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瑞是之前看见阿诺醒来喜极而泣的姑娘,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却格外机灵讨喜。看着她端着温热的茶水进来,阿诺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一层,她正觉得喉咙干渴想要喝水,这丫头真是贴心。接着小瑞变戏法似的从食篮中拿出各种各样的点心,酸的甜的辣的咸的摆满了她床头的小桌子。
“小姐,这些都是奴婢亲手做的,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小姐可以放心吃。这个是您最喜欢吃的素团子”小瑞用筷子夹起一个青色的团子装的糕点,送到阿诺嘴里,随后又拿出一双筷子递给阿诺,阿诺没接筷子,直接伸手捏起一个糕点又塞进嘴巴,看着小瑞瞪大的眼睛,不禁笑出声来。她不仅渴了,而且还有点饿。
“小姐,你怎么又像在家里一样了。”小瑞一句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猛然堵住嘴巴。这句话却让阿诺完全放下戒心,小瑞应该是宋诺钰的陪嫁丫头,自小跟着她的,别人都叫她世子妃,只有她叫小姐。
“这里又没别人,怕什么。”阿诺四处瞥了一眼,冲她眨眨眼睛,又捏起一个塞进嘴巴。味道真的不错,改明儿一定让小瑞多做一点。
小瑞跟着笑了,看着阿诺兴致勃勃的吃着糕点,道:“奴婢很久没有看见小姐笑的这么开心了。”
这句话,却让阿诺的动作停滞下来,纵然她初来乍到,她也知道从前这个小姐的生活极不快乐,遇见那样的变态夫君,她能快乐吗?她定定心神,想去回忆这具身体的记忆,却发现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从前的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了。想得多了,脑袋就如同针扎般疼痛。
估计是摔坏脑袋失忆了吧,阿诺叹息一声,将注意力都放在小瑞身上:“小瑞,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只有你能让我相信了,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细细说给我听听可好?”
见得阿诺说的郑重,小瑞点点头,掩好门窗,细细道来。
宋诺钰,大安朝丞相宋理嫡女,自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七岁那年以一舞名动京师,自此盛名传遍大江南北。但宋诺钰本人却偏爱舞刀弄枪,更喜欢行侠仗义,宋理溺爱她,也由着她的性子,让她娇蛮任性,跳脱执拗,甚至可以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是天之娇女,未出生时就被皇上指与隶王世子郁阳天结亲,两家更是世交,自然喜不自禁,待宋诺钰出生之后,宋家很高兴的应承了这门婚事。接着,很自然的,宋诺钰15岁时远嫁隶王府,当朝皇帝亲自送行,大婚三天三夜,举国同庆。当时风光荣耀不知羡煞多少闺阁少女。
然洞房之夜,世子郁阳天一夜未至。第二日清晨,宋诺钰才得到消息,府中有一姑娘名唤齐思芸,据说她的父亲曾经舍命救过世子,后来齐思芸被世子接入府中,宠爱有加,管理府中大小事务,世子多次要求纳她为妾,都被隶王喝止。而这个晚上,世子就是宿在齐思芸那儿。
苦苦等候一夜良人未至,骄傲如她,宋诺钰知晓后,怎能忍受这样的委屈,因着娇蛮惯了,拿着鞭子直冲齐思芸住处,将郁阳天揪了出来,竟然斗得旗鼓相当。两人武功都不差,几百回合未分胜负,从天明一直打到晌午,下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将王爷请到了世子府,两人才住手止战。最后的结果,是在王爷的震慑下,以世子告饶认错结束。
第二夜,世子前去新房,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一炷香时间,世子黑着脸走出来,世子妃将房中物件砸得粉碎,从此两人见面,谈话不出三句就会动手。生怕他们殃及无辜,府中人人自危。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半月有余,却在一天晚上发现世子妃不见了。世子派人连夜去找,终于在天将明时,在崖底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世子妃。世子果断将这个消息封锁,外面只传言世子妃因为水土不服身体微恙,需要休息调理,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随后醒过来的,就是现在的阿诺。
才结婚半月有余,就命丧黄泉,阿诺心中不禁戚戚然。宋诺钰自小锦衣玉食,活的洒脱率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难道是被逼急了跳崖自杀?
“小姐出事的那天早晨,是听闻世子爷独爱断天涯上盛开的白兰花,有心想去看一眼,摘几朵回来养着,可是一直到晚饭时间还没有回来,奴婢担心有事,就自作主张去找世子爷求救,世子爷听了立马派人去找,幸好在崖底找到了您,只是小菁却不知所踪。奴婢和小菁自小就跟着小姐,奴婢学药,小菁学武,本想这样可以护着小姐周全,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小姐身受重伤,而且武功全失。奴婢无能,救治不好小姐,请小姐责罚。”小瑞说到这儿,已是哭着跪在地上。
对于一个爱武的人来说,身受重伤,武功全失,什么事情都做不得,真的是堪比生不如死了。郁阳天他果真心狠。明知如此,却要硬逼着她活过来,硬生生折磨她,她不过才嫁来半个月而已啊。
只是可悲的是,郁阳天有心上人,并不待见宋诺钰,然宋诺钰却将心思都扑在郁阳天身上,甚至只是一朵白兰花,也要亲力亲为。问题的关键就在断天涯上,只是现在她无论如何都去不得断天涯,可要怎样才能探个究竟?还有直接失踪了的小菁,与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你精通药理,依你所见,我的伤什么时候可以恢复?”阿诺收起心中的疑虑,转过心思问道。她明显能感觉到双手双脚软塌塌的没有力气,一条腿还绑着两根硬木板,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失去武功的“废人”状态?
小瑞的头垂的更低:“近月先生的医术远在小瑞之上,他说半年,那最少也要半年。”
阿诺无奈的晃晃胳膊,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半年就半年吧,我等得起。”何况她现在的年纪也不过十五岁而已,放到现在,还是个中学生呢。更何况她是以世子妃的身份住在府中,好吃好喝的将养着,还有这么忠心的丫鬟伺候着,怎么着也得好好享受一下。
想通了这一节,阿诺顿觉心情大好,摸摸自己脸上细嫩的皮肤,她微微的笑了起来。指了指梳妆台上的铜镜对小瑞道:“让我看看我自己。”
铜镜中,还是少女青稚的面庞,却已然出落的精致绝伦。如瀑青丝散落肩头,带着一丝病态的憔悴和柔美。纵然现代的阿诺已经见惯了所谓的美女和明星,看见这幅面容,还是不免有些惊艳和震撼。此时的阿诺早已经不是那个舞刀弄枪的阿诺了,连一丝张扬和霸道都没有,反而是内敛和沉静,真的是姣姣明月,美好且疏离。
“如何?”阿诺开口问道。
“什么如何?”小瑞懵懂。
阿诺气恼的瞪她一眼,仍是问道:“我长得如何?”
“小姐七岁就名动京师,以小姐风姿,整个大安朝无人出其右。”小瑞很会拍马屁。
“嗯,我也觉得。”阿诺满意的点点头,随后问道:“那他的眼瞎了?看着这样的美人都不动心?还是他根本就某个方面有问题?”
“小姐你是说世子爷吗?世子爷自小就认识小姐,幼时曾经和小姐相伴月余,他说得小姐一人,此生足矣。谁想到十年不见,他竟然这样对待小姐,要是让相爷知道他这样欺负小姐,定然将他教训的服服帖帖。”小瑞说得满心愤慨,真恨不得将郁阳天拉过来痛打一顿。
隶王府坐落于隶城,是三大王朝交界之处,商贾云集,虽然繁华富饶,却远离京师。阿诺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幼年时有过交集,所以她的父母才放心让她一人独自嫁来。只是谁都没料到,十年之后,已然物是人非。
也是,儿时一句戏言,谁信了,谁就输了。