才会迟迟没有动作，就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又要如何利用。若是那早些日与为师说明实情。我们二人共同研习之，也就不会等到今日。”
“魔道入侵，实出我料。掌门失踪，也意想不到。这个节骨眼上，我只能让他们为我们争取时间。我花了大把灵力才将这埋藏千年的阵法激活，为的就是让自己有退路。”
“而我明显寿元将尽，就算走得了，不过就是去个安静的地方坐化而已，这样做徒劳而已。所以，我在等待着你。”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余初问道。
“我不知道你会来，但是我一定会让你来。就算你不到望月楼，我都以派出‘遁地鼠’传音与你。”他答道。
这一刻二人都安静了下来。
余初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老者，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她认识的师尊，而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人。想到往昔那个慈祥令她尊敬的师尊，再看看现在的眼前的人，余初心中猛然一痛。
“我说过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二是永远留在这儿。我说的留着这儿，就是指这里。”他用手指指了指他身前下方的地。“永远留在这里！”
他深邃的眼眸紧盯着余初，就像扑食者盯着猎物一般，“你自己选择。”
余初搭下了眼皮，不愿再看这样的老者。不愿再想这是自己的师尊，是那个往常疼爱自己的师尊。她紧握着双拳，始终没有作声。
久久之后才有声音，“不是这样的……”余初垂着眼帘，痛念道。
老者自然听的出余初所指为何，只是道：“许多事不是你所看的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不是你想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
“好比现在吗？”余初仍旧垂着眼帘，若是开始是因为不愿见到老者那苍老的面容，那么这一刻是不愿再见老者那陌生的眼眸。
“那现在你看清了什么？”他问道。
余初没有回答他，怔在原地，搭着眼帘。
他继续道：“修道数百年，历时多少个春秋？经过多少人物？普通人的短短几十载，也早过了不只多少个。那么普通人一生经历的爱恨情仇，贪嗔痴迷，我们多少也经历了，多少也接触过。看多了，经历过了，那些其实什么也不是，最终还不是随着时间消逝在风中。最后又有几人记得？在时间过后，什么情都是虚幻的，只有永生，永生才是唯一的道路。”
“人之将尽，念也至此。我的眼里只有永生，为了永生可以牺牲我现在所有的一切，只要能留让残烛重燃，便就是希望。”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异常低沉沉稳和坚定，“你就是我的希望……”
他看着余初的眼眸异常明亮，就像黑夜中的一丝黎明之光。
余初看着黄岩地面，感觉地面渐渐变的模糊，一层雾霾笼罩了眼前，朦胧中一身白衣仙风道骨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笑容的老者一闪而过。余初鼻头一酸，心中难言的痛，那股酸涩不自由涌现眼眶，此刻眼眶中覆满热泪，余初瞪大着眼睛，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
但最后她还是控制不住了，“我什么也看不清了。”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
……
望银门上峰顶上，日头渐红，数千白衣染上一层霞红，霞光笼罩的山顶炫美异常，和人们常想象中的仙山无二。而如今这炫美的山顶上空，那一排排黑衣形成的黑色风景，是插在这副美画中的一道赤墨，破坏了整副画的美感，它的出现于整幅画格格不入。
炽焰如火的女子美丽的双眸内豪无感情，她不屑疲惫的挥着手中的羽扇，在一道又一道的火龙攻击下，誓要将那宛如镜盘的光幕打破。
红霞映衬着的的白衣无风自曳，在三千弟子的灵气激荡下纷飞。三千弟子齐齐手指苍穹，齐齐望着那随着时间的流失，随着他们清楚的自我感觉而慢慢变淡变弱的光幕。
他们强撑着输出，额上都已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最后在一次强势的攻击下，整个光幕剧烈震荡，在这剧烈震荡后，一层强大的灵气波自光幕中央缓缓散开。宛如剥壳的鸡蛋一样，原本厚实的光幕瞬间变的薄弱起来，看上去仅仅只是一层弱水而已。
这一刻，红衣女子嘴角上扬，笑靥如花。
同在这一刻的数千望银门弟子则是完全不同，数千弟子布满汗珠的眉间紧紧皱起。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心中有数，刚刚那一幕的变化代表着光幕又被打破一幕。
是的，是又被打破一幕。‘三重元大阵’原本凝聚出的三层光幕早在先前就被打破了第一幕，现又破一幕，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幕。
数千弟子在这一刻不仅是力尽，似乎心力也尽。因为他们再也看不到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