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唇上冰凉的触感,阿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条件反射般地扬手挥掌,随着清脆的声响,巨大的冲力将阿诺的轮椅向后推去,撞上身后的架子。接着,就有瓷器从架子上掉落,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满室狼藉。
阿诺知道,她是用了很大力气的。手掌还在火辣辣的疼,郁阳天冰冷的脸上有明显的红痕,衬着他要吃人的神色,风雨欲来。
估计这一巴掌,是他第一次挨打。想到这儿,本来还满腔怒火的阿诺有些心虚。
她艰难地摇着轮椅往边上撤,防止被四溅的瓷器碎片击中,却因为方向偏差,又一次撞向架子,本来还在架子上晃荡的瓷器被这一冲击,又哗啦啦掉了几个。最高处的那个瓷瓶碎的最为彻底,碎片反弹到架子上,直直飞向郁阳天身上。
“小心!”阿诺尖叫出声。
郁阳天恍若不觉。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任锋利的碎片划破眉梢,渗出血来。
“你怎么不躲?要是伤到眼睛怎么办?”阿诺一肚子的火气“蹭”得又冒了出来,郁阳天在她这儿受了伤,这算什么?
看郁阳天不作搭理,阿诺只得勉强从一地碎屑中寻出一条路来,将房内的小药箱取了出来。
小药箱被重重的摔在桌子上,铜镜接着被搬来,阿诺做完了这些,才道:“世子爷先擦药吧。被下人看到,不成样子。”她是好心的为郁阳天的面子考虑。
郁阳天抬手就将镜子扔在地上,“咣当”一声巨响,郁阳天声音压在嗓子里:“世子妃连上药都不会?”
那一声巨响,早就听到动静赶来在门外候着的一干奴仆全部抖了一抖。
小瑞一想到阿诺会被欺负,那张小脸青了又青,不住的向涟衣递眼色。涟衣早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双手死死攥着帕子,比王爷震怒的时候更显紧张。
世子爷和世子妃又吵架了,这个消息一传出,除了思芸园那一位,所有人都愁眉苦脸。
齐思芸急匆匆赶到的时候,正看见郁阳天和阿诺两人僵持着,郁阳天额角的血迹已经蔓延到耳垂部位。那么鲜明的一条红痕,格外骇人。
“天哥!”齐思芸急切地叫唤一声,便开了药箱子手忙脚乱的止血上药。
这动静不过刚刚闹出来,齐思芸就能这么及时的赶到,思芸园到兰若居的路何时这么短了?世子府何时这么小了?
阿诺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摇着轮椅出了房门。小瑞早已迎了上来,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定没有损伤之后,才舒了一口气。阿诺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脑中反复思索着郁阳天的这种反常反应。
她很确定,郁阳天心中是没有她的。否则怎么会毫无顾忌地当着她的面同其他女人享受鱼水之欢,反过来还问她学了什么?这是对身为人妻的一个女人多大的侮辱,郁阳天不可能不懂。
还有那日醒来之时,她为脱身主动去吻他,他避之如蛇蝎的神情,清晰地如同烙印般印在阿诺心上,让阿诺想来都觉得自己是在犯贱。
今日这般,是杨玄让他觉得受到威胁了吗?
她又一次抬手擦了擦嘴唇,心中一阵恶心。从前她还能装模作样、装巧卖乖地应付他一下,如今,连敷衍的心都懒了。对她而言,郁阳天切切实实就是一个渣男,嫁给这样的人做媳妇,真是三生不幸。
看一个人不顺眼时,他身边的人和物也是碍眼的。比如这是她的院子,她忽然间就觉得屋内的摆设不合心意,连着桌子柜子杯子碟子都得换了。
阿诺头疼地皱眉,心想是不是要在院子前挂个牌子,上面写着“郁阳天和狗勿进”几字。
齐思芸依旧是小鸟依人般地缠着郁阳天的臂膀,一双妙目神采飞扬。不知齐思芸说了什么,只不过几句话,郁阳天的黑脸上爬上一丝笑来。
他们挽着手臂走出来,看到阿诺时,齐思芸软着嗓音嗔怪,十足的小儿女情态:“世子妃怎么不小心点,天哥这么金贵的身子都被磕了碰了。”
一听见质问,还兀自恼火着的阿诺毫不留情的还口:“磕了碰了?你当世子爷是穿着开裆裤的小孩,还要我跟在后面看着他不被磕了碰了?”
齐思芸顿时委屈:“世子妃怎么能这么说天哥,天哥在你这儿受伤,自然是你的责任。”
“是啊,本世子妃拿着药箱要给世子爷上药,芸姑娘无缘无故的跑过来,偏把这活儿抢了去,原来你故意抢了功劳,是让本世子妃担责任?也无非就是几天禁闭,这责任,本世子妃还担得起。来人,送客!”
看都不看这两人,阿诺自己摇着轮椅进屋了。
瓷器碎片铺满地面,药箱被翻得乱七八糟。阿诺一个拂袖,桌上杯盏、药箱各种物件“乒乒乓乓”散落一地。
“世子妃!”有丫鬟急匆匆跑进来,捡起地上的药水就去拉阿诺的手。
阿诺一直将双手放在衣袖内,此时双手被拉出来,整个手心都是鲜红的血迹。刚撞到架子上,有瓷器摔下,她下意识伸手去挡,却划伤了手背。此时血已经止了,没想到却被这个眼尖的丫头发现了。
“春熙?”面前俏生生的丫头让阿诺觉得眼熟,略一思索才想到,这是前两天从杂物间要来的春熙。为此,李婶子还大闹了一场。想到李婶子,阿诺的眼神就冷了。
春熙点点头,很是欣喜:“世子妃还记得奴婢?奴婢春熙谢世子妃救命之恩,奴婢此生只有世子妃一个主子,只要世子妃不嫌弃,奴婢生死相随。”
听见这样的话从春熙的嘴里说出来,阿诺眼睛里忽然就蒙上一层雾。
生死相随,她不过随便一句话,这丫头就愿将性命交付给她,她如何能承受的起?
“我不要你为我生死,我倒希望你能平安康泰一辈子。”阿诺叹息。
春熙上药的手一滞,眼圈就红了。
这**,阿诺双手都裹着厚厚的绷带,睡得极不安稳。
也许是武侠剧看多了的原因,她总觉得杨玄会在某一刻出现在她的**边,然后带着她飞檐走壁,直奔断天涯而去。也许某个机缘巧合,她发现在一位先辈留下的武功秘籍,正巧适合她修炼,一段时间之后,她又成了武艺高强之人,将郁阳天管制的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在她面前逞威风。
心中有事,她一直睡不着,然而天色蒙蒙亮时,杨玄也没有神武的出现将她带走。
阿诺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沉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